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薛灵韵迷迷糊糊间听到声响。
有人来了,还有一女子同他说话,在说些什么?薛灵韵听的不真切,那声音太过飘渺。
她脑海一阵钝痛,痛的她无意识闷哼一声,接着意识下沉,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云初着看躺在拔步床上的薛灵韵,昔日明媚飞扬的贵妃娘娘此刻面色苍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无,眉心紧蹙,一幅惊吓过度的模样。
可不是吗,任谁掉进水里都会被吓坏了。
更何况,还是别人有意推的。
“皇上,娘娘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御医虽说无大碍可娘娘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昧坐在床边摸了摸薛灵韵的手,手指冰凉一丝温度也无。
他平日里并不严肃,沈昧的眉目俊朗,右脸颊有一颗小痣配合着天生微微弯起的唇角,瞧着很是温柔可亲。
但他此刻眉心微蹙,面色阴沉,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散发,连嘴角微翘的弧度也变得可怖。
云初顿感压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是奴婢失察没有照看好贵妃。”
云初内心忐忑不安,再废材的皇帝他也是皇帝啊,要她小命轻而易举,一句话的事罢了。
但云初是有苦难言,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主,她谁也不敢得罪啊。
贵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但娘娘是边境商人和胡姬之女,身份低微。
要知道,这胡人在大雍的地位跟那些青楼妓子差不了多少,一样的贱籍。
自己的身份都比胡人高贵。
可皇上喜欢,还喜欢的紧,甚至在皇宫不远处建了一处别院,皇上就带着贵妃住进别院,只有初一十五才入宫看望太后和皇后。
而推贵妃入水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义妹,嚣张跋扈无人敢惹的和惠公主-江满金。
说起这个和惠公主,云初就头疼,公主仗着阿娘是皇上的乳母,自己又与皇上有着从小的情谊,整天惹是生非,在京城里胡作非为。
皇上是个软和性子,受害者告到御前皇上也不过说公主年幼顽劣,禁足几天就算了。
天菩萨,和惠公主都十八了!
贵妃不是好性子,公主更不是好惹的,只要两人一碰上,那就是天崩地裂,永无安宁。但从没有跟这次似的那么过火,两人竟一前一后掉进湖了!
云初苦就苦就在这,两人落水时她不在跟前,她被娘娘打发去取鱼食了。
这件事还是听与她同好的宫女说的。
所以这事儿说是她的责任她也屈得慌,但说不是她的责任,那怪谁去,谁来背这个锅?
她的生死,全凭圣意。
云初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脑袋顶儿上才传来声音: “罚俸两年,下不为例。”
云初心头一喜,皇上果然是个温厚的。
那么好的皇上,可惜,可惜皇权旁落,王氏一族把持朝廷。
唉,云初眼里闪过惋惜。
很快,云初收了心中的小九九忙不迭再磕头: “谢主隆恩,奴婢今后必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沈昧吩咐了一句: “去小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云初领命去了,殿内只剩下沈昧。
沈昧朝空无一人的殿内唤了一声: “荆砚。”
此刻云初若还在定会大吃一惊,沈昧原先温厚可亲的面容已不在,常常润朗明亮的眼睛也蒙上一层阴鸷,幽深如古井。
荆砚不知从何处现身,悄无声息地: “属下在。”
“可查到了?”
沈昧一直握着薛灵韵的手想给她暖热,握了一会儿尤嫌不足,顺着她的指缝强势插/入,十指紧扣。
沈昧看着十指紧扣的手忍不住想,若是薛灵韵醒着必定会挣扎,不让他牵手。
荆砚头不敢抬,自是没看到这一幕,他一板一眼地回话,丝毫不觉他堂堂青风卫首领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屈才,毕竟薛贵妃的事无小事。
“回皇上,查清楚了,薛贵妃在御花园赏鱼正巧碰上了和惠公主,和惠公主怒气冲冲,属下查了来之前公主在云避尘,云大人那受了气。”
“所以看见薛贵妃没说两句话就吵起来了,公主说薛贵妃是个祸水,惹得皇上,惹得皇上不理朝政,薛贵妃说公主上赶着倒贴云大人,云大人还不理睬,真是丢人。”
“此话一出,公主怒极,一气之下就推了贵妃,贵妃眼疾手快把公主也拽了下去。”
沈昧听后轻笑一声, “下去吧,派两个人在暗处保护贵妃,这种事不要出现第二次。”语气中带有一份威势。
