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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居包厢,秦业与陈礼实聊天,谈到西港打算投资建一条无缝管生产线,便把话题丢给现任总经理秦昭序。
“昭序,你说呢?”
被陈宥薇胳膊肘推一下,秦昭序眼睛才离开手机屏幕。
那通未知来电,等不到接听,自动挂断。
“无缝管生产线初步预计年产量五十万吨,以出口为主,目前还在调研阶段。”秦昭序拿起手机,微欠身,“抱歉,回个电话。”
包厢外的会客厅,直通观景平台,这么冷的天,露台空无一人,除了秦昭序。
他手机贴耳侧,另只手熟练地单手开烟盒,摸出一根,咬在嘴里。等会儿还要回包厢,是以没点火,免得沾一身烟味老人家受不了。
前方江面,木质船身琉璃瓦顶的画舫游船,由西港集团冠名,载着游客缓缓驶向渡口。尾波余韵悠长,倒映夹岸路灯光影。
几声“嘟——”的长音,对面接起。
秦昭序抽走嘴里香烟,勾着唇角,有心逗弄主动找上门的小姑娘,“温宁安,你打电话真会挑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吗?”
温宁安声音很低,从电波里传来,有种枝零叶落的枯败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秦昭序眼底笑意淡下,“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在长喜街道,”温宁安走出打印店,抱紧怀里一叠寻狗启示的A4纸,压抑哭腔,“伊布不见了。”
秦昭序回包厢,陈宥薇偏头低问:“打那么久电话,有急事?”
“确实有点急。”
“你要撤吗?”
他停顿两秒,“吃完再去。”
秦昭序理智地想,自己确实对温宁安有极大兴趣,但这份兴趣,不足以重到撇下两家人中途离席。于是耐着性子陪吃饭。
服务员端托盘进屋,白瓷汤盅盛竹笙海皇羹,每人一碗,分到秦昭序时,就听他问:“还有几道菜?”
“先生,还有三道热菜,牛仔粒,贝隆生蚝和海星斑。”
秦昭序点头,让加快上菜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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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复印店,温宁安按照保安意见,打印寻狗启示,将重金悬赏四个字放大加粗。纸面需要放萨摩耶生活照,温宁安打开相册挑选,不敢与伊布对视。
楼道要贴,绿化区也要贴,每家每户信箱再塞一份。总共打印五百张,将近一本汉语字典的厚度。
温宁安拿出钱包,照例取现金付款,收找零时,看到秦昭序那张揉皱的烫金私人名片。
“我在聚餐,结束马上过来。”
电话结尾,秦昭序是这么说的。
夜色寒凉,白霜攀上窗户,温宁安怕伊布回原地,便守在晒衣杆前等。她期盼萨摩耶像一年前一样,在她落寞的时刻,突然出现。
那会儿,温家生意刚出变故。
也是一月份,父母原本答应温宁安,办签证去英国陪她过春节,临到头爽约,说年末应酬多走不开。
温宁安与父母置气到除夕夜,不过没气多久,被朋友拉去留学生自发组织的春节聚会。南肯辛顿高层公寓,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年轻人,一块儿包饺子。
其实明市并没有春节吃饺子的习俗,她纯粹凑热闹。饺子包得歪歪扭扭,下锅里,糊成一团不明漂浮物,拍了照片发到三人家庭群,好半天无人回应。
温宁安算了下时差,明市这会儿是白天。给母亲打电话,没人接听,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老话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很不巧,她最近右眼狂跳。
北京时间晚八点,母亲回拨视频。
温宁安被保护太好,对于生活的波折,只能联想到父母健康问题,开门见山问:“妈妈,你跟爸爸今年有没有做体检?心脑血管、肝肾功能、还有防癌筛查。”
“我们身体很好,体检也做过,你在英国照顾好自己。”
温宁安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那你把体检报告发我看。”
体检报告确实无碍,父亲中度脂肪肝请了营养师调理,母亲娘胎带出的心脏病,按时服药不影响生活。
温宁安放下心来,将右眼皮跳的事情,撒娇着同母亲抱怨。
视频中,母亲微顿一下,然后笑她想太多,父亲从身后经过,忽然探头:“宁安,上次跟你说过移民的事,我让中介联系你。”
“为什么要办马耳他护照?我才不换国籍,以后肯定要回明市的。”
“宁安......”
