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嘈杂的户外时不时有动静传来，炎炎夏日总是有噪声。例如蝉鸣，今年的蝉鸣格外大，和晒得人睁不开眼的烈日一样大。
“咱们学校刚开会了，主要还是聊那老几套，都是关于提升成绩的，是这样，我呢，和我身边坐着的老师商量了一下，打算把高一的笔记和你们高三的笔记互换着看一看，主要拿的呢是我们班字比较好，单科成绩排在前十的同学，跟他们班的符合这些条件的同学进行一个笔记互换的活动！”每回开会后班主任都得跟班里总结点开会纪要，但学校嘛，总也就那么两三个要求，成绩和纪律，要不就再加一个规矩。
李倩怡还在和褚知安传小纸条，闻言也停了下来。好新鲜的提议，还从来没听说过。高一和高三互换，虽然都是尖子班，但是光听着就觉得不靠谱。
“老师，学的东西都不一样，这可怎么互换嘛！我们都开始总复习了。”坐在中间靠后排的男生举起了手，上了几天课，褚知安还是没能记住班里所有人的名字，只知道这人数学成绩很不错，上一次小测比自己高了七分，比卫酩差了一分。李倩怡戳了戳褚知安的肩膀：“这老师人真不错，跟我们之前那个肖什么的比起来好了简直不要太多哦。”李倩怡光想想都能知道那个人能说什么，肯定是打击信心排在第一位，就没见过这么爱消极主义的老师，不鼓励就算了，光会责怪算什么本事。在她手底下待着的都颇有微词。
“这才是叫你们互换的原因！下届高一就轮到教材改版了，这届高一跟你还是同一批的教材，当然，人家开学就高二了。咱们高一的时候以什么为主谁还记得？”陈老师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讲台，铁质的讲台被戳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装的满满当当的水壶被洒出一点。
“仔细。”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这里不想褚知安之前的班，一节课都是死气沉沉没有回响，班主任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教导有方。
热浪被挡在外边进不来，里面只剩下浅浅的躁动。
“对喽！上了高三之后就都是反反复复的刷题，很多小细节都忘差不多了吧？”班主任锐利的眼神就那样扫视一圈，没发现有异议的。
实话，底下自然是没有话说的。
“咱们现在时间多紧迫啊！上课的时间哪里能用来再抠细节？所以，你们去看看高一那些在年级前面的同学的笔记和试卷，我没跟你们开玩笑，就按照我往年的经验来说，你们去考他们现在的卷子，十有八九考不过他们排在前面的。”
讲道理的人自然信道理，话都说到这儿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话说。刚刚那个举手的男生坐的并不远，褚知安能清楚听见他小声抱怨的每一个细节：“有什么劲儿啊，就会浪费时间，还要拿我的笔记，真是闲的，要是我成绩掉了谁负责。”褚知安听着话心里有点不太高兴，她很信任现在的班主任，对于这类诋毁似的抱怨她总觉得不悦。她坐的靠里面，卫酩自然比她听得更明白：“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风扇开的大，卫酩说的话都灌眷了点风。
褚知安原本想问卫酩觉得那人说的对不对，但说到底人都是自私些的，批判人家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她改口道：“你觉得陈老师这个提议还行不？”
“虽然不能说适合每一个人，但是很有道理，可以试试的。”卫酩说话总是轻描淡写，像是轻轻扫过的柳絮略过枝丫，褚知安很爱听他说话，就像是在听童话故事。李倩怡也听得见，忍不住感慨人和人果然是不太一样的。
下课铃响的时候褚知安还在写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个小题挺难，褚知安本身就不算太擅长数学，选理科也是家人说这样方便就业，有的时候做起卷子她也会觉得自己在为难自己。但没有办法，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她都得担起责任来。于是她只好有收拾起自己杂乱无章的情绪，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看着题目。李朔走过来，挨个收互换的笔记本，那时候的褚知安还在纠结哪一个诱导公式代入会比较方便，和李朔一起收笔记的还有那个上课抱怨的男生，兴许是原本就不情愿的心思在作祟，他的情绪并不怎么好，语气也很冲，连带着冲了好几个磨磨唧唧的同学。卫酩从书桌里拿出笔记后李朔二人的目光就落在褚知安身上。感受到寂静的卫酩抬眼看去，发觉李朔身边的人情绪并不好：“胡鸣。”
