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10-2-郑轩
分支10-2-郑
你的选择D/答应，建议去G市，人生·郑轩支线加载中……
时间-2021年6月（S6夏休期）
地点-G市
酒店门口。
郑轩从车里钻出来，就着车窗的倒影，把后脑勺一撮上翘的头发压了下去。
他平时随性惯了，一年四季都套着蓝雨队服，黄少嘲笑他爱队爱得深沉他也懒得反驳：除了拿快递外卖，他还有什么出门的必要？
这样随性的结果就是，现在的他看着一身衬衫牛仔裤的自己，尴尬癌都快犯了。
什么叫越努力越悲伤？这一刻，郑轩终于理解了银魂里的MADAO①……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抬头望向酒店大门，岑婉正朝他招手，一个身穿JK短裙的女生挽着她，和身边的两个男生有说有笑。
这配平的男女比例，这清一色的靓丽活泼……郑轩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人家就是缺个开车的司机，你乱想什么呢！他严肃地批评自己。
“……郑轩？”
郑轩回过神来，发现岑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还没来得及跟你亲口道声恭喜，新科冠军。”
“没错，总决赛真的太太太帅了，大家发挥都好厉害！”金敏立刻接口，音量之大，彻底压过了郭宇飞“她又开始了”的嘟囔，“我从出道开始就是喻队和黄少的粉丝——哦，枪淋弹雨的外观也特别酷！”
郑轩失笑，一手帮她打开车门，也不在意自己是被顺带的那个：“谢谢支持。”
“我一直很好奇，明明银武是步/枪，名字却叫‘游离’，这应该是你自己取的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岑婉将话题引到了郑轩身上。
“很明显吗？”郑轩挠了挠脸颊，“那时候正是中二的年纪。”
“哪里，特别有你的风格。”岑婉坐进副驾驶。
郑轩调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刚一坐下，金敏就把小包丢到郭宇飞怀里，两人的腿几乎紧贴。江风靠在车的另一边，一个人刷着手机。
这么看，金敏和郭宇飞显然是一对，而剩下的江风和岑婉……
他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现在还不是情侣，这趟旅行结束之后，两人多半也能成了。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郑轩决定站好最好一班岗、打好最后一份（没有工资的）工，给人家安安全全地送到目的地，再来埋葬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恋爱脑。
“我去，痛车②！”郭宇飞突然喊了一声。
郑轩很想在交通规则里加一条“身高1m85以上不允许坐后排中间遮挡驾驶员视线”，但他还是顺着郭宇飞的手指看了过去。
……今夕是何年？
看着他们斜后方印满初音未来的痛车，郑轩和岑婉一齐沉默，同为二次元惨遭日光暴晒的羞耻心缓缓浮上水面。
郭宇飞却不觉尴尬，感叹道：“不愧是G市，这文化氛围比H市开放太多了。”
金敏警告他：“你要是敢在你家车上贴一个亚丝娜③，叔叔绝对会……”
“谢谢，我还没活够。”郭宇飞立刻摇头，“我哪敢有这种奢求，他们能允许我去一次漫展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起来，萤火虫好像就是在G市吧。”岑婉努力回忆了一下。
“是啊！可惜高考考完实在太晚了④，不然我们这次还能顺路逛一圈。”郭宇飞说。
金敏双手合十，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噩梦：“苍天有眼，还好高考在六月份。”
“喂喂，我也就拉你去了一次动漫社的活动好不好？”
“你要是少花点心思在这种事情上，哪会过不了F大的三一初试？”金敏反唇相讥。
“谁要三一加成，我裸分就能上F大。”
虽然郭宇飞平时张嘴闭嘴都是游戏和动漫，此时此刻，岑婉却在他飞扬的眉眼中窥见了一丝学霸的共性。
他们都是骄傲的，既因过人的天资，更因那些写满青春的煎熬苦痛。
“F大的话，那你成绩很好啊。”郑轩也有些意外。
“唉，好有什么用，还是够不上TOP2。”郭宇飞瞬间蔫了，“咱们这车也就江风有希望，要是那道导数题我再检查一下……”
“你的英语完型问题更大。”江风终于开了口。
“靠，这时候不应该安慰我吗？”郭宇飞泪流满面。
江风耸了耸肩，表示他只是说出了真相。
郑轩试着把TOP2的标签和这个瘦削的男生联系在一起，下一秒，江风冷淡的五官瞬间生动起来。
绿白相间的校服、打满红勾的试卷、比停尸间还安静的课间、永远笔挺纤秀的背影……
郑轩没想到自己记得那么清楚。对他来说，那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从来都只是昙花一现。
“大家以后肯定都很成功，我这个辍学打游戏的就不参与讨论了。”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郑轩意识到他就是那个造成冷场的罪魁祸首，正准备开口补救一二，却听身后传来一句毫无起伏的陈述——
“可我们现在正坐在你的车上。”
郑轩惊讶地抬起头，后视镜里，江风正直直地看着他。
岑婉咽下准备好的说辞，静悄悄地笑了。
