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价值4999一个人的豪华体检,惊呆了崔秋和成松柏。
二人问姜半月:“姜经理,这么大的福利,你先前提都不提?”
姜半月一笑了之。
不是她之前不提。
是之前……没有。
“罗秘书,”崔秋脑子活,“这能不能折现啊?我往年做一千来块钱的体检,就够全的了。”
“不能。”
崔秋不甘心:“折4999是不太现实,3999也行啊。”
“老板交代了,不能折现。”
成松柏对崔秋使了个眼色:有的话,不用明说。体检卡到手,老板管你是体检,还是倒买倒卖?
崔秋和姜半月都看懂了成松柏的眼色。
罗方正也看懂了:“老板还交代了,体检的结果,他是要过目的,当然,在不侵犯个人隐私的前提下。”
换言之,老板还真管……
姜半月这还能不懂吗?
价值4999豪华体检的由来,就是她昨晚对余奥的一句无心之言。昨晚,余奥问她王娴娴的身体如何?她随口一说王娴娴的身体比她好。尽管她当时就对余奥解释了,说她只是随口一说,但看来,余奥觉得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不治之症。
如此一来,姜半月更看不懂余奥对她的感情了。
她和兰婧夜聊的结果是: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几乎,她接受了余奥不会在原地等她,接受了余奥对她只是“故人”的感情,接受了她连余奥的一根汗毛都不能碰了的现实,但现实的另一面是涉及到她的健康,余奥的疑神疑鬼和小题大做,说只是“故人”的感情,说得通吗?
数日后。
姜半月在新闻上看到海城的新地标——海城图书馆的动工仪式,看到明月建设四个大字。规规矩矩的合影上,没有余奥的身影。但凡他对抛头露面这件事有一点点让步,过去五年,姜半月也不至于觉得他人间蒸发。
反倒是在一张动工仪式的全景中,姜半月看到了余奥的背影,合影上站C位的几个人,这会儿把C位让给他。
要不是看新闻,姜半月都不知道余奥人在不在容市。
朋友而已,不用“报备”的。
大鑫建设家属区的拆迁,这次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没等流言蜚语满天飞,官方的《征收公告》就下来了,宣传、评估等工作随之展开。
铁子的爸爸带头,天天给街坊四邻开会,在配不配合、抗不抗争的问题上,一会儿要来软的,一会儿要来硬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软硬兼施。
王娴娴不找事,没想到事找她。
她做小时工的一家雇主,是一对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老两口,做了有七八年了。
姜半月工作后,说了多少次让她退休,有时间就周边旅旅游,或者在社区里学学琴棋书画,她嘴上说好好好,却一直停不下来。一方面是她觉得自己还不到五十,还做得动。另一方面是她知道,像是这一对给钱不多,活儿又脏又累,脾气还不好的老两口,除了她,没人做。
她不嫌钱少,也不怕脏、不怕累,唯独是老两口一不顺心了,骂骂咧咧真让人寒心,但她也知道,他们有三个子女,没一个尽孝,他们偷偷抹眼泪的时候多了去了,偶尔得发泄发泄。
拆迁的事一板上钉钉,老两口的三个子女都来了,脸上挂着笑,手里拎着糕点——或者说是快过期的糕点。
当着老两口的面,三兄妹吵吵着房子怎么分……
直到老两口说这房子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大眼瞪小眼。
和他们没关系?和谁有关系?
自然是王娴娴……
老两口写了遗嘱,要把房子留给王娴娴。
三兄妹连先礼后兵都不懂,接连去找王娴娴闹了几回。一开始,王娴娴不知道遗嘱和房子的事,也说了,她没想过要房子,还劝他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后来,就算王娴娴能忍,姜半月也忍不了他们什么脏水都往王娴娴身上泼,豁出去和他们硬碰硬:“我们尊重老人的意愿。”
换言之:我妈想不想要房子不重要,给,就要!
虽然都是大鑫建设的人,但关系分亲疏,人更分好坏。
三兄妹中的大哥:“尊重老人的意愿?老人都痴呆了有个屁意愿?”
二妹:“谁知道你们给我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三妹:“这房子你们敢要,我和我老公就敢搬过去和你们睡一张床。”
居委会和派出所都惊动了,该劝劝,该警告警告。
街坊四邻都向着王娴娴,谁不知道三兄妹个顶个的白眼狼?三兄妹说王娴娴诈骗,要找律师告她,找电视台曝光她,大家伙都说赶紧告,先告你们一个遗弃罪,赶紧曝光,看看谁出门被人扔臭鸡蛋。
这晚,三兄妹找人拦了王娴娴的路,逼她签一份说白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要别人家房子,否则,天打雷劈”的协议。
幸好王娴娴和姜半月这一对孤儿寡母早就有防范,王娴娴在第一时间给姜半月发送了位置。
也幸好当时,李子丰送姜半月回家。
李子丰一个人赤手空拳干过了对方三个拿刀的小混混,王娴娴和姜半月都毫发无伤,李子丰也只是手背擦破一块皮。
派出所。
王娴娴在被问话。
一旁,借了派出所的药箱,姜半月给李子丰上药。
“多悬啊今天,”李子丰后怕,“今天要不是我跟你在一块儿,你说你不得抓瞎?”
