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
8.
随着与冯明宇之间的信息交换,姜雪宁发现,平南王逆党中居然有谢危插进来的人。
谢危那样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放张遮前来发现他和逆党的关系密切,这不是他的风格,除非……
谢危根本没想让张遮活着回去!
姜雪宁脸色一白,恐怕整件事,都是谢危的局,把兴武卫与逆党一同葬在通州,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张遮,是一步棋。
这事并不难想,张遮也明白了,
“你放心,如今你卷入此事,谢少师的计划,怕是会改变了。”
姜雪宁不解,她对于谢危来说连同盟都谈不上,能有何影响,“你这话说的奇怪。”
张遮笑笑,“没事,随便说说。”
前世谢危在姜雪宁死后来牢里讽刺他那一通,让他了然,这位谢少师对于已故皇后的感情,恐怕也并不单纯。
何况听闻现在,姜雪宁总是被唤去少师府学琴,他安的什么心,可见一斑。
冯明宇疑心太重,姜雪宁被留在了通州城内,而张遮则与他同去了城外的寺庙。
“我不会有事,你顾好自己就可”,张遮朝她浅笑,让她安心。
姜雪宁则是冲他做了个口型,
“我去找燕家军。”
她一人之力抗衡不了,好在通州,是燕家军地界。燕临给她的护佑,还是能够一使。
事情的发展正如他二人所想,平南王逆党在山上囤积了大片火药,
想要爆破山体围戮燕家军,而谢危大概是已知原委,将计就计地想将兴武卫引过来让他们鹬蚌相争,好使燕家军独善其身。
薛远的兴武卫与逆党展开厮杀,张遮便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场争斗,只要燕家无事,
谢危想要利用谁,葬送谁,都与他无关,
他只要姜雪宁的所求不落空就好。
其他人的命运,本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冯明宇已是杀红了眼,看到姜雪宁带着燕家军前来更是笑的癫狂,
“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引燃火药,都死在这里吧!”
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暗哨吹响,那手刚抬起来,他的瞳孔突然放大,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支银色长箭贯穿了他的胸口,速度快到他连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一人黑色长袍,在不远处策马而立,眼神里皆是冷漠,正是当今帝师,谢危。
都如姜雪宁所想,谢危本要冯明宇点燃火药让薛远张遮被一同掩埋的,
可她带来了燕家军,谢危就自然会亲自涉身,阻止爆炸。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还好张遮没事,见他白衣孤身立于战场边缘,她赶忙跑过去。
“你没事吧,我看看,可有受伤?”
姜雪宁担忧极了,拉着他看了一圈,确保他无恙才缓和神色。张遮看着她挂心的模样,伸手擦去她脸颊沾染的灰尘,
“我没事。”
他盯着她额头上的汗珠,可想而知,她该是一刻不怠地赶来。
上一次她为他匆匆而来时,是他身陷牢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姜雪宁觉得背后有一阵冷意传来,余光竟看到谢危不知何时手又拉开了弓弦,
眼里藏着汹涌的愠怒,箭已在弦上,一触即发。
正对着张遮的方向。
“不要!”
“先生,不要杀他!”她几乎是瞬间失声喊道,本能地抱住了张遮,用单薄的身体挡在他面前。
姜雪宁不会让张遮再受伤了。
哪怕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不许,任何人伤到他。
那箭划破周围的空气呼啸而来,擦过她的发梢。
是落在步履蹒跚而行的冯明宇身上。
他居然没死透。
姜雪宁抬眼,对上了张遮的目光,他的眼里一片脉脉,揉杂着各种情绪。
她护着他,他亦伸手揽住了她的背。
“胡闹。”他开口责怪道,语气却是说不上来的柔软,“怎么可以为了我这样冒险,”
张遮温热的手落在她冰凉的额头,化开她因为惊惧泛起的苍白,
他的娘娘真的不一样了。
“我、我还以为…”姜雪宁劫后余生般,声音里还有些颤抖,她太怕张遮会倒在她眼前,
他是她的月亮啊,她怎么能让他下沉。
她说不下去,胳膊穿过他修长的腰身,紧紧拥住。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怕他的离开。
“张遮,我怕极了。”
张遮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很长,微尘落在上面也衬的如皓雪一般,
“别怕,我一直在。”
是我,不是臣。
他加深了这个拥抱,二人依偎着,心也靠近了起来。
谢危遥遥看着相拥而立的两人,瞳色比深夜还要漆黑,他不自觉握紧了弓弦,直到疼痛传来才回过神放手。
“宁二,你以后不必来学琴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谁都听的清楚。
姜雪宁回头对上他阴沉的脸,未敢作声,毕竟是她毁了他的计划。
张遮将她的肩膀搂地更紧,下巴几乎要落在她的发间,他依旧是那样清冷出尘、淡然镇定的样子,
“无妨,在下虽然琴技不如谢少师,来教姜姑娘也是足够了。”
“不劳烦少师大人。”
他说的平静,姜雪宁却嗅到一丝宣示主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