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清白
姜卿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黄地根,两人眼神对上,姜卿眼底的寒意让黄地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邪恶的眼神也下意识收回,垂眸望地,黄地根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啊,她一个弱女子而已,我还怕她不成。
继续狡辩道:“可送狗讨好我家雀儿,又送粮讨好我兄嫂,不就是为了上门多看我两眼吗?”
“我哥已婚,孩儿都八岁了,难道她还能放着我这个读书郎,去觊觎我哥一个已婚有孩子的种田醉汉?”
“我听说姜卿一家是被流放的罪民,她靠近我肯定是想等我考上功名后,为她洗去罪孽之身”
“可惜我为考取功名不近女色,更不会为了她一个污名女子放弃前途,于是多次拒绝姜卿的靠近,想来她肯定是对此怀恨在心。”
这话莫说县令刘禾谦了,就连围观的百姓跟衙役都听不下去,百姓纷纷指责黄地根不要脸,让县令对他施加惩罚,让姜卿反告他诬陷。
一时之间,严肃的公堂仿若菜市场,吵得那叫一个凶,黄地根是一个呆板自恋,喜欢做白日梦的读书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心底有些打颤。
“啪!”
“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刘禾谦又道:“若事实如你所言,姜卿犯下两条人命,你欲如何?”
还以为县令是害怕自己以后考取功名报复于他,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黄地根闻言兴奋道:“我家雀儿还小,需要人照顾。”
“我平日需要读圣贤书,无暇照顾自身起居,且吃穿住行以前都是我嫂子打理,既然姜卿害死我嫂子,那么这些都应该由她来负责。”
“若是姜卿愿意主动赔偿银钱百两,我可以在县令大人的面前保证,纳姜卿为通房,许她为我洗衣做饭,操持我黄家的家事。”
“且她成为我的通房后,我们便是一家人,那么我哥嫂的事情,我便算了。”
此话一出,除了姜卿以外,所有人都笑出了声,纷纷都认为黄地根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跳梁小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姜卿眼神瞥到即将进入公堂的仵作,对刘禾谦道:“大人,既然黄地根的诉状诉求都已言明,那我是否可以开始自证清白。”
刘禾谦收起笑意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姜卿不想跟这种无赖多做纠缠,直言道:“众所周知黄天根是个嗜酒醉汉,春不耕种,秋不收禾,整日酗酒为生。”
“黄氏嫂子是个性子软弱的,黄天根醉酒就喜欢打她跟雀儿撒气,我见雀儿小小年纪浑身淤青疤痕,还经常食不果腹。”
“实在可怜,所以平日就对她多了几分照顾,但我从未主动给黄家送粮,因为我知道,如果送粮钱,这些东西肯定落不到雀儿身上。”
“马上就会被黄天根拿去换酒喝,所以三日前我送到黄家的是狗食。”
“我确实送过一只狗给雀儿,不过是见她性子越发孤僻,心情整日低落,害怕她有轻生念头,送只狗儿陪伴她。”
“这跟黄地根毫无关系,且我从未进过黄家大门,东西都是在门外给的雀儿,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黄地根。”
“之前只是听雀儿说,她还有个整日混在哥哥家,需要自己嫂子照顾的小叔,除此之外,我并没有见过黄地根本人。”
“就更不存在什么贪恋他美色的虚言,就算如今见到……”
姜卿说着突然嗤笑一声,“我知道黄家穷,可能没有镜铜镜,可黄某人夜间起夜造镜时,也不知道怎么能自夸得起自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温淮听到姜卿说到“起夜造镜”这几个字的时候,憋笑差点憋出内伤:没想到多年未见,卿儿说话还是这般文雅。
身侧的侍卫追风见自家主子,在听完姜卿说完话后就一直在憋笑,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小声问道:“主子‘起夜造镜’是什么意思?”