“不至于,”姜半月就事论事,“我报警。”
“报警能有我及时?”
“肯定没有,”姜半月发自肺腑,“今天肯定是多亏了你,谢谢你啊大丰。”
“小半月……”李子丰倒也不难开口,“咱俩试试?”
姜半月合上药箱:“你说谈对象?”
“你看你一个小姑娘,说得比我大老爷们还直白。”
“免得闹误会。”
“对,就是谈对象,试试不?”
姜半月环顾四周。除了王娴娴、她和李子丰之外,派出所里还有个家暴的,还有个丢电动车的,还有个喝多了找不着家的,乱糟糟一片。客观来说,这不是个浪漫的地方,但姜半月不能不问李子丰:“你喜欢我?”
“就今天晚上,”李子丰实实在在,“我看你和你妈加一块儿也没两百斤,我就觉得你们这个家里缺一个我,我愿意给你们挡风遮雨。虽然我爱看小说,但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我就是愿意跟你在一起,你跟我在一起,我铁了心对你好。”
“大丰,”姜半月惊叹,“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李子丰嘶了一声:“咱能换个比喻吗?”
姜半月激动地抖了抖后脚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这要是考试,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答案了。”
王娴娴的问话结束了,姜半月给李子丰的答复是:“你容我想想。”
“不急。”
三人才迈出派出所的大门,王娴娴发觉包落下了,回去拿。
留下姜半月和李子丰二人。
姜半月感慨:“幸好我也不是个浪漫的人,不然你在这种地方表白,还不直接出局了?”
“你把你这个‘也’字收回去,我多浪漫一人啊!”李子丰有理有据,“你追尾我爸的车,巧不巧?你相亲遇上我相亲,巧不巧?你和阿姨有难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巧不巧?这都是命中注定。”
这时,姜半月看到了余奥。
寒冬的夜色,是一种蒙了白霜的黑。
她朦朦胧胧看到余奥大步流星,并非行色匆匆,但让人有一种瞬移的错觉,一眨眼,就从无到有,再一眨眼,就到了她和李子丰的面前。他穿一件深驼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薄毛衫,不冷不热的样子。不像她穿一件浅蓝色羽绒服,领口把嘴和鼻子都包住,还哆哆嗦嗦。也不像李子丰,穿一件橙色的冲锋衣,敞着拉链,还汗流浃背。
他余奥就是一副刚刚好的样子。
“余老板?”李子丰以为余奥是来报案的,“丢东西了?”
余奥垂眸,便是把姜半月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路过。”
派出所的位置几乎在这一条路的尽头。路过?再往前就要撞南墙了好不好……姜半月便知道余奥是为她而来。她连他什么时候回了容市都不知道,他倒是知道她和王娴娴每一分每一秒的处境。
“你们?”余奥要象征性地问一问。
李子丰抢答:“说来话长……”
“有惊无险。”姜半月往派出所一指,“我妈快来了。”
姜半月省略了下半句:你该走了。
余奥了然于心,不能折返,不得不走向路的尽头。
随后,王娴娴、姜半月和李子丰三人离开。
余奥目送,没想过姜半月会回头,毕竟她每一次大大小小的离开都不会回头。但冥冥之中,执念会一次次落空,没想过的反倒会不请自来。
姜半月回了头。
当晚。
姜半月挤上王娴娴的床,窝进王娴娴怀里:“我要跟你睡。”
姜半月有一颗强大甚至硬邦邦的心,只有王娴娴的事,能让她被打回“小女儿家家”的原形。
王娴娴比姜半月矮了十公分,怀里搂着姜半月的头,底下姜半月的脚能比她长出去一大截。“今晚的事,”她抚着姜半月的背,“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
王娴娴指的是不懂法的三兄妹。
这一闹,刑事责任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狗咬狗,到最后就差尿裤子了,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借他们两个胆子,”王娴娴宽姜半月的心,“他们也不敢了。”
“今天幸好有李子丰在。”
这时,王娴娴一语惊人:“没有小李在,也有别人在。”
“别人?谁?”姜半月本就毫无睡意,一双眼睛在机警中更圆溜溜了。
“我本来也不知道是谁。”
今晚,在出事之前,王娴娴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踪。三个小混混持刀拦住她后,她看到另有一个身影闪过。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像是保护她的。很快,姜半月和李子丰来了。很快,李子丰制伏了三个小混混。来到派出所,三个小混混争先恐后地供出了幕后主使。总之,一切顺利得像是排练过的。
直到王娴娴从派出所出来,发觉包落下了,回去拿,再出来,看到余奥。
“你看到他了?”姜半月大吃一惊。
王娴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就不是个一般人,想看不到都难。”
在看到余奥之后,王娴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护她的那个人,是余奥的人。一切的顺利,都和余奥脱不了干系。
母女二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王娴娴睡着后,仍毫无睡意的姜半月溜回自己的床上,先后看了好几次时间,十二点,一点,两点,终于打了个哈欠,手机却在黑暗中一亮。
余奥发来一条消息:「为什么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