郭宇飞揽过江风的肩膀，被后者嫌弃地甩开：“还得是你，句句都是大实话！”
“打游戏怎么了？玩游戏的人那么多，能拿到联盟冠军、自己买车的还不是凤毛麟角？”金敏也附和道，“再说了，要是没有郑轩大大帮忙，我也拿不到主队的签名呀。”
“成功不止一种可能。”江风认真地说，“岑婉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可没预算请你吃饭哦。”
江风没接岑婉的话，嘴角却隐约有些上扬。
郑轩把这番互动收入眼底，心里那股尴尬劲不知不觉就散了。
岑婉和她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他想，这份美好是值得被珍惜、被祝福的。
“真好啊，玫瑰色的青春⑤。”郑轩感慨。
岑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下真成折木奉太郎了。”
郑轩反思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但他可能、大概、真的，是个可悲的二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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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到晚五，对上班族来说是比西西弗斯⑥更漫长的折磨。直到准大学生们下车去景点拍照打卡，郑轩才终于迎来了休息时间。
他拿出手机，花了一秒反思自己怎么连赛博人格都充满了社畜味，然后认命地刷起了无限池⑦。
“叩叩。”
退出游戏界面、清除后台程序、把手机塞回口袋，郑轩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用时不到一秒。
这或许是高中时代的遗产，或许是训练摸鱼的习惯，总之，郑轩已经听见了窗外岑婉的轻笑。
他麻木地解锁车门，为“今日小丑list”添上了全新的一笔。
岑婉坐了进来，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嗨。”
“你怎么先回来了？”郑轩这才发现江风他们不在。
“‘小蛮腰’我来过太多次了，没什么好拍的。”岑婉说，“摩卡和芒果西番莲你喜欢哪个？”
郑轩想了想，说：“芒果吧。”
“我猜也是。”岑婉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纸袋，拿出两杯星冰乐，把橙黄的那杯插好吸管递给他，“今天辛苦你了。”
郑轩努力让自己的困惑不那么明显：“这是怎么……？”
“我猜的，只是感觉你很适合这种中立善良的口味。”
中立善良可还行。郑轩无奈：“看来我的老实人属性已经暴露了。”
“虽然老实人也挺好的，但你不算吧。”岑婉看了一眼手机，“咱们得喝快点，他们拍完就回来了——我只买了两杯。”
郑轩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条信息，愣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塑料杯抿了一口。
冰块因吸管的搅动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清凉的饮料从喉咙一路流入四肢，洗刷了暑气和倦意。
郑轩放下杯子，指节却蹭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去——
岑婉正巧也将杯子放在中央扶手的位置。她朝他眨了眨眼，很有几分狡黠的味道。
明明是再买三杯就能圆满解决的问题，这样一来，却好像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郑轩赶紧移开视线：“劳你费心了。不过这样的话……你那位朋友恐怕不大方便吧？”
岑婉挑起眉毛：“那位朋友？”
“哦，我以为江风是你……”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岑婉没忍住先笑出了声。
这下郑轩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捂起脸，哀叹脑补真是害死人。
不过，话说回来，幸好是他想多了……
“四人组合的重心只是郭宇飞和金敏，我是江风拉来救场的。”岑婉笑完了，给郑轩解释了一番这趟毕业旅行的来龙去脉，“你看他那样，明显是不问红尘的学神啊。”
学神是学神，问不问红尘的可不好说，郑轩心想。江风对岑婉的态度明显是独一份的，同为男生，这一点他倒是有十成的把握。
岑婉听不到郑轩的内心os，自己说了下去：“不过我确实和他最熟，我们俩初中一起学信奥的。”
“你还学过竞赛？”
“那个程度应该不算学吧。”岑婉回忆，“说实话，我参加信奥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玩电脑。”
郑轩转过头看她，一时难以分辨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岑婉眼里一片坦然：“是真的，你可以问问江风，他那会儿一直觉得我不务正业来着。”
从“不务正业”到“成功不止一种可能”，江风对岑婉的评价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郑轩想了想，大致也能猜到原因。
