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莫文话音刚落，李莱茵就第一个不乐意了。
她大声地表示反对，毕竟没人乐意被当成骗子。“这么说就太过分啦！”她说，“你有什么证据，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琴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了。“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她先是这么问，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刷地一下变沉。“难得你醒觉精神力了？”
这个问题使得莫文身体僵硬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她的嘴角紧抿。好一会，她才作出否认。
“不是，是克劳迪说的。你知道他精神力是班里最高，所以他可以感受到比他低的人的精神力水平。”
小胖说他是男生里精神力最高的。莫文却说他是班里精神力最高的。这其中的差别值得好好品味。不过在当下，这对母女间紧张的气氛中，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妙。
李莱茵默不作声翘起自己的脚尖，又让它们落下，如此反复。
她低下头，盯着鞋面上那块蝴蝶一样的物资上下飞舞，它们是今天早上她吃最后一块樱桃派时不小心滴落的。
此时，她听见琴对她的女儿发出警告。“你最好别撒谎。”
莫文则依旧冷漠地回复。“当然，我不知道我撒谎又什么好处。”
空气正在一寸寸结冰。几乎隐没在地平线的残阳的余温，显然不足以融化目前糟糕的处境。
勇者李莱茵在这时挺身而出。
她热络地拦住琴的肩膀。“我的确精神力不高。”她先是承认了莫文的质疑，又在琴眉头越皱越拢前，话锋一转，“不过这不代表我给人家当代练就是骗人的呀！精神力和玩《巡航》有什么关系啊！”
“没听说过谁会找精神力不高的人当代练。”
莫文撇开头，不再剑拔弩张地和她母亲对峙，顺势下了李莱茵递出的台阶。不过看起来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向她递台阶的李莱茵好脸色。对这个疑似来她家行骗的家伙继续冷言冷语。
毕竟，《巡航》的游戏舱就是需要连接精神力。而精神力的强弱直接决定了玩家在游戏内的操作灵活程度。
所以，找精神力那么低的人做代练，就好像找个一年级去给十年级代考一样。莫文说。“这太荒谬了。”
琴则把目光投向李莱茵。她像一位审判长一样不偏不倚，必须听过被告陈述后，再会作出判决。
于是轮到了被告·李莱茵发言。她轻咳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后（尽管这里的所有人仅指两人），才悠然开口。
“精神力不行不代表玩游戏不行啊。”李莱茵闭着眼睛，摊开双手，准备接受其他的赞扬，“也许我用手控系统玩游戏特别厉害......”
李莱茵最后一个“呢”字还卡在她的喉咙里，来不及吐出来。她的审判长琴就作出了判决。
“你果然是个骗子。”琴轻松地捏住李莱茵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腕，一个翻身将李莱茵的整条手臂压在背后。
她虽然精神力也低，分不出别人精神力的等级。但玩手控系统能做到代练水平的她绝对没有听过。
李莱茵吃痛地嚎叫。琴也不为所动，反而压得更用力了。李莱茵怀疑自己的胳膊要脱臼了。
“快说，你一万块星币究竟哪里来的？”
“是真的代练。”李莱茵咬牙，费力地抽着手臂，为手肘争取更多的活动空间，好让自己挣脱出来。“你再这么用力，我一会真的受伤了你得赔我医疗费！”
李莱茵利用琴的弱点，对她展开致命一击。掉进钱眼的琴果然乖乖让渡出部分空间，但手指还是紧紧攥着李莱茵的手腕。
终于解放的李莱茵直起腰杆。手掌根击打酸痛的肩膀，皱着眉头说：
“真是玩手控的代练。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呢？骗人我又什么好处？实在不信，你要有手控系统，拿出来给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谁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莫文从收银台后走出来，到她妈妈身边。“手控玩家就像鬼，只听过没见过。”
李莱茵一脸不屑。“你才多大，你又见过多少人了？”她嘴角下撇，老气横秋地说，“而且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
莫文切了一声作为回应。留下一个半月形的圆润脸颊对着李莱茵。
她的态度把李莱茵气到直抽抽。琴倒是若有所思，连捏着李莱茵手腕的手都松开了些。她狐疑地问：“你要买手控系统？”
李莱茵不接茬。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束缚后，只低头活动自己的手腕。
