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芙不见了
“海棋，海棋——”费博菁嘶哑的声音突破空气，直闯入董林青耳朵里。
下一秒，费博菁便已出现在她身后。
董林青吓得跌坐回位子上，看清来人后，才轻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你……”
“她在哪里，绮芙，我的鱼，在哪里？”费博菁一字一句，冷声质问道。
“她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你问谁都不该问我吧。”董林青不满道。
费博菁不想再同她废话，大步流星向海棋办公室走去。
“唉，你……”董林青想拦住他，却跟不上他飞一般的速度。
“海副院长，我的鱼呢？”费博菁一打开门，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鱼？嗯……你说那个，我怎么知道？”海棋昨夜宿醉，今天显然还没调整回状态，一只手抚在自己额前，不住地揉按着自己太阳穴。
“你不知道？”费博菁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里充满威胁：“整个研究所就你和董林青知道这件事，董林青还私闯过我家，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海棋被迫接受着他的质问，只觉得本来就不适的脑袋更加疼痛欲裂，“你冷静点，我们的确是知道这件事，但我昨天喝醉了，还回了家，你送我回去的，你也亲眼看见的，我即便有心，也没时间犯案啊。”
一边的董林青好不容易赶了进来，也附和着说道：“她好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或是自己离开的，也未可知呢。”
费博菁最后上下打量了她和后来赶进来的董林青，大概也是真的觉得二人看起来无辜，海棋的话也不无道理，便悻悻丢下一张请假条，快步离开了。
“嫂子，你没事吧，我给你拿了醒酒茶，你趁热喝。”董林青端着保温杯，递给海棋。
海棋望着她关切的眼神，纤长眼尾微微颤动着，眸光中略微闪过一丝不忍。
或许她真的考虑过很多次，一个努力温柔，又崇拜着自己的小女孩，谁会不愿意给她多一点的机会？
可海棋眼中的怜惜也不过是一瞬，很快那双眼就一如往常，像是冰冻三尺。
她还是不忍心，不愿意让这个小女孩同自己一样，也踏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于是海棋淡淡问道：“林青啊，你留在实验室的事，刘教授怎么说？”
“刘老师没意见的，他很支持我的决定，还对嫂子你大加赞赏了一番呢。”董林青笑起来眉眼弯弯，其实她还是个孩子，生得稚气，有时候也好耍小孩子脾气。
海棋深吸一口气，说道：“林青啊，你干这行的事，我和你哥都不认可，但你一直执意要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索性你研究生快毕业了，我会把你介绍给别国大学优秀的教授，你去国外深造几年，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打点好。”
“嫂子！我不想去国外，我就想留在我们学校，我们国家异种生物研究学科也算是世界顶尖了，我为什么要……”
“林青，你别再耍性子了，这是我和你哥商量之后的决定。”海棋旋即有些着急，语气也重了些。
但很快，看到董林青那双微湿的眸子，海棋便也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又解释道：“林青啊，嫂子知道，去国外你未必适应，诸多难处，嫂子都知道的。但是，这是我跟你哥商量过后，最好的选择了，国外机会多，你要好好把握。”
“……”董林青抿着嘴，深深垂下头，一言不发。
“林青，就听嫂子这一次，好吗？”海棋温温柔柔地说道。
海棋很少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董林青态度也终于软和了下去，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望着董林青离开的背影，海棋也淡淡叹了口气。
她知道董林青成不了自己，也不会成为自己，更不能成为自己。
……
费博菁下午才回到实验室。
他一直都齐齐整整的衣服已经有些凌乱，眼下的青黑明显得吓人一张本就苍白得有些骇人的脸，如今更是显得憔悴，头发也有些乱，一点也不似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他的归来，实验室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但他们不敢多管，该上交的文件还是照样上传给费博菁。
费博菁没有说什么，也没解释。
在位子上呆坐着也大概不过五分钟，他忽然默默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又去了卫生间，接一把水洗脸，打理好自己的微卷的头发。
他找了一个早上，加上昨天一整夜。