胡鸣回过神，烦躁的情绪并不减弱，但到底没有发火气，只是单挑眉看着他：“做什么。”
“给我吧，我一会儿给你们交上去。”卫酩朝他伸出手。
卫酩难得殷勤，胡鸣只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摇头拒绝，李朔看了直发笑：“放心吧放心吧，这家伙肯定会帮我们送到的。”说完也不管胡鸣惊讶的目光，把笔记本放在卫酩桌上就揽着胡鸣离开了。人还没走多远，声音就已经仔仔细细地落入卫酩的耳朵里了。
“他今天怎么回事儿？突然这么善良？”
“你不懂，你还是别懂的好。”
“什么意思？他偷吃我零食了？”
“他差你那点儿吃的啊？”
“那他什么情况？”
“当黄鼠狼去喽！就是不摆咱们两只鸡。”
“谁跟你当鸡，上一边去吧你。”
边上的人都跟着笑，只有褚知安安静地像是与世隔绝，手上的动作不停止，嘴轻轻地开合，还在一遍一遍地看着题目。卫酩猜她被什么问题困住了：“我看看。”话说完人就凑上去了，褚知安把手拿开给卫酩看题目：“你看，我刚试了两个诱导公式，虽然都可以化简，但是到这儿就不行了，这个sin......”
“确实很难......”卫酩也皱了皱眉头，用笔戳了戳下巴，轻轻的在下巴窝留了点凹，褚知安侧头时正巧看见，突然有点想开玩笑，但又觉不合时宜，最后转了回去。外面的蝉鸣还是大声，靠窗不开窗都能听的清楚，优柔盘旋，活像是自然的闹钟，搅和的褚知安原本就不怎么清明的思绪更加乱。乱乱的脑袋总会做一些不合适的事情，比如她现在忍不住对卫酩当下可爱的姿态笑。看见面前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褚知安又憋了回去，卫酩只当没看到，专心看回题目。
但看热闹的李倩怡不依不饶：“诶！我说你同桌帮你解题，你在边上笑，合适吗？你也凑上去解题啊！”褚知安转身想朝着她翻白眼，只是动静不小，肩膀擦过卫酩胸口。李倩怡看得分明，眼角都带了笑，尤其是发现卫酩不抵触的刹那，李倩怡激动地像是瀚海呼啸。肩膀没长眼，所以褚知安没觉得，只当做自己撞到人家于是乖乖道歉。
“你干嘛？”卫酩还在座位上解题，褚知安已经被李倩怡拉去了厕所。
“我说你们俩够可以啊！”李倩怡看上去激动的很。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方才胡鸣来时气汹汹，走时茫茫然，平静里暗藏波涛的样子叫旁观者好不激动，卫酩侧过身看向褚知安时的样子只要是瞧见过的都觉得有趣。褚知安毕竟没亲眼见过，看着李倩怡手舞足蹈自然是信与不信各自参半，但两人早已经约好，班里不会再讨论自己与卫酩的三两事。
“等会小卖部去不去？”李倩怡总是坐不住，临近自习她只觉得坐如针毡，天赋型选手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氛围。
“老老实实坐好，自习课写两张物理小卷，一会儿我看，听见没？有你同桌监督着，你老老实实的。”有时候褚知安像家长似的管着她。李倩怡的同桌是小胖，虽然褚知安觉得这样叫人会不会不太好，但他本人更喜欢被叫这个绰号，也不是心大，只是他的本名更让他觉得尴尬。
“何财富？”讲实话，认识他的第一天，李倩怡真的有想帮他报警的冲动。
小胖已经习惯了，依照他经验来说，下一秒就会是嘲笑。但李倩怡没有，她蹙着眉头认真思索，久久不说话，久到小胖以为她想换个同桌不知道怎么说，结果李倩怡很认真地询问他：“你什么时候成年啊小胖。”
“快了。”
“你要是需要偷户口本改名字叫上我，我给你放风！”
当时的小胖直接就热泪盈眶了，是真的热泪汩汩，看得李倩怡就差给他磕一个：“怎么说怎么说？你要是真心喜欢这名字我我我给你道歉，你别哭啊！”
隔了一个过道的李朔歪头看她：“你做什么？”见过嘲笑小胖名字的，笑话这么过分的李朔没见过，看着泪流满面的男生，李朔都吓够呛。
“你别一天天欺负人！小心哥揍你。”当然不是真的揍人，只是李朔想着安抚一下人家脆弱的小心灵来着。李倩怡也紧跟着点头，是是是揍揍揍，别说揍，只要他别哭，她去吧姓肖的拉过来挨揍都行。只是......