“爸爸,我真的不想办。”温宁安转移话题,“伊布呢?让它和我视频。”
温咏广与钟文茵对视一眼,钟文茵用口型说:晚点告诉她。温咏广叹口气,转身把萨摩耶抱到手机前。
温宁安在华人圈听说过这类小国护照,基本都是允许投资入籍,且对资金来源监管不严的国家,诸如圣基茨,瓦努阿图,塞浦路斯,还有父亲说的马耳他。
有些人管这叫“电闸护照”,按温宁安的理解,这些护照只用于海关的通关闸口。中国不支持双国籍,那些人心存侥幸,既要享受海外身份的便利,同时保留国内户籍。
温宁安没细想过父亲为何如此提议,直到有一天,接到公司律师电话,说她父母因为一些经济问题在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温宁安的海外账户收到大笔英镑汇款,温咏广同她发短信,“先别回国”。
温宁安联系不上人,便打律师电话,对方支支吾吾,说公司出事了。她当即向教授请假,查询直飞明市的航班,商务舱尚有余票,她刷卡购买,界面跳出支付失败的提示。
软件绑定的信用卡,是母亲的附属卡,她打银行客服,对方告知,主卡被停掉了。
十多个小时航程,温宁安终于回到家。
温家在明市没有亲戚,温咏广生意上的朋友,怕惹到事,一个也不来。公司律师陪温宁安整理文件证据,她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家里在银行贷了一大笔钱,现在还不上,房子、车子、存款都得被冻结。
律师也头大,急着去下个地方签字调文件。
温宁安帮不上忙,也见不到父母,静静坐在二楼阳台,听春申江面的货轮鸣笛,从黄昏到午夜。
“汪汪汪!”
大门口,萨摩耶叫得撕心裂肺。
温宁安如梦初醒,恍然记起,回家后还没见过伊布。她跑下楼,大门刚开条缝,伊布就挤进来扑到她身上。
身后是家里以前的保姆阿姨。
“宁安,你回来了啊。先生和太太之前给我结一笔钱,让我退休养老,顺便照顾伊布。”
狗不能坐大巴高铁,阿姨约了辆顺风车,中途停在高速服务区,只上个厕所的功夫,伊布竟然跳窗跑路。
保姆吓一跳,高速车来车往,别出个好歹。她和伊布共同生活多年,感情很深,立刻给顺风车司机双倍价钱,让返回去追狗。
不出所料,伊布果然跑回了春申西岸的温家。
保姆在小区门口下车,喊了声“伊布”。伊布扭头,以为又要带它离开,撒腿就往小区里奔,保姆只好在后边追。
“想不到你回来了,哎。”保姆面色复杂,看大小姐的眼神带着怜悯,“你最近.....肯定有很多事,伊布我来照顾,你还要上学呢。”
伊布仿佛听得懂人话,呜咽地拱温宁安肩膀,它不愿离开。
“阿姨,我来照顾它。”
“宁安,警察肯定要来找你配合调查......”阿姨自知失言,停下了后半句。
温宁安抱紧伊布,“没关系,爸妈会没事的,我也可以带它去英国。”
保姆不忍心说更残忍的话,千言万语,只能祝她一切顺利。
明市每年诞生成千上万精英富豪,同样也有家庭企业破产分割,再正常不过。只是这温小姐,从小在玻璃罩长大,能撑过去吗?
空落挑高的温家客厅,温宁安和伊布依偎。
关车门的声响打断温宁安思绪。
秦昭序下车急,没熄火没关车灯,只拿了条围巾。
温宁安微微眯眼,秦昭序逆光而来的身影逐渐清晰,围巾缠上她脖子,一抬眸,就看到秦昭序眼神中流露的隐约心疼。
“怎么站楼下?”
“等警察,等伊布。”
“过年了,警力不够,丢狗的事情肯定放后边处理,这没办法。”他很自然地牵起温宁安的手,“小区里再找一遍。”
温热厚实的掌心,将她全部包裹。
温宁安怔愣地看着相交的手,又抬头望秦昭序。
他安抚地笑笑:“天冷,走吧。”
秦昭序能想到的办法,温宁安都试过一遍。保安吃过小年夜饭,还是相同说辞,监控要有民警在场的情况下才允许观看,这是规定。
温宁安不自觉地握紧秦昭序的手:“要不我直接去趟附近的派出所。”
“你去也没用,还得等。”秦昭序边说,边拿出手机,通讯录找到张清华,“张叔,帮我个忙,找一找这家......”抬头看眼保安亭挂牌,“恒通物业公司的负责人,嗯,我这里有点事......”
他松开温宁安的手,去边上打电话。
保安头探出亭子,“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口气很大啊,还要找我们负责人。”
温宁安想否认男朋友的说法,但刚才两人牵着手,否认反而解释不清。
秦昭序交代完,回温宁安身边,“伊布身上有定位器之类的吗?”
“有,”温宁安打开一款手机APP,“信号太弱,搜不到。”她试探地问,“有办法看到监控吗?”
秦昭序复又牵起她,“可以。”
保安心说你真敢吹牛皮,公司三令五申,不准随便给人看监控,一定要......叮铃铃,黑色呼机响了。
他放在耳边接听,不知对面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反问:“按规定不是不允许吗?”
对面骂他榆木脑袋,说这是恒通老总交代的。保安迷茫了,这一老破小街道的小小保安亭,还能惊动老总?
他看看监控屏,又看看秦昭序,食指左右揉了下鼻子,对温宁安道:“小姑娘,外面冷,你站亭子里吧,我去上个厕所。”
秦昭序拇指轻按温宁安手心,“进去吧。”
电脑屏幕,正是下午五点至今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