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客

悠柔赢过吹雨楼中之人，并争取到红河湾作为新的训练之地，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浮空山，人们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名为□□的新式武器，自然，悠柔成了他们的教官。

另一方面，由唐音主持的科举考试也即将开始，此次考试不考修真理论，也不考天赋技巧，考的是修真界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八科——算术、语言、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及生物。

作为修士，他们在浩瀚的修真界已然难有一席之地，但视为凡人，就又有了无限可能，有些东西，譬如天赋之类的，在这条路上走不通就算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换条路走，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发光发亮。

在穿越月里，集各路顶尖人才智慧，最终整理修订的各科目教材，已经让唐音分发给招募来的修士，修士比之凡人，在学习方面还是强上许多，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在感兴趣的领域钻研下去。

届时言语类可与政治类同志作为外交官，代表复明阁与其他帮派交涉往来；地理类勘测地形，借自然之手，占地利优势；历史类寻先人修真之法、丹妙之机；生物类、化学类研制生化武器；算术类、物理类造机械之术，毕竟枪械都有了，飞机坦克大炮还远吗？

这是一场科学与玄学的较量，寓意昭示人定胜天。

叶清只需在这段时间挑选可造之材，加以培养，其次便是等待陆望出关，一同寻往浮空山山神，以神髓换取矿脉，启动兵械的大规模生产。只是那时，恐怕她已成为独臂大侠了。

这些日子，有悠柔、唐音、佟叔等人帮着叶清处理阁中事务，叶清明显轻松了许多，在学术上没有成就的修士就去训练枪法，不喜战斗爱好钻研的就去开发创新，剩下两头不沾的，打打杂充当后勤人员也不错，虽然玄虚仙盟仍对复明阁虎视眈眈，但明有叶清和陆望，暗有宁暮沉，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拔除大部分不太聪明的间谍，剩下善于隐匿行踪默默混在人群里的，叶清要把他们揪出来尚且需要投放些烟雾弹，抓到后处理的方法也各不相同，譬如好面子的，就扒光了丢进人群里，爱财的，就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灵石挥霍一空，忠心耿耿的，就让他眼睁睁见到自己的组织是如何抛弃他，当然，有的人只是迫于生计。

叶清就只是放了他，自然，放了他玄虚仙盟也不会留下他，只是会死得更快、更惨，所以叶清告诉他们，出门后右转，可以报名复明阁人才选拔，食宿全包，书费、学杂费可申请助学贷款，学的好，还有奖学金拿哟。

闲暇时，叶清会叫上宁暮沉一起去巡山，他现在极少以人身出现，大多数时候都是狸猫，跟在叶清身侧，亦步亦趋，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上学放学、周末踏青，连她去上兴趣班，宁暮沉也会蹲在窗外，或者是更远的、停放自行车的车棚顶上，趴着睡懒觉。

有同龄小孩见了围观起哄，纷纷叫问着是谁的猫，宁暮沉不理，耳朵都不抬一下，只有等到叶清下课，背上书包的那一刻，他才会有所感应似地，抖抖腿伸个懒腰，朝她奔来。

林间空灵，光束漫漫，金蝶在叶与叶间翩跹，当叶清抬头凝望斑驳光影之时，宁暮沉则静静地注视着她。

倘若时光可以停滞，他希望是在此时，他得以褪去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肮脏的身体，纯粹地与她共享同一片风景，呼吸她的呼吸，见她眼中的世界。

抓到只剩一位间谍时，叶清收了手，他的同伴相继消失，让他变得谨慎许多，再有，叶清还想让他在复明阁多留些日子。

夏日骄阳，照在身上堪堪浮出一层薄汗，叶清的爱好从山林转到了院中葡萄藤架秋千，青涩的果子逐渐丰盈，叶清一边在此处乘凉逗猫，一边等着宁暮沉归来。

不日前，宁暮沉收到阿银从妖界的传书，他早前把尾巴留在了妖界，如此即可快速往返，而今留在复明阁的，也只是一只没有神魂的普通狸猫儿。

在叶清足不出户的日子里，小黑球时常来寻她玩，它比之从前更加有活力，甚至能脱离原有的形态，幻化成一些与其身形相仿的小物件。

当小黑球把屋里屋外、几乎所有能变的物品都变了一遍之后，叶清终于不胜其烦，捂住它碎碎念的嘴巴，将它身子拉长成一条发带后，系在头上跨出了院门。

浮空山下集市热闹非凡，这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她大致也能猜出缘由，复明阁这等面向低级修士招生的门派，在整个修真界就找不出第二个来，镇上酒楼人声鼎沸，谈论的话题，十句有八句都离不开复明阁，剩下的两句则有关叶清。