温淮望着还在维护自己权益的姜卿,眼底爱意溢于言表,勾唇解释道:“就是让黄地根撒泡尿照照自己,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英俊风流。”
姜卿注意到温淮在偷笑,那嘴角笑起来时有个小小的梨涡,让姜卿的熟悉感愈发加深,可头脑一阵风暴后,还是想不起像谁。
注意到姜卿在看自己,温淮笑容加大,帮姜卿附和道:“可能他学识不精,不明这两个词真正含义,胡乱套用加身,就真以为自己如书中描述,成为风流雅士。”
“实则井底之蛙之言,还请大人切莫当真。”
话落,围观群众唏嘘声起,黄地根显然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如此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想到自己平日观察,此人明明很少说话,还以为对方是一个软柿子,没想到竟然是个铁杵子。
黄地根有些汗流浃背,读书人向来脸皮薄,面对围观百姓的指责,黄地根心虚的同时还隐隐有要失禁的前兆。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黄地根找不到话反驳,结巴半天也就憋出个胡说八道。
姜卿没有看黄地根,而是对帮他说话的温淮回以一笑,开始上证据。
将自己带来的狗食跟黄地根所谓的罪证同时递交到刘禾谦面前,“大人,左边这是我刚从自己店里带来狗食。”
“这些都是我自己制作的,平时府衙里的巡逻护卫犬吃的便是这种。而右边的则是黄地根所谓的害死他哥嫂的罪证。”
“其实那一袋也是狗食,只不过某人生于黄土,却不沾阳春水,连人食跟狗食都分不清。”
“仵作先生已经验过,两袋食物都没有问题,所以黄家夫妇食物中毒身亡的事情与我无关。”
刘禾谦闻言传唤仵作上前,“姜卿所言,可是事实?”
仵作行礼参拜后起身,恭敬道:“姜姑娘所言属实,她制作的食物没有问题。”
“且根据姜姑娘的提示,我在一些养狗人家的门外,发现了很多不规则的碎肉,经过查验后发现,跟黄家夫妇中的是一样的毒。”
刘禾谦身边的师爷接话道:“想来是冬至将近,那些狗贩子又开始投毒偷狗的事情。”
“近年来这样的事情频发,类似误食此类食物中毒死亡的不在少数。”
“衙门近日也有加强巡逻宣传,让百姓不要吃不明来历的食物,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人遇害。”
师爷说完之后,仵作又将在黄家查到有毒的饭菜带到刘禾谦面前,“大人,这就是中毒的来源。”
“根据碎肉骨头拼合,应该是一整只鸡腿。”
“且毒素尤为剧烈,想来要么是鸡腿上本身就含有大量毒素,要么就是处理不当,或是烹饪时间过短导致毒素未散。”
刘禾谦闻言脸色不悦,“黄天根家平日里连吃饱都成问题,哪里有银钱买鸡肉吃?”
“黄地根,这肉哪里来得?”
黄地根吱吱呜呜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我,我,我……”
“这鸡肉是小叔买来的。”一道童音突然在寂静的公堂里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姜卿朝她招了招手,黄雀儿双拳紧握,颤颤栗栗地来到姜卿身边。
姜卿牵住黄雀儿的手,柔声道:“雀儿不怕,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大人会给你母亲做主的。”
“嗯,不过小卿姐姐,麦麦不在了,它是不是死了?”在来衙门前,黄雀儿回了一趟家,发现她的狗儿不见了。
姜卿想起从黄穿衣的死状,也是心中一痛,“雀儿……”
“小卿姐姐,雀儿知道了。”见姜卿欲言又止的模样,黄雀儿便已经知道了真相。
“大人,我今早出门找伙伴玩耍的时候,看见我小叔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鸡腿,他说那是他买的。”
“他说他的字画终于有人赏识,挣了些银钱,今日可以加餐,不过他不给雀儿吃,说雀儿什么都不做,没有资格吃。”
眼见事情走向跑到自己身上,黄地根彻底慌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大人,我骗雀儿的,我的字画根本卖不出去。”
“那肉也不是我买的,是我外出时捡的,想着今日过节,可能是谁不小心将肉掉在了我家门口,我顺手捡起时被雀儿看见……”
“不想失了面子,便说是我买的。真的,下毒的不是我,我哪里敢做下毒的事情,更何况那人还是我的兄嫂。”
“说不定那肉就是姜卿放的,好让我故意捡到,毕竟这可是一整块鸡腿,就算下毒偷狗,也犯不着下这么大成本大吧?”
