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哪里可不能说,只能推说偶然在一本书册中见到。
“我倒有一物,虽与那图样不完全一致,也有七分相似了。”此时屋中更无旁人,任宁解开几粒扣子,从里掏出一物,竟是她贴身佩着的玉佩,其中图样与她所画的确有几分相像。只是这样式,质地,倒是与昌慧公主手中的玉佩是相似的。
穆双安不敢露出端倪,只微有些诧异,“原任姐姐已有了,我还当是我第一个看见这图样的呢。唐突问上一句,姐姐这个可是家传的?”
任宁微微低了头,带了丝羞意:“此玉佩是未婚夫所赠,倒是他家传的,上面有双鸟,红心二物,取同心同意。”原来是定情之物。
穆双安突然想起,昌慧公主的玉佩说是一大人所赠,难不成就是任小姐的未婚夫?忙道:“倒要恭喜任姐姐觅得良人。姐姐蕙质兰心,想必未婚夫定也是人中龙凤。”
任宁抿着嘴笑了,“倒是我配不上他,他才学卓著,正是去年一甲及第的状元郎。”
钟曲,竟是钟曲!
穆双安想过很多人,将陈家左右姻亲都想遍了,却没想到竟是他。不知钟曲是否与宫中密林有所关联,只觉怎么想也想不到一处。“原来是钟大人,钟大人有八斗之才,如今很是得皇上看中。姐姐亦是商场巾帼,可堪匹配。”她本想说她得获诰命指日可待,可一想到钟曲将家传定情之物都送给了昌慧公主,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只是看任宁的模样,似还蒙在鼓里。
顿时有了些物伤其类之感。只是这事她尚未有得实证,只是猜测,倒不好先行论断,冤枉了他人。况且就算是实,这等私事也不知任宁是否介意由旁人告知。
二人相谈甚欢,一路结伴而行,路经济安堂,穆双安便不许她送了。穆双安笑道:“你只管放心,我穆家铁拳可不惧宵小。”
任宁为难道:“一是如今确实不太平,你一人叫人放心不下。二是我已在二皇子那领了命的,也不好说话不算。你便不允,我也得叫人远远跟着,看你平安进了宫门,这才放心呢。”
穆双安拗她不过,只得允了。任宁是个谨慎的,叫了四五个济安堂的护卫远远跟着。
一路无事。穆双安进得宫后,远远的点点头,这才见那些人回转了。她一路回到庆桂阁,在门口就见含光苦哈哈的立着,忙道:“我已回来了,现在才是申时,这么热的天,快些回去吧。”
含光见着穆双安,方笑了笑:“见到姑娘安全回来,奴才这就去回禀二殿下,殿下尽可安心了。”
穆双安咋舌,上官凌这人倒是极重责任担当,生怕再添一丢失人员。只是若所有人都如他这般跟案,真是累也要累死了。
穆双安招手唤来静川,低声道:“你传话出去,让家中暗暗查一下钟曲钟大人的底细。”静川得命而去。
得知梦凉早就去了春棠宫至今未归。忙带了几个小宫女也去了春棠宫。春棠宫中如今乱作一团,几个眼生的前庭小宫女将她迎进去。
秋红抹着泪连连下拜:“多谢穆姑娘。穆姑娘对主子的情谊,奴婢没齿难忘。”穆双安忙扶她,她却不肯,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方才起身。
“我看你这也忙乱,就让梦凉这两天留在春棠宫帮衬帮衬,也能多顾着些周美人。”秋红自是千恩万谢不提。穆双安又看了一回周美人,面色金紫,气息微弱,只是吊着命罢了,穆双安看着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心中一酸,忙退了出来。
秋红欲送,穆双安忙止住她,“好好守着周美人,不用送了。”忽想起一事返头要与秋红交代,却见一宫人正在柱子后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窥视。正是今日来报与她周美人不好的隈儿。
见她回头,一时躲避不及,也不知是否被她发觉,吓得一溜烟的跑了。穆双安不动神色收回目光。
待走出春棠宫,方低声吩咐欢枝,“找人盯着点今日来报信的隈儿。欢枝笑应是。
总也不都是坏的消息,玉笑侯在外头,见到她便匆匆走了过来,面带喜意:“小姐,刚家里传来消息,说四爷回京了。”
“真的?”穆双安又惊又喜,距离皇帝下旨至今不过十几日,“小叔好快的脚程。”
穆砚风尘仆仆先去了宫中,承天殿中传出阵阵笑声,荣福冲穆砚笑道:“钟大人还在里间为万岁做赋,有劳穆大元帅久侯了。”
穆砚点头笑道:“公公言重,想来这钟大人才华横溢,方能写出锦绣之诗。”
荣福笑着点头,“正是正是,钟大人是去年的状元郎,才华好的很。”
穆砚足足候了三刻,这才让请进正殿。进殿时见皇帝面上俱是笑意,显然很是愉悦。
一年轻官员忙行礼退下。