可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小人鱼。
绮芙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消失，更不可能自己长出双脚离开别墅，只有可能是别人将她带走的。
费博菁已经没像早晨时那么惊慌失措，也不再像那时候那样咄咄逼人。
再不清醒的人，淋了几场大雨，也该是要冷静下来了，更何况费博菁从来都是最更何况费博菁从来都是冷漠淡然的。
这种淡漠的人，仿佛就不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该是清醒克制的，也不该生出什么多余的情感。
费博菁也的确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他也的确就是那样做的。
所以他随手就能丢弃董林青父亲给的橘子，对待项目组的所有人，也永远都是冷冷的，微信里只有公事，从来不谈私事。
他是冰冷，也够无情。可从一开始，他便是缪斯的信徒，他那颗冰封的心，也永远只会对自己心中的缪斯炽热、跳动，迸发出勃勃生机。
费博菁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亵渎神明，他甚至愿意为此受到任何的惩罚。
这惩罚可以是任何，哪怕是挖去他的皮肉，磨损他的骨头。
但唯独不能是，离开。
毫无征兆的消失。
而他没有再继续寻找，其中原因很简单。
费博菁凝视着电脑屏幕，上面仍停留在与海棋的聊天窗口。
【她没事。】
狼人自爆了。
简短的三个字，止住了费博菁继续寻找的脚步，也止住了他不断蔓延的思绪。
他知道海棋想要什么，于是自己只能乖乖回到实验室，为她卖命，为她工作，还不能有怨言。
因为海棋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可笑吗，明明是自己喜欢用利益去捆绑他人，强行拉旁人入水，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却还想要别人真心的忠诚。
怎么可能呢？
费博菁知道海棋在利用自己，可那又怎样，让绮芙回到自己身边，这就是他惟一的目的。
为达此目的，他甚至愿意做任何事，更何况只是为她所用。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被海棋威逼利诱地弄进项目组，费博菁是很怨她的，讨厌她夺占自己陪伴绮芙的时间，也埋怨她不给自己应有的自由。
但现在，被夺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费博菁反而不恨了，也不想怨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想着怎么要怎么质问海棋，寻些什么证据凭证去威胁她，再不济，哪怕是求她，让自己见一见自己的小人鱼呢，也是好的。
但回来路上，晒了一路灼热的阳光，突然进了实验室，空调风吹得他清醒了些。
他突然想明白了。
要反抗吗，当然要；能反抗吗，当然能。
但至少不能是现在，现在的他还太弱小。
现在的他，远远没有这个能力与海棋抗衡，连威胁的资本都没有。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从海棋手里夺回绮芙。
其实摆在他面前的路，一直都只有一条，只是在于他能否看清。
下一条短信弹出，仍然是海棋发来的。
【想好了，再来找我。】
费博菁一双手搭在键盘上，久久想不明白该按哪个按键。
“费博菁。”
费博菁闻声抬头，见来人是董林青，他愣愣的没说话，只等董林青说出来意。
“没过多久，我就得去M国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了，这是给你的。”她说着，将手上的两个橘子放在费博菁桌子上。
橘子？
费博菁望着那橘子鲜亮的表皮，上面泛着明艳的光彩。
“这是我爸种的，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项目组每个人我都给了，你毕竟是组长，我是看在你这个组长的份儿上，还有海棋姐的面子上，才给你的。”董林青撇撇嘴，环抱着双臂，不满道。
费博菁本来是不想拿的，但他迟疑了。
他想起来海棋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冷漠是可以，但不能真的让人瞧出自己内心的冷漠，装还是得装得人模狗样的，不能太教人瞧出自己的内心。
“谢谢你。”费博菁面无表情地应道。
“啊？”董林青愣了愣，但也很快就跑开了，嘴里不住嘟喃着：“真是转了性子了。”
董林青离开后，费博菁才将食指放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按了发送。
【早上的事不好意思。】
不到五分钟后，海棋便给出回复：
【费博菁，这个文件多看几遍，明天早上八点开会要用。】
费博菁看了那条席信息一眼，飞快打出两个字：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