琴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咬了咬牙，说：“手控系统的话，开店的时候总部倒是要求过必须进一点存货。”
她望着挂着装饰画的小门。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一个又一个银色金属箱的棱都闪着寒光。
“我只进了一台糊弄总部，都是一年前的型号了。”她转头对李莱茵说，“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找一找。”
“可以呀，你找出来我看看呗。”李莱茵满口答应，但决口不提要买。
听她这样说，莫文着急起来，拖长调子喊道：“妈——”然后伸手想拦住往仓库去的琴。“小心骗子——”
琴把女儿瘦弱的手臂撇开。“哎呀，那个烧钱的破玩意都积灰了，好不容易有人感兴趣！有钱不赚王八蛋！”
说完，拉开了那扇门。留下莫文和李莱茵大眼瞪小眼。
莫文生气地跺了跺脚，留下一句“谁管你。”就又猫到收银台后面。只是眼睛还在观察李莱茵的一举一动。
李莱茵身正不怕影子斜，随莫文打量。在店里东看看西摸摸，嘴里还吹着口哨。调子是《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没过多久，琴就拉着一只快有人高的银色金属箱回来了。
“塞在仓库最里层，还挺好找的。”
灰尘因为搬动从金属箱顶部飘落，扬满整个小小的店面。
被灰尘攻击，首当其冲的就是琴。她啐了两口，将说话时掉进嘴里的灰吐出来，又用手指梳下粘在头发上的。对早早用手捂住口鼻的李莱茵说：“要打开看看吗？”
“必须的呀！”李莱茵的咳嗽声被左手捂住，右手在空战煽动，赶跑四周的灰尘。虽然是这样用处没多大就是了，主打一个自我安慰。
琴也同样被灰呛得咳嗽两声。“行吧！”她皱着眉，架着双手，对着满是灰的箱子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打算硬着头皮上手。这时，莫文已经带着不知道哪翻出来的抹布出现了。
她可爱的小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擦吧。”她把抹布递给李莱茵。
“为什么是我？”李莱茵有点懵。
“不是你要看的吗？”莫文理所当然。“你自己要看的你自己擦啊。”
=
把抹布放一边，湿漉漉地双手在衣服上蹭干。李莱茵示意莫文可以打开箱子了。
琴本来也在帮忙，后面店里来了个要售后的客人，就到修理室忙活去了。现在店里只剩李莱茵和莫文。
莫文撂下她的光屏，拖着凳子到箱子前。踩上凳面，踮起脚，手刚刚好够到箱子的按钮。
随着她按下，按钮闪过红蓝光。“呲——”的一声，白气从箱子松开那一面的四条棱中溢出，整个手控系统的原貌出现在李莱茵的面前。
它比鲍伊斯的那个要完整的多。连带椅子和小型操作台一起。表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呈现一种哑光质感。
李莱茵呆呆地看着。身后的莫文出声询问：“要上来试试看吗？”
“可以吗？”李莱茵故作矜持，“我只是说看看，不太好吧。”
这点矜持被莫文看破。“不想试算了。”
听听，这是37°的嘴能说出来的话吗？李莱茵心里抱怨，嘴上却异常诚实。“想！”
手控系统被连接上收银台的光脑。光脑原本的光屏居然开始反转，变大，最后将整个手控系统笼罩起来。
坐在柔软座椅上的李莱茵长大嘴巴。惊叹着上下打量。
《巡航》的标志再次浮现。李莱茵熟练地点击光屏，然后扭头问莫文：“账号怎么注册啊？”
“还说自己不是骗子。”连账号都没有。
莫文嘀咕，爬上椅子。好在两个人都不算太胖，完全挤得下去。小女孩的小手在光屏上点来点去。
随后她问李莱茵一连串问题。
“ID？”这个李莱茵翻着手环，能勉强回答。
“真名？”这个多亏乌利亚今早紧急补习，好歹让李莱茵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拼写。
“游戏名打算叫什么？”这个李莱茵倒是早想好了。
“叫Lion。”她说。这是她以前的游戏名字，和本名读音很像。李莱茵很喜欢它。在穿书后还叫这个名字的话，也算是对穿书前自己的一种纪念？
李莱茵是这样想的。她坚定地对莫文说，“就叫Lion。”
莫文的小手在光屏上啪嗒啪嗒地按，然后告诉李莱茵一个冷酷的事实：“已经被注册了。”
欸？李莱茵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挠着头皮，烦躁地咬着牙齿，绞尽脑汁：“叫......叫狮子王！”
又是一通劈里啪啦：“被注册了。”
“辛巴！”
“被注册了。”
......
好一通折腾，李莱茵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独一无二的网名。她疲惫地倒回椅背上，两眼无神地看着上看。操作台的上方也有光屏，画面显示着繁复美丽的群星。
“起个网名怎么就这么难呢？”她生无可恋地感叹。
叮咚——
一声提示音响起。莫文回过头，一脸冷漠地通知李莱茵。“这个没有被注册。”她说。
“啥？”李莱茵满脸呆滞。我还没起呢！
“起个网名怎么就这么难。”莫文回答，手指着光屏说。“你自己说的。”
李莱茵还没有反应过来。金色的雨就从四周落下。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