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子三件套
第十六章孟老爷子三件套
男人一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不说话还好，一说那沉闷的声音和虚弱的样子让人连看都是不忍心看。
起先因为清楚了解男人死不了的能力，孟千余虽然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说到底心里对他生吃人肉这件事儿还是有些阴影抵触在的。可现在听他亲口说出原由，心下不禁一抖又怕又道不清。
白子离顺着床沿蹲了下来，问道：“你的口罩都湿透了，闷着不会不舒服吗？我给你取了吧。”
正要动手，可男人却是猛地往那床铺里头一缩，止住了白子离的动作。
他道：“不要。”
“会忍不住。”
男人嘴里忍不住的话让孟千余不禁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白子离眼底闪过疑惑，她心道：他的意思是，摘了口罩他会忍不住想要吃？
虽是不动其中原由，但白子离没再动，只继续问道：“你确定，你只能吃那个？”
白子离又再问了一遍，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真相，而是从他身上种种迹象的表明来看，男人并不是什么必须生食人肉的妖魔。但不得不说，孟千余分析得有道理，自他不再吃，自愈的能力确实没了。可……就一定必须得是人肉吗？
他道：“是。”
白子离道：“虽然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奇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你只能吃那个的？”
他道：“吃别的，肚子会烂掉。”
“！”
这下，不只是孟千余瞪大了眼睛，一边的白承恩也是满脸惊恐。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正常人吃熟食是会烂肚子的，难道，难道这男人其实不是人？
而纵是白子离听了男人的话也不禁皱了眉，阅尽古籍，她也从未听说过这般古怪的事。男人一身气运做不得假，他是人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既然是人，为何除了那东西别的却是都不能吃？
三人的沉默震耳欲聋，男人勉强着冲他们点点头，道：“没事。不会死，只是恢复得慢些。”
说罢他看向蹲在床边的白子离，似是笑着，安慰道：“我，不吃，没事的。”
替人捏了被子。男人一身秘密探不得底，见他腰腹伤势确实如他所说，缓慢到不能再缓慢地在恢复着，三人便就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替他关好了门，挪到另一个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白子离自换了房后便一直坐在桌前思索着，一双圆溜的眼睛似是在愣神，但脑子里却“刷刷”地划过着数以万计的古籍篇章。
吃人、忍不住、腐烂……
男人的话，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诡异得很。因果循环，有其果必可寻得其因，但男人这事儿，别说原由了，白子离甚至是找不到任何逻辑可以将它们串联起来。
而自进屋后，孟千余和白承恩也坐在了桌前。不过他们就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不会吧？”
白承恩突然问了句，倒是让白子离回了神。古籍翻尽也查不明想不通，她索性倒也是不再多猜，转了头看向了两人。
森森冷光透过屏幕照到两人脸上，泛着白。白子离道：“怎么了？”
白承恩道：“祖宗，那没有脑袋的姑娘和程曼曼，好像是双生姐妹。”
白子离道：“怎么说？”
两人对视一眼，将手机推到了白子离面前。孟千余道：“这是那个小册子里面的内容。它记录的是百年前一个叫九路村的村子里发生的一件怪事儿。”
屏幕里图片照得很清晰，白子离一一看着，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村子，就是百年前的九路村。
据说九路村村后的皋涂山上有一只九色神鹿，世代庇护村子安宁。而九路村里又因为有着九条分别与之对应的五彩之路和神庙而得名，故为九路村。
九条神圣之路的尽头，供奉着九座神庙。功名进取、财源滚滚，健康长寿、多子多福，求什么的都有，而且非常灵验。一时村里兴旺，繁荣得不得了。然好景不长，不知怎得那九座神庙之首竟是夜里突生大火，一夜是烧了个干净。民风淳朴，享福享了好几辈的村民们起先还不甚在意，只觉得是天干物燥神鹿不喜这地址罢了。遂另外寻了个好地方，再建了一座。
但不等那神庙建好，这村里人竟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失踪。一个接着一个，还全都是女子。谁家没个姑娘？谁家没个母亲祖母？这下，大伙儿终于是慌了神。
众说纷纭间闹得是人心惶惶，最终，不知是谁起的头，最后这事儿落到的却是那村长长女程巧巧的头上。说是惹了神怒。
再说这程巧巧，是村长老来得女之一。不比妹妹程曼曼的样貌平平，她生得是貌若天仙，一言一行摇曳生姿间是美得不得了。但据说在神庙被莫名烧毁的三年前，却是犯下了杀人的罪。审判一报当还一报，但拖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杀人但未偿命，这罪恶之人却是逃之夭夭。所以神庙一烧，这才有了神怒一说。
于是，村民们揭竿而起，堵了村长程家一家子人，逼着他们要捉拿杀人犯来献祭神灵，以熄神怒换得村子安宁。
手机里的照片到了这儿就结束了。故事讲了一半儿，云里雾里一般。
白子离收回视线，看向孟千余问道：“后来呢？”
孟千余道：“后面的故事，被记录在小册子最后附上的一卷长轴上。”