那些录下神迹的储音石，至今销量都没降下去，有的人甚至买来当作许愿石，早晚拜拜，因为早晚会显灵。

叶清不爱听这些，她本来也是个普通人，只是凑巧受过“人人平等”的教育，凑巧学了些知识，凑巧明白“科技改变生活”，她继承自红色精神，灵魂流淌着先烈勇于抗争的血液，所以她也想带着受苦受难的人一并反抗。

至于话里话外的荣光，她自愧不如。

打包好烧鸡美酒，买了悠柔爱吃的甜糕和唐音喜欢的糖人，叶清拽上欲与风归去的小黑球，就着朦胧夜色，打道回府。

酒是给陆望带的，叶清犹豫一阵，最终悄悄放在了他的门边，小黑球恢复了原型，它还是更喜欢毛茸茸的自己，在叶清肩膀两边滚来滚去，见自己垂涎的美酒一口也喝不上，小黑球停下动作，闷闷不乐。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喝什么酒。”

陆望昔日的咳嗽声仿佛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传入了她的耳朵。即便她早就料想到，可听见小黑球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叶清难忍心尖一缩，仿佛一根羽毛吹进了鼻腔，有源源不断的酸涩涌来。

她张开嘴，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叶清灵和宁侗卦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让他们变强的是光环，是金手指赐予的天赋，而陆望和宁暮沉，前者是燃烧生命的仇恨，后者是坠入深渊的哀伤。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在原本的世界里，陆望的存在是为了创造宁侗卦英雄救美的机遇，使二人得以重归于好。而宁暮沉，是宁侗卦除恶扬善、受万人敬仰的踏脚石。一切不该展示在观众面前的阴暗面，都会被埋葬。

“叶清，我说错话了吗？”感受到叶清的情绪波动，不懂人类感情的小黑球只能自己的疑惑。

叶清摇头，陆望每一次受伤她都看在眼里，也趁机探过他身子的虚实，用系统的话说，那就是一把随时会崩断的弓弦。

“他呢？”久久，黑夜里，虫鸣中，叶清问道。

“谁？”

“他。”叶清不愿说出他的名字，就好像一旦说了出来，她就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你变强了对吗？他甚至不愿维持太久的人形。”

“他幼时，在玄虚仙盟，与你签订了什么条约？”

肩膀一轻，小黑球飘了起来，几息过后，桀桀的笑声颇为诡异：“叶清，你不要这么聪明。”

利益之下，似乎没有永恒的朋友，于魔，更是如此。

“他是我的宿主，也没你想的那么弱，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小黑球飘走了，此后，很久都未寻过叶清。

烦人的家伙总算走了，叶清得了两天清闲，整理了唐音和悠柔记录下的自开展新政策后的群众反馈，在直播间与众大佬举办了第一届复明代表大会，取长补短，去其糟粕，出炉复明阁新政2.0，随后还带大佬们参观了训练基地，大家对佟叔独特的训练方式颇有溢美之词，纷纷刷起了礼物，叶清犹如置身于赞助商招募现场，一时间哭笑不得。

宁暮沉回来的前一天，叶清安静许久的院子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可以说，每一次见到她，叶清都会有种异样的感觉。第一次，她是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脑子又蠢演技还差，做的事也极其恶毒，妄想毁掉她人清白；第二次，她是故作镇定的拜月圣女，顶着宁侗卦未婚妻的名头，却又惶恐于他的身畔，患得患失，深受折磨；第三次，她仿佛一夜从妙龄少女衰老成妇人，白皙娇嫩的脸，眉梢和眼角却挂着风霜。

“苏涟，你来，我很意外。”

落日余晖如橘色海，一道曼妙身影逐渐显露出来，随着叶清关门的动作，她神色疲惫地望向这个她曾妒忌了大半生的女人。

“叶清灵。”她自小在玄虚仙盟盟主的疼爱中长大，虽是叔侄却似亲父女，及笄后便陪伴在宁崇身边游走于各大宴席，知书达理，从不失仪，却在叶清灵面前，每每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活像个骂街的泼妇。

对于苏涟这一礼，叶清很震惊，她原以为苏涟是来与她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可这上来就是个大礼是什么意思？

“葡萄藤架很漂亮，是你做的么？”苏涟无视叶清脸上的诧异，环顾院中陈设，将目光落在了那新奇玩意上。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苏涟会和她唠家常。莫不是疯了？直播间对于苏涟阴谋论的探讨都快凑出一本书了，叶清越看越疑惑，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女人间勾心斗角，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她可没那个心思去揣测。

“我手拙，做不出这么精致的秋千，是宁暮沉做的。”叶清坐到秋千上，晃动身体向苏涟展示玩法，如有意外，她应该来得及第一时间扛上秋千跑路。

随后，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藤椅，示意：“你也坐，咱坐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