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见此状况，周元怎么忍得了，他刚要发作，手臂却被一旁的二太握住，疯狂给他递眼色。她前几日怎么教导周元来着？做人做事要动脑子，不能逞一时之快。

这样的场面对见过大风大浪的周义坤来说根本就不是事。他现在就坐在那儿，一点要出面的意思都没有，不就是把烂摊子留给周元自己解决的意思？这原本就是周元惹出来的祸端，如果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动脑子横冲直撞，只会让周义坤怀疑他的能力。

周元忽然被点醒。他扭头看了眼稳坐在椅子上，戴着帽子的周义坤，对方一脸严肃。今天这么多合作伙伴在场，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自己一定会被他放弃。

周元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竟能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暴脾气压下去。

他随即叫七叔把枪放下。

七叔不解：“元爷？”

“全部把枪放下。”他厉声命令道。

随着七叔垂下手，剩下的保镖也都一一应声，放下武器。

这一波操作让对面的老板一行人错愕不已，却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反而将武器握得更紧。

周元动了动脸上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阴戾的笑容。他拿起一瓶白酒，满上后，递给对面的老板：“今天是我奶奶八十大寿，中国有句古话，讲来者是客。”

老板一脸防备，并未接过周元手中的酒杯。

见他不接，周元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把酒杯放下，继续说：“王老板，对于北山海发生的事，我深感抱歉，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老板冷笑：“我与其他人合作，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才与你们周家第一次合作，就遇到了条子，你跟我说误会？”

“你没拿到货，还丢了钱，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周家做生意也是讲究商誉的，这次北山海的交易，不仅你方有损失，我自己几个手下都被大陆的警察抓了。我不仅一分没赚到，还赔了几个人头。”周元试图晓之以理，“这么得不偿失的事，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做？”

王老板被问得一噎，他哪里知道什么理由，他只想找回自己的钱！

“做我们这种生意都是有风险的，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万无一失，”周元笑了一下，余光瞥到了曾贿/赂过当地的官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我说得对吧？”

陆岩细心观察着当前的形势，没想到周元这个暴躁之人突然转性，竟能冷静下来处理事情。看来他也不是资料上说得那么一无是处。

“你先放下枪，咱们有话好好说。今天正好是我奶奶她老人家八十岁大寿，你千里迢迢赶来，想必也累了……”

周元说得在理，王老板一时没有底气，缓缓放下枪。

陆岩想到了先前见过一面的宋先生，他说想与周元做生意，还带了见面礼。陆岩心生一计，走到七叔身后。

听他说完，七叔迅速将话转告给周元。

“咱们这好酒好菜招待着，慢慢捋一捋这件事儿。”周元循循善诱，“你也知道，大陆的警察精着哩，眼线又多，排查又严格，或许哪里走漏了风声，搞得我们都人财两空。做生意嘛，有失有得，很常见的。今天是我招待不周，待会儿给王老板送上赔礼，以表歉意。”

话说到这份上，是给对方留足了面子。

再不知好歹下去，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老板命令手下都放下武器。见到了周家的态度，之前的愤怒已经少了许多，虽然心中始终有些耿耿于怀，消失的保险箱要么就是被警察没收，要么就是被周家的人劫走，可他也的确没有证据。

场面总算缓和下来，陆岩命令台上的戏班子继续唱，对方迟疑了一瞬，“继续？”

陆岩默然。

背景音便一下回来了，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陆岩按照七叔的吩咐去了酒店205号房，听说宋先生的见面礼就摆在酒店房间。

打开房门，陆岩便被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浮雕艺术品惊呆。听宋先生吹嘘，那可是用上好的象牙雕刻而成，做工精美，价格不菲，如果不是为了体现想和周元做生意的诚意，他才不愿意就此送人。

王老板收到赔礼后大为欣喜，他可是识货的人，一眼便爱不释手，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周元这一波借花献佛不费一兵一卒，见把人哄高兴了，这颗心才总算踏实下来。