见到穆砚,皇帝立时从龙座上走下来,连呼爱卿。穆砚甚是感动惶恐,忙跪倒行礼,皇帝抬手欲扶。再起时,两人目中似俱有泪意。
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好一派君臣融融的场面。
“一别数年,朕甚是思念爱卿。”
“有劳圣上惦念记挂,臣亦无时无刻念着圣上康健万年。”
“好,好,”皇帝闻言大受感动,“你递上的折子朕都看了,三次在库古伦大败胡骑,乌丸丘顿自绝于斡里河,实在是难得。”乌丸丘顿乃胡人一员刚猛大将,失了他实是让胡国失了一柄利剑。
穆砚立时跪下请罪,“臣失于莽撞,未虑周全之大局,一时愤起,错手杀了伊各,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知他欲将罪全揽于自身,也不说旁的,只说此事之后再说,又从案几拿出一物,笑道:“此乃玄及真人炼制,用了七七四十九味奇珍药物,如今练成,若长久服用,可以深根固柢。如今赐卿一颗,与朕同服,同谋长生久视之道。”皇帝爱丹炼药已不是秘闻,赐予臣子亦是臣子莫大的荣幸,只是观这丹药色泽紫金,难辨好坏。
因皇帝爱求神问道,大练丹药,民间也跟着兴起了炼丹之风。常有人不入门派道观,寻了几本书便自行炼起丹来,正因此,服丹死亡之事亦不鲜见。
穆砚见皇帝定定看着他,目光幽幽,心知今日这丹药是不服也得服,服的不仅是丹药更是为皇帝效忠的碧血丹心。
见穆砚毫不犹豫就将丹药吞下,皇帝这才又露出笑意:“爱卿的赤胆忠心,朕是明了的。”
穆砚亦道:“臣拜谢圣恩。”甫一站起,又道:“臣之侄女穆双安,三年前奉旨入宫恩养,是穆家与臣之大幸,只是大幸之余又生惶恐,不知道双安是否烦扰了娘娘,如今臣已归京,欲接了双安归家。”穆砚直言,倒是不拐弯不抹角,上官琦这些日子的荒唐行事他也是有所听闻,对皇上忠心恭敬却不代表对皇子亦要诚惶诚恐。
穆砚是个最聪明的,期间尺寸拿捏得甚好。皇帝亦想起上官琦之所为,眉心一蹙,未接言,只道:“你一路风尘,自是累了,想来穆老夫人也是在家盼望殷切,速速归家吧。”
穆砚只得再次谢恩归府。
待他走后,皇后亦从后殿走出,笑道:“这些年不见,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如今也规矩顺从了。”
皇帝道:“你瞧着他虽是规矩了些,可与朕不过说话几句便提起了穆双安。因的不就是琦儿的荒唐所为。”眉心并未舒展,问:“琦儿赐婚一事,那穆家丫头是何反应?”
皇后走过去替他揉着肩,慢慢道:“还能如何,在庆桂阁中闭了三日,再出来,虽有那不晓事的对她冷言冷语的,但我观她沉静得很。”
皇帝点头道:“心性果是不错。”
皇后见他如此说,想起上官琦先前与她求了半日之事,有些试探问道:“我听闻,琦儿好像想娶穆双安做侧妃。”
皇帝一听眉头皱得更深,如一道蛇形深沟:“胡闹,高祖时慕家女贵妃都不做,嫁了个将军,高祖不言怒,倒赞穆女刚烈。自此穆家传出女不做妾,男不纳妾之规。他现今这般,不吝于让穆砚舔他鞋底子。朕看他是糊涂得紧,成不了亲事,反倒要成个仇结。”又叹道:“穆家是一把好刃,只可惜琦儿太过任性纵情。”
穆砚十七八时就是个肆意的,原以为过了这几年,知进退了些。
却没想还是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第二日,穆砚就在朝上呈了两本,一本请罪折,另一本就是谢天恩折。他光谢便是了,还在折子里提出要接穆双安回府。
皇帝也不是不想放人,只是这实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穆砚刚一回京,便将她送回家中。这般看,不像是恩养失孤臣女,反倒是质女了。
皇帝心中不虞,杀死伊哥之事,实则于大郢大局有力,使胡国呈内耗之势态。命他回京待罪,本不过是做做样子,可现在皇帝倒不想轻拿轻放了。特点了御史许大人,命他论一论。
许大人正临考绩,前几日找了几位吏部同僚聊一聊,那几位也是实心直爽之人,酒过三巡,与他言语,他往年政绩中清慎,恪勤均为上等,只是众人皆道他过于刻薄,不得人喜欢,德义竟得了个下下等。
许御史数年未挪动过了,听了这话,立时痛定思痛,谋求改变。皇帝一点他,他登时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皇天后土都提到了,就是没提到重点。皇帝本想拿他做剑,狠狠叫穆砚醒醒神,却不料许御史突然掉了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