刘禾谦听不下去了,对于黄地根的无赖行为似是忍耐到了极限,“够了,住口。”
姜卿示意温淮将黄穿衣拿上来,与此同时将黄雀儿拉进自己怀里,用鹤氅将人罩住,并捂住了她的耳朵。
“大人,你眼下所见的这只黄穿衣就是我送与雀儿的狗,一般怀孕的母犬肉质没有公犬好,所有偷狗贼一般会更多考虑公犬。”
“不过近年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歪门邪气,盛行起了吃尚在肚中的狗崽,还专门起了菜名叫‘天生’。”
“据说一道‘天生’的价格,高达十两银钱,因此怀孕的母犬就成了狗贩子最重要的抓捕对象。”
“且怀孕母犬多数会产生挑食厌食的现象,因此投毒量也会加大,因为这种毒会吸引狗靠近,药量越大,味道越重,对狗是一种极致诱惑。”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黄地根会在家门口捡到那么大的一块投毒鸡肉。”
“不过偷狗贩肯定没有想到,黄天根是个没见识的,三十文钱就将这条即将生产的母犬卖到了酒楼里。”
姜卿说完,温淮就让追风将酒楼后厨带到了公堂,后厨解释早上上门收狗的全流程,并说明与黄天根昨日就约好了上门时间。
事情真相水落石出,黄地根因为诬陷,以及误害两条性命被判四十大板,入狱两年。
姜卿无罪释放,不过这件事情看似结束了,其实幕后投毒之人依旧没有查出来。
衙门也只能加强巡逻,和定期清理那些来历不明的食物,以及加强宣传,让百姓知晓这其中的危害,不要误食。
出了衙门后,姜卿很是感激温淮的帮助,“此番多谢公子相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可否到小店小坐一会儿,饮些茶水?”
听到姜卿主动问起自己姓名,温淮是既开心又失落,开心是因为姜卿主动搭理他,失落是姜卿已经不记得他了。
只不过温淮失落也只是一瞬的事情,想到自己五年前的模样,别说姜卿了,自己父母都认不出来。
见自家公子面色潮红,追风还以为公子是害羞了,毕竟他家公子喜欢姜卿五年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想着思念了五年的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会害羞也是正常,于是追风主动帮温淮介绍道:“我家公子叫温……”
“啊!!”
温淮想着既然姜卿不记得自己,那么自己就用一个新的身份追求她,就在温淮还在编名字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小侍卫开口。
温淮吓了一跳,立即抬起拳头,追风不慎被一击命中左眼后退倒地。
“温……温忆倾,‘忆念佳人久,倾挂落梦凝’的忆倾,姜姑娘叫我忆倾就行。”
追风起身后不满温淮的行为,嘟囔道:“公子你干嘛打我呀?”
温淮扬手作势再给追风一拳,佯装凶狠道:“姜姑娘问的是公子我,又不是问你。”
“公子我是没嘴吗?需要你帮我回答?”
主仆俩这番嬉闹行为看得姜卿一乐,“温公子幸会,姜卿,想来在宣判文书上温公子已经见过,我便不多做解释了。”
“请吧。”
然姜卿刚把温淮请到店里,热茶都来不及倒一杯,李力行就追了过来,“小卿姐姐,大林哥要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经李力行的提醒,姜卿才想起来还有王大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连忙开始收拾东西,“好,我马上去。”
这让温淮瞬间冷了脸:这个“大林”到底是谁?竟能让卿儿这般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