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而来
9.由于山体还是遭受了些爆破的原由,要被困在山上几日是难免了。
好在平南王逆党囤了不少物资,生活上倒不必忧虑。
张遮拿来了一套白色的袄裙让她换上,山尖天气多变,夜间又易风雪,他怕她受凉。
姜雪宁穿在身上才发现,这套衣服与张遮身上月牙白的衣袍倒是相呼应,月色与雪色交织,相配相映,她心里雀跃着。
“在想什么,这样开心?”张遮看她眉眼弯弯,俨然一个无邪少女的样子。
看惯了她总是跋扈不讲理,现在怎么看就都觉得乖巧无害。
嗯,很可爱。
“没什么,我喜欢你选的衣服”,被戳中心事,她收回了心思。
“过生辰,自然要穿好看一些。”他笑道。
姜雪宁这才反应过来,
“生辰!你不说我自己都忘了。”
是啊,当皇后那会她的生辰,可以说是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虽然热闹非凡却也是虚情假意看遍,让她厌烦。
张遮只能站在拥挤奉承着的人群外,看着她敷衍不屑地打量那些双手呈上的礼物,然后一脚踢翻。
“无趣。”她挑眉,露出一个足够美丽,足够嘲讽的笑。
张遮想,真真是坏极了。
“现下这山里,我可拿不出太像样的礼物给你。”他这样说。
而面前少女,她的笑容像蔷薇绽放般惊艳,眼里是一种庆幸又梦幻的满足,
“只有你陪我过生辰,我很开心。”
声音也绵绵的,落在张遮耳边,让他片刻失神。
“嗯,只有我。”
他应着她,认真道。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个不一样的生辰,天色渐黑的时候,雪花片片飘落,山头银装素裹,
将此前的一场恶斗尽数遮盖,倒是显得幽静安宁。
空气都清透不少,隐隐传来梅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山间的红梅也是开了。
姜雪宁的心情很好,她在雪地里转了一个又一个圈,雪花滞留在她的发丝,又化开,又落下,如此往复。
张遮撑着伞走过来,为她蔽去风雪。
她的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眼睛比雪还剔透。
“张遮,每次下雪,都是你在身后为我撑伞。”
她想起那些他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时光,其实也是甜的。
张遮吹落了她发上的水珠,凉凉的,浸湿他同样被雪遮掩的情意,“现在是在你身旁了。”
姜雪宁心跳加快,她伸出手,希冀地看着他,“张大人,贺礼呢?”
他的笑足以融化雪色,另一只背过去的手伸了出来,握着一束红梅。
“我替你折了。”
梅花映红了少女的双眸,她的心也在长出枝桠。“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雪中梅花吗?”
姜雪宁接过,放在唇边轻嗅着甘冽的芬芳,
自问自答,
“因为很像你,你和梅花一样,只有天地一白,万里无尘,才配得上你。”
她说的诚挚,让张遮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他也随着她的话说,
“何来万里无尘,你看这是什么…”
姜雪宁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个脚印。
他的脚印,朝着她的方向,每一步都踩的很深。
看到了吗?张遮,终于不用再抹去他心之所向的步伐。他可以就这样告诉她,
我为你而来。
姜雪宁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他们相处了两世,有些话,说一半足以。
她只觉得她的心也被梅花填满了,
“娘娘,自重。”
“娘娘,臣不能。”
“娘娘,臣不可。”
………潮水泛滥似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冻结成冰,然后打破,那裂开的冰缝里,
开出了崭新的花。
原来不必费尽功夫去修复泛黄的旧痕,曾经走向你的人,无论隔着多久的风霜,依然会选择你,步履不息。
“张遮,你的贺礼我不满意。”
她忽的说了一句。
“嗯?为何……”张遮话音未落,姜雪宁就踮起脚将唇瓣落在他清秀端正的脸庞。
少女的吻比雪花还凉,比月色还朦胧。
“嗯,这样就满意啦。”她笑着,这一刻她幻想过许多次,如今也都实现了。
没有世俗相隔,她本无拘,又有何惧呢。
张遮高大清瘦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握紧了她的手,也握紧了她手里的梅花,
在她灼灼的注视中,低头轻吻她的眉心。
“张遮,你喜欢本宫吗?”
“张遮,你对本宫就不曾有一点动心?”
“张遮,你为何不敢抬头?”
因为抬头,就会忍不住触碰,忍不住亲近,忍不住占有。
他本就是凡人,早就为她动心千遍万遍。
他的娘娘,终究走下了高不可攀的阶梯,允许张遮囚笼里的情愫,穿过角落暗壑,
露在阳光之下。
“张遮,心悦你。”
一直一直,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