电竞这个年轻的圈子从来不缺天才少年，但像岑婉这样出道即完成形态的选手，他也几乎没有遇到过。可想而知，要走到现在所在之处，岑婉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你的学生时代应该很精彩。”郑轩说。
“只是走自己想走的路罢了。”岑婉抓起自己的塑料杯，在郑轩那杯星冰乐上碰了一下，做了个简单的“干杯”仪式，“这一点，我们应该是一样的。”
郑轩垂下眼，笑了笑，没有应声。
“你不同意？”岑婉看得出他的保留。
“也不是。”郑轩望向前方，夏天的G市天黑得不算早，晚霞正悠悠地爬上天空的边缘，“我只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老实也好，聪明也罢，就这样，挺好的。”
粉色的云乘着一道橙红的烟霞，融进了极浅极淡的蓝，色块忙着拥吻。他们的影子落在白色衬衫上，很是柔和。
岑婉看着那张被郭宇飞戏称为“心机素颜”的脸，突然感到一种宁静。
这种宁静和晚高峰的潮流格格不入，短短五分钟之内，已经有不下三位数的行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或者戴着耳机，或者看着屏幕，下一次眨眼的时候，又已消失无踪。
在这个国度，每个人自出生起都被这样告知：人生是往上的，时间是往前的。
只有这辆小小的轿车在路旁停了下来，说，我觉得你们都说反了，人生也是往前的，不分什么上下。
岑婉恍然，郑轩当然是个聪明人，但他不只是个聪明人。
“……挺好的。”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郑轩似乎没听见这句呓语，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岑婉看着他的手指在蓝牙连接和电台的选项上犹豫逡巡了半天，索性伸出手，按了一下右边。
指尖撞在一起，各自停滞了一瞬。
“沉醉那份余温/床铺中那股温热与心魔接吻
愿躲进永久/凡俗事情/莫须过问”
“……”郑轩收回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滚烫的指腹，“在放谢安琪的歌啊。”
第二段主歌紧接着开始，岑婉仔细辨别了一下歌词，咬着吸管闷声笑起来：“这歌怪合适你的。”
“《赖床》确实是我高中的‘年度之歌’⑧。”
“这不得现场走一个？”岑婉鼓励道。
“……我们还是去给小江他们买几杯喝的吧。”
窗外的树影晃动了一瞬，似乎也被岑婉的笑声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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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回去了。”江风说。
金敏的“好”没能出口，便被郭宇飞的惊叹代替了：“你看，广州塔亮起来了——”
彩色的灯光铺开都市的夜，江风顺着光的射向回头望去。
岑婉拎着一个纸袋，脸上的笑容被飞扬的发丝遮了一半，郑轩走在她的身边，侧过脸，似乎正在听她说话，偶尔点点头。
然后，岑婉的笑又更扩大了几分。
她转过头，把长发甩到身后，现在，她终于看到他了。
“大家——郑轩大大请客喝饮料了——”
【注】
（郑轩线注释一贯较多，可选择性阅读，不影响正文）
①：MADAO，出自日本漫画《银魂》，最初指代配角长谷川泰三。他经历了失业、离婚分居等一系列打击，成为了永远在找工作却永远找不着的无业游民，游乐嘲笑他まるでダメなおっさん（简直是没有一点用处的大叔），简写无ダオ，即MADAO。
②：痛车，日语词汇，是“看着就非常‘痛’的车”的简称，是一种ACGN文化的象征。人们将喜爱的动漫角色、动漫公司或者角色名字之类的字画贴（喷）在车上，以作装饰。
③：亚丝娜，即结城明日奈，日本轻小说《刀剑神域》及其衍生作品中的女主角。
④：第26届萤火虫动漫音乐嘉年华于2021年5月1日-5月5日在广州举行，郭宇飞一行人遗憾失之交臂。
⑤：玫瑰色的青春，出自《冰菓》，男主折木奉太郎在第一集开场自嘲自己的青春是灰色的：“说到高中生活就会想到玫瑰色，说到玫瑰色就会想到高中生活，这个几乎可以算是理所当然似的。”
⑥：西西弗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因触怒众神，被罚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巨石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于是他就不断重复这个痛苦的过程。
⑦：无限池，手游FGO的一种活动机制。FGO，即《Fate/Grand Order》，TYPE-MOON发行的角色扮演类手机游戏。在无限池活动中，御主抽到大奖或者抽空奖池后可以重置奖池然后继续抽奖，重置次数无限。就机制而言，容易促使玩家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即所谓的“肝”。
⑧：《赖床》，由谢安琪演唱、周博贤作词、Seasons Lee作曲，本章引用的歌词皆出自这首歌。《年度之歌》，谢安琪的另一首金曲，郑轩在这里用了个双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