这浮雕来得可真是时候。

但周元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奶奶因受惊过度，呼吸急促，被人送进了医院。

周慕是第一个发现奶奶不对劲的人，她随奶奶一道赶去医院，其他人开车跟在后面。

好好一场八十大寿，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

奶奶以前一直生活在景城乡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身体健康。可是唯一的儿子一直有个出人头地的梦想，当年周义坤一时义气杀人后离家出走，她在村里给人一家赎罪，被人闲言碎语，一直抬不起头。

很多年后，周义坤赚到了大钱回到乡下，要接父母去享福，她却哪里都不想去，守在乡下老家。孙子和儿媳妇随周义坤搬了出去，没过几年，老伴儿患病离世，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彼时的周义坤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留在家里，自作主张带她去了缅甸，说是享清福。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都在做什么呢？但她无能为力，只好每天吃斋念佛，求个心安。

现在年纪大了，老人家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回家，回到故土。可她身体不好，不能坐飞机，也坐不了长途汽车，加上周义坤不愿意，奶奶便一直被困在他乡。

奶奶向来不过问家中的生意，也插不上话。她是第一次见到先前酒店的事端，这对一个前半生都背朝黄土的人来讲无异于高能场面，本身患有支气管炎的奶奶无法招架。

在医院的VIP病房中，医生给奶奶输完氧，过了好一阵，奶奶才逐渐恢复意识。

病房外，周元毫不意外地又招来周义坤一顿臭骂。虽说他后面平和的解决了事端，可开局太过简单粗暴，让场面一度紧张，才害得奶奶在八十大寿这天进了医院。

千算万算，谁能想到那个老太婆突然晕倒？周元腹诽，面子上却不能反驳，只能埋头冷脸应着周义坤的训斥。

“奶奶醒了。”周慕站在病房门口，轻声说了句。

这话帮周元解了围，周义坤闭嘴，要推门进去见自己母亲。

周元忙跟在身后，却不小心踩到了周义坤的脚后跟。

周义坤停下脚步，周元低头认错：“对不起。”

周义坤瞪他一眼，疾步走进病房。

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房间里最好不好站太多人。

周元便只好后退一步，关好门，留周义坤在里面。

“你在笑什么？”周元双手抱臂，愤愤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周慕。

周慕却根本不想理他，翻了个白眼，走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你居然敢无视我？”周元满身怨气无处撒，他一见到周慕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总是这样，每次和她讲话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仿佛根本瞧不上他。他是谁？他可是周元！谁敢瞧不起他？

他冲上前，刚走两步却被匆忙赶来的周振抱住腰，叫他冷静。

“周振你放手！”周元气急，撸起袖子，“我今天就要让她好好见识一下，究竟谁是大哥！”

“吵什么吵！”听闻外面的动静，周义坤很快从病房里出来，见到随意嚷嚷的周元，他更是心烦。

见他出来，周元马上换了张脸，站直了身体，不敢再造次。

周振便松开他。

“奶奶情况怎么样？”周振问。

“上了呼吸机，静养几天。”周义坤简单说了两句，目光落在周元身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看你做的好事！”

“消消气。”五太来到周义坤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说好听的话。五太前不久才去了趟美容院，脸嫩得一点也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妈，眼睛水灵灵的，语气又嗲，听得周义坤很是舒服。

见状，二太忙在一旁说：“周元就留下来照顾奶奶，义坤你放心，妈会没事的。”

听到此话，周元一脸的莫名其妙，家里那么多佣人谁照顾不行？偏要他照顾？可话到嘴边，看见二太那张着急使眼色的脸，他还是咽了下去。

“父亲放心，奶奶我来照顾。”

周义坤哼了一声，默许了他的话。

七叔和陆岩等一众手下站在医院外头，他们对面是阿车和川仔，除此之外还有周义坤的心腹。许是担心人太多影响病人，他们都被要求守在外头。

不多时，众人从医院出来。

这一次，陆岩终于看到了周义坤的身影，虽然他很快便在手下的拥护下上车。那人体型偏瘦，带着一顶咖色鸭舌帽，穿黑色的麻布衫和长裤，手腕处似乎有一个蛇形文身。整体看起来非常朴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路上碰到这样的人，谁也看不出他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毒/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