“是,属下领命。”荆砚又悄无声息退下了。
正巧,云初端着药过来了,沈昧接过: “朕来喂。”
沈昧小心地扶起薛灵韵,将她靠在自己胸前,喂之前还细心吹凉,谁知薛灵韵牙关紧闭,一口也喂不进去,褐色的药汁全洒在薛灵韵雪白的里衣上。
沈昧也不恼怒,接过云初递来的帕子给薛灵韵擦拭干净,又继续喂。
云初看着也心生感慨,皇上对薛贵妃这样好,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可是薛贵妃却不识好歹,甚至偷偷逃跑,入宫一年多,跑了竟有四五回。
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待贵妃同从前一样。
她当值的时候同小宫女太监们八卦,说皇上怎么不像话本里似的把贵妃锁进小黑屋里,限制贵妃娘娘的自由,这样贵妃就再也跑不掉了。
伺候皇上的小太监说,皇上说诸葛亮七擒孟获,他要薛贵妃心悦诚服。
云初正神游着,被薛灵韵的呓语声惊醒,忙不迭行至床榻,只见药碗打翻在地,贵妃娘娘的双目紧闭,一双手漫无目的地推搡着,嘴里还念叨着: “不,我不喝,不,不要。”
这番情景好似皇上喂的不是良药,是毒药。
在梦里,薛灵韵确实在被灌毒酒。
这一天应是中秋,她正吃着云初递给她的月饼,云初看她神情落寞宽慰她道: “等皇上忙完就会来看娘娘了。”
薛灵韵心下好笑,谁要他来看,她想的分明是阿娘。
刚咬上一口月饼,薛灵韵突觉心悸。
下一刻,大批大批的士兵围堵在薛灵韵所在的宫殿,震天的口号传至薛灵韵鼓膜: “杀妖妃,清君侧!”
冷月银白,清冷的月光洒在殿内平添几分无情的肃杀之气。
云初吓得两腿颤颤,手都打哆嗦却也佯装镇静: “大胆,竟敢擅闯宫闱!”
身穿玄甲的士兵训练有素排列两队,一人缓缓上前。
薛灵韵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他高大可怖。
那人抬了抬手,一小兵端来一托盘,上面赫然是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和一尺白绫。
那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内容却令人心寒: “祸国红颜,国内战乱皆因贵妃而起,不诛难慰民心!”
“娘娘,请吧。”
薛灵韵只觉得荒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个困在宫墙里的女人挑起国家内乱?只怕是诸君无能,将屎盆子都扣在我身上罢了!”
那人拿了离他最近的毒酒,向薛灵韵逼近,不顾薛灵韵的挣扎一把擒住薛灵韵的下颚: “贵妃娘娘,敬酒不是吃罚酒吗?”
说罢将毒酒往薛灵韵嘴里灌。
千钧一发之际,应在宫宴上的沈昧带兵赶到。
沈昧将薛灵韵护在身后: “给朕退下!”
那人道: “陛下,薛贵妃身为胡人身份低贱本不应该侍奉陛下,更何况她娇蛮霸道祸乱朝纲,愿陛下能够割爱,把薛贵妃处死。”
一呼百应,众士兵长矛顿地,掷地有声: “处死贵妃!处死贵妃!处死贵妃!”
薛灵韵心下了然,这人不过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谋反罢了,沈昧肯定会将自己交出去求得一线生机。
她心中酸涩万分,自己何罪之有?
身为胡人之女,一生坎坷。
幸好阿爹是个汉人,阿爹在世时日子还能过下去,但阿爹外出经商身死异乡后,自己和阿娘的日子便艰难许多。
不得已,薛灵韵凭着自己会几门蕃语给来往得商人翻译糊口,谁知一朝被掳进宫,她一心记挂阿娘,屡次出逃。
不料出逃不成,她便故意跋扈试图惹沈昧厌弃,谁知却背上祸水的名号。
今时今日,自己这番下场究竟是谁之过?
薛灵韵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情绪,她欲从沈昧身后出来喝下毒酒,只盼来世不再为人。
“不,贵妃无罪,贵妃身处深宫从不与外人交结怎会挑起内乱?这一切是朕之过。”沈昧道。
薛灵韵心头震颤,沈昧他,他竟会为自己说话……
那人轻笑一声,似是看不上沈昧这般儿女情长的做派, “陛下,现在众怒难犯,安危在片刻之间,陛下可要好好想想啊?”
沈昧握住薛灵韵的手,两人的手皆冰凉, “朕说了,贵妃无罪,尔等速速退下!”
见此情景,一大将站出来吼道: “大人,皇上昏庸无度,包庇妖妃,令拼死作战的将士们心寒,倒不如拥戴大人!”
此话一出,士兵们跪拜磕头,山呼万岁。
那人朗声笑道: “既如此,诛杀妖妃,活捉沈昧!”
霎时,薛灵韵的耳边充斥着刀光剑影之声。
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一股铁锈味填满鼻腔。
混乱间薛灵韵被剑刺穿胸口,剑身还映着她惊恐的眼神。
疼得她猛然惊醒。
一睁眼还未回神就听一人惊喜喊道: “贵妃醒了!贵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