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
这时,北庄大队,孙家小院,西屋炕上,一对男女上下交叠,上面用力起伏的那个正是朱刚想找的爹,郑向东。
西屋外,是孙玉娇的二哥,把风中。下午两三点,家里人都去上工,他借肚子疼请了假。
屋里那俩人的事,爹娘和俩弟弟都知道。瞒着的,不过是孙家孩子和媳妇,怕他们知道了出去乱说。
听着屋里的动静,
“啧啧,多少年了,还没够。”
西屋内,孙玉娇缠着刚躺平的郑向东再来一次。
郑向东把孙玉娇揽进怀里,擒住那只乱动的手。
“我有事问你。”
孙玉娇虽不满郑向东一结束就变得如此严肃,但也不想惹烦他,这几年,她故意少吃,还是越长越胖。而郑向东却还是一样的俊朗,她怕被嫌弃,只能更乖顺,右手抚上向东的脸,语气娇柔地问道:“若兰和你那继子的事?”
郑向东任由脸上的小手随意乱动,二十年了,她脸上多了皱纹,他体力锐减,刚刚竟有点点力不从心,他俩都老了,他们的儿女依旧没法正大光明改姓郑。
“知道朱刚看上若兰的堂妹,我哄着他和若兰相看,朱刚看上的哪个正好没去。万事俱备,但朱刚就是对若兰没意思。”
孙玉娇半娇半嗔地说:“我知道你想让朱刚和若兰结婚,以后朱家明面上那些,都能留给若兰的孩子。你藏的那些,以后告诉启明他的身世后,再给启明。上回是个机会,但咱试过了,但你继子是个性子拗,不是咱让他看上谁,他就能听话。再说刘青青那张脸,是个男的看了,都会有想法。”
提到刘青青,孙玉娇心底就腾起一阵不耐,那妮子那张脸,她看了都嫉妒,可那张脸不是自己闺女的,想起来就碍眼。
“那姑娘很好看?”
“你看上了?”
“我又没见过,再说我十八岁就有了你,除了你,我哪还有别人。”
孙玉娇想说,还有朱家那个。
但各自家里那个,他俩在一块时很少提起。提了,俩人都膈应。
孙玉娇顺着郑向东说:“那妮子长得,确实招人。”
“那我安排书记的大儿子和她见一面。”
“我觉得不行,咱给她找个好亲事,她嫁过去后,不会帮咱说好话。再说,就刘青青那不吃亏受不了委屈的性子,到了夫家,也不会安分。最后结亲结成仇,人家再对你有意见,给你使绊子。”
孙玉娇的话,郑向东信了一半,那张漂亮的脸不能利用实在可惜,性子烈,那就帮她找个脾气更差的有背景的。
“启明回来了!这是去哪玩了?”
郑向东连忙起身套衣服。
孙玉娇也赶紧穿衣服,但穿好衣服,又躺进薄被里,假装困了在炕上睡觉。
郑向东下炕,把地上的皮鞋提在手里,再上炕,推开后窗,踮脚一跃,跳上窗户,往下一跳,身影消失。
被人惦记上的刘青青,正在院里来回踱步,中午吃饭时,她在饭桌上提了爹被造谣的事,果然家里人都知道,却默契地瞒着她和她爹。
君谦让他那些小弟们到处澄清过,但效果不佳。
所以家里人索性不再管,那些人愿意说啥就说,他们又没法把那些人的嘴堵上。
等这阵风过去,就没人瞎唠叨了。
刘青青知道,看不得身边的人过得比自己好,这心理很正常。
但这些人不能因为心里不舒服,就是非不分。
那以后谁过得好了,就被泼脏水。
还有公道可言吗?
再说,这事风头过去,是没人再常提起。
但时间拉长,时间又不能主动恢复她爹的名声。
时间长了,这事跟不好再解释清楚。
奶说她喊着要公道的样子,太天真。
但不折腾够了,就认输,她不甘。上一世她被偷走设计,因暂时拿不出证据,她一退再退,但人家只觉得她好欺负,直接把她欺负死。
钱建国为何敢造她爹的谣,还不是因为她爹的憨厚寡言,全庄有名。
她奶虽厉害,但不能像砸钱大强家那样,把全庄的家都砸,让全庄那些说酸话的人闭嘴。
所以钱建国才有恃无恐。
细细想来。
掰正大多数人的心里惯性,她不是神,她做不到。
但她可以吓唬住那些人,让他们知道嫉妒不是错,为了安抚自己的嫉妒心却伤害别人声誉,是会遭报应的。
作为罪魁祸首的钱建国,就是她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钱建国越惨,被钱建国当枪使的跟风者,就越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钱建国。
她准备做的事,合情合理。
从西走到东,绕着院子一圈,又一圈,一个个想法冒出来又被否定。
这时,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刘青青瞅过去,“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温思远心脏一揪,他被嫌弃了!
虽心里难受,但见小姑娘走过来,温思远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这会儿笑起来,比上午熟练许多。
“进来啊,先进来等,三宝他们得四五点钟才过来,家里没茶,你喝水吧。”
打着招呼,把温思远迎进院后,为了避嫌,刘青青将大门的两扇门板都敞开。
从堂屋拿出俩板凳后,又进去拿了个碗,涮了两遍,才端出一碗水。
俩人在堂屋门外并排而坐,中间隔了两多米,温思远抱着那碗水,偏头看向刘青青,刘青青直视前方,眼神游离。
太安静,显得很尴尬。
鸡窝里一白一黄两只鸡碰头互啄咯咯喔喔的声音格外突兀。
刘青青和温思远齐齐望过去,小白小黄也正看向他俩。
眼睛对视,不知为何,刘青青竟在小白眼里看到了鄙视。
它只是一只鸡,凭什么看不起她。
刘青青使劲瞪回去。
小白转头不知和小黄说了什么,一白一黄,齐心合力把在鸡窝里闭眼装睡的剩下那三只全拱起来,咯咯喔喔叫成一团,小白小黄嘴最碎,似在向伙伴们絮叨,它俩努力做示范,院子里的那对人形木头,竟不跟它俩学,人类真不知好歹。
收回目光,刘青青觉得自己脑补过度,但总不开口说话,确实不好。
刘青青刚想开口,却被温思远抢了先,“一会儿,你打算讲什么故事?”