见他神色凝重，白承恩不禁猜测道：“孟千余，是那长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孟千余看了他，道：“那长轴上画的是两个东西。一个是村民们献祭程巧巧给神灵的场景，一个是我们先前见的那个红衣姑娘和罩头男人。但是……照片能照出来的却只有这个。”
说罢，孟千余将屏幕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白承恩抬眼看去，只见那卷轴白茫茫一片的背景里明暗起伏着交织在一起的，是一根根黑色古怪的长线。
长线由纵向一条裂开的空隙隔断，两边的黑线分别打着结缠着根儿，捆成好几团，像是活物一般，忸怩着，蠕动着。
孟千余指着那左边屏幕里诡异的照片继续道：“这些黑线往后面这个地方，画的是献祭程巧巧的祭台，也就是我们刚刚在的那个尸池里的大圆台。”
白承恩瞳孔猛地一震，那些黑线他看不明白，但孟千余的话他却是听得懂得。不禁咽了口水，他道：“你是说，刚刚咱去的那地儿，是祭台……”
孟千余道：“对。程巧巧就是在那个祭台那儿被杀害的。而且画里程巧巧那被剖开的肚子里还有个未成形的小孩儿。”
两人一言一句的交谈着，白子离却只看着画。突然她眼神微闪，指了孟千余手指往下一点的一个小黑点，道：“这是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看着白子离指的方向他似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指着那照片某处的白子离，道：“这里，是祭台下欢呼着的村民们。而你指的那个地方站着的人，就是程曼曼。”
白承恩道：“程曼曼！”
孟千余道：“对，程巧巧被残害时，程曼曼也在。”
白承恩道：“所以程曼曼是见了自己姐姐被逼死，然后疯魔了，为了复活程巧巧就把她姐搞成了那个样子？”
孟千余道：“按这小册子最后长轴后的信息来说，程曼曼确实是把她姐炼成了血煞，也确实是报复了整个九路村的人。不过那图里她姐身上并没有那银环银铃，而且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当孟千余提到银铃时，白子离的眼睛动了动，她从那画上抬了眼，看向了聊得热络的两人。
白承恩道：“没那么简单？那你是怎么看的？”
孟千余道：“我觉得，从一开始的神庙被烧，到村民逼迫着献祭程巧巧，再到炼制血煞屠村，这些都是程曼曼的阴谋。”
白承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张大了嘴巴，下巴快要掉到地上。道：“你在乱扯些什么？”
被他刺了句，孟千余也不恼，又道：“你们是没看见那卷轴上的画。那画里逼迫观摩程巧巧献祭的村民们，有好些个都跟刚刚夜里那些佝偻着的猴玃长得一模一样。”
“你……”白承恩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气，他顿了顿，连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道：“你说真的？”
孟千余道：“真的。”
白承恩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孟千余道：“之前咱们潜在那一堆猴玃里一说话就露馅，怎么说？”
白承恩咽了咽口水，他是完全相信孟千余的话。眼底划过惧色间，他继续道：“所以，程曼曼其实并不是屠了村，而是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了猴玃？她……她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呀？”
孟千余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操控着咱们经历的这一切古怪事件背后的人，是程曼曼。”
气氛凝滞，聊到这儿大差不差的整个故事线算是清晰了几分。知道了程曼曼和那血煞的故事，知道了九路村村民变猴玃的故事。虽然没有破局的线索，但终归是有了些头绪。
白子离听他们聊完并没有松开指向照片的手，反之她向着那屏幕又往前伸了伸，两指触到屏幕上一拉。放大的照片上，原先那个被她指着的黑点显然成了一小串清晰的字符。
白子离道：“我其实想问的，是这个。”
两人低了头凑近看了去，可只稍一瞬，孟千余竟是一下退了开。额头上密汗浸出，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似是微微抖了抖。
他道：“这、这居然是曲家的记号！”
曲家？
曲家，巫族一脉七大宗之一。
孟千余不曾想过，就是这一趟说来普通的异界路程，自家老爷子那书桌上的东西竟是古怪得让人心惊。不单是有这异界玃如的画像，有这方家不死狗的调查报告，有着九路村炼制血煞的消息，甚至这个百年前炼制血煞的消息竟还跟曲家挂上了联系。
孟千余惊叹道：“这小册子居然是曲家写的？那岂不是除了我们孟家，这异界之前曲家也来过了？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事儿？我爷爷他们到底是想干嘛呀。”
白承恩道：“搞不懂，说不定是之前来过没处理好，现在出了事儿又再来一次呢？”
孟千余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正聊着自圆其说，白子离却是突然差了一句，打破了他们幻想。她道：“不只是曲家，白家之前也来过。至少白岚之前来过。”
白承恩惊呼道：“祖宗！？”
白子离摆摆手，拍了他的肩膀道：“她来过。那程巧巧身上的银铃，是我之前给白岚的。”
怎么可能！白承恩眼里的震惊快要蹦出来，他和孟千余相视一看，不由纷纷暗了神色。
孟家人来过，曲家人来过，甚至是连白岚也来过，可他们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无数的谜团像是被人刻意编织，一层又一层地笼着，喘不了气。
他们老一辈的人，似乎是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