“谁要揍她！”小胖猛地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把李倩怡吓得差点心肌梗塞。褚知安和卫酩都侧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卫酩很认真地转过身跟褚知安说：“要是他们真的打李倩怡，我站起来把李朔拉走，你带着李倩怡就跑到陈老师办公室。”本来紧张的氛围被卫酩的一本正经逗得有点好笑，褚知安笑的牙花子都要出来了，但实在不合时宜，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谁揍她我跟谁急！”那股子纯真的中二突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什么情况？”褚知安觉得奇怪，卫酩也不太懂，舔了舔嘴唇，也只是轻轻晃了晃脑袋表示他也不明白，隔壁班的投影仪在放电影，纯英文，声音大又没关门，班里听的分明，舒缓柔情的小提琴音此时此刻有些衬又不衬。小胖颠三倒四地说了几遍别人才明白，不是伤心，是感动。确实也该感动的，难得有人同情但不嘲笑，心大是一回事，不敏感是另外一回事，感动的情绪连带着反差一起咆哮，确实很容易哭。小胖是李倩怡这么多年交的第一个男性好朋友。可能是爱屋及乌，小胖连带着褚知安一起很好，有时候带早饭，有时候送零食，一旦两个姑娘发话，没有小胖不做的。
“安安……”可李倩怡实在不想做题，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褚知安的衣角撒娇，但褚知安不让着。把她的手指拿下去，只象征性笑笑。
“我给你买明鹤喝，你不是念叨好几天了都没空买吗？咱买牛奶，咱不写成不？”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是李倩怡最擅长的事儿。
“不成。”褚知安显然不吃这套。
“啥是明鹤？”小胖推了推眼镜。
“一个牛奶的牌子，这个牌子的牛奶和酸奶都挺好喝，安安特别特别喜欢。”李倩怡还是不死心，抓着褚知安的袖子摇摇晃晃，最后是收获的礼貌微笑和拒绝。
“这样。”小胖点点头。
李朔隔着过道都能看热闹，笑话的声音刚刚好能听到，李倩怡算是记下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了。就在下一秒就要爆发纷争的时刻，李朔被卫酩带走了。
“你俩干嘛去？”小胖随口问。
“我们俩呀，”李朔偷笑，“偷情去，一不一起呀小胖胖。”于是他收获了小胖的巴掌和卫酩的白眼。
“咦～走走走，离我远点。”小胖毫不犹豫把人拍走，李朔吊儿郎当的欠天天犯，只有小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
“你说卫酩怎么跟李朔玩起来的。”有爱屋及乌就会有恨屋及乌，李倩怡看李朔越看越烦，只觉得碍眼，都说看人不能光看人，要看他身边的人。这李朔这么讨厌，卫酩会不会也差不多。
“可能……李朔私底下也是卫酩那样的吧。”褚知安笑着勾了勾李倩怡的下巴，前脚还卫酩多好多好，现在就觉得和李朔差不多，少女的心梅雨季节的天，变的快。
“哼，他最好是。”说到底李倩怡还是挺喜欢卫酩的，也说不出什么卫酩的不好来。
只能说，李朔他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