“就一些历史小故事,今个讲司马光砸缸和元觉劝父。”
“我没进门前,你在院子里想什么?”
刘青青没想到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在院里乱转,抓头皱眉的样子竟会被温思远看见,一定很丑。
“表情很有趣。”
“啊!”温思远在夸她。
心里的那点小郁闷撤退,被愉悦塞的满满当当,语气不禁带了娇羞,“我平常不那样。”
“有什么事想不通,可以跟我说吗?”
温思远语气温和,听起来令人安心。
刘青青想到上午做的决定,既然想接触看看,那就从帮她出谋划策开始,正好看看俩人三观是不是存在难以填平的沟壑。不合适早拉倒,不用失心又伤心。
“就是我爹被钱大队长造谣那事,不想让凶手在背后偷笑,更不想让我爹一直被误解。”
温思远认真点头,很是认同,“你想怎么做?软的,还是硬的?”软的靠感化靠劝说,硬的,就要让对方好看,不敢不主动出来澄清认错。
“来硬的,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刘青青心里忐忑,看向温思远的表情却很霸道,好似温思远要是敢说她锱铢必较,不善良大度,她就把温思远扫地出门,俩人断交。
温思远嘴角的弧度夸大,嗓音清亮愉悦,“正合我意。”
“英雄所见略同。”
刘青青脚跟着地,脚尖轻点,打着不规则的节拍,偷偷开心,悄悄朝温思远投向赞许目光,哎,温思远又没戴眼镜,原来呆萌的单眼皮看人时也能如此深情,好似一眼万年,我眼里只有你,我只要你。
深情在一次次的眨眼中,渐渐褪去,好像她刚刚在温思远眼里看到的炽热,是她的短暂幻想。
“你想怎么办?”温思远突然出声,唤回刘青青的理智。
她刚刚在干嘛?白日睁眼做梦,梦到温思远用眼神告白?
刘青青偏头看向鸡窝,暗骂自己荒唐,光忙着害羞,当然没注意温思远看着她后脑勺在偷笑。
等觉得脸上的胀热散了些,刘青青才转头看向温思远,但不敢再盯着温思远的眼睛看,怕自己再浮想联翩。
深呼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掰回到正事上,“钱大队长造谣我爹,我当女儿的造谣回去,很合理,也得让钱大队长知道,被造谣有多难受!”
温思远摇头。
刘青青心荡入谷底,不禁有些失落。
很快,只听温思远轻笑出声,坚定道:“光让他难受不行,得让他怕。”
哼,温思远竟然在逗她,刘青青怒瞪回去,那厮竟然笑得更大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眼睛弯弯,像月牙。
她怎么又盯上温思远的眼睛,赶紧错开目光,落到温思远露牙浅笑的双唇上,偏薄却有肉感,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很软。
她怎么这么色,温思远那张脸就不能久看,盯久了会做梦。
温思远已经三番两次打断她注意力,妖精,不对,是男狐狸精。
刘青青艰难地把自己眼睛从温思远脸上拔下来,直视前方,目空一切,坚决不再被蛊惑。
“下次记得相信我,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这话,似带着温度,听起来就令人心暖。
怎么她不看温思远的脸了,还是被温思远弄得心痒痒,好像心里刚埋进去的那颗种子,被温思远的话唤醒,正努力破土而出,艰难发芽,因为小主人总是拒绝承认它的成长,但这颗种子本性叛逆,你越压抑,我越疯狂。
刘青青搬着小板凳,坐的离温思远又远了些,生怕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对温思远做出什么肢体上的亲昵。
以前她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黄毛丫头。
现在怎么觉得自己像老房子着火,有个火星就能撩得她火光冲天,不可遏制。
刘青青往右边挪,温思远就搬着板凳跟着她往右边动,等俩人都坐稳,之前距离两米,现在距离一米。
刘青青又要搬起小板凳,温思远认真且正经地说:“我耳朵不好,离太远听不清。”
刘青青有理由且合理相信,她再动,温思远会直接挨着她坐。
放下板凳,重重坐下,刘青青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娇憨,似在等人哄的受气包。
“哎,是我不好,怎么能因为怕咱俩说话被路过的人听见,就忘了不能和你坐太近,会那些对你有意思的庄里小伙,误会你对我有意思,不敢上门提亲了呢。”
刘青青斜眼看向温思远,这人还能再茶点吗?
“温思远,你是不是找死!”
她可不相信温思远看不出来她在接受他的靠近,这厮还试探她,非要她亲口承认。
温思远嘻嘻笑,“以后就叫我温思远,我叫你青青,别天天温知青温知青的,好像咱俩多陌生似的。”
难道不陌生吗?
咱俩到现在只见过六次。
“青青,咱俩先说怎么办让能钱建国更难受。等会儿,那群娃娃就该来了。”
这会儿知道催了,之前干嘛非来回搅乱她的心。叫她青青,干嘛语调如此缱绻,尾音上调,像轻哄。
正事要紧,刘青青稳住心绪,努力把注意力放回到对付钱建国上,“我这招有点损,你先听听。”
温思远轻轻点头,没再逗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