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乔尔森，你现在在哪里？”
京栒霜坐在玄关换鞋，给乔尔森发消息。
那边很快回她：“我在市立图书馆找历史资料，我历史的课程已经学完了，有些历史事件课程里没详细讲但我很感兴趣，就过来找找。”
京栒霜看着屏幕上并不在市立图书馆的光点，说：“嗯，我到家了，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等你回来吃。”
“姐姐今天怎么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光点开始移动。
京栒霜：“实验室临时有事放假。你的身份进入市立图书馆没有问题吗？那还挺可以的。”
光点停在市立图书馆附近时，乔尔森才回复。
乔尔森：“进去时没什么问题，出来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我糊弄出来了，姐姐不要担心。”
京栒霜给后院的蔷薇和月季浇水，抽空回复他：“好，没事的话可以早点回家，我给你申请市立图书馆接口，权限高，能阅读的资料比你亲自过去图书馆能看到的还要多一些。”
“真的吗？谢谢姐姐！我这就回去。”
乔尔森又发来一张照片：“姐姐喜欢鸢尾吗？这边一个店铺促销，很便宜，我想送一些给姐姐。”
京栒霜有些懒散地放下水壶，管家机器人过来给她看今天的要闻。
一分钟后乔尔森发来一束鸢尾花的照片：“姐姐，我已经买了，这就回去。准备好花瓶哦。”
“好，谢谢你。”
乔尔森抱着鸢尾花回来时，京栒霜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晒太阳。
管家机器人拿来一个装了水的淡紫色玻璃花瓶，他把花束放了进去，整理了一下。
京栒霜旁边放了张小椅子，乔尔森知道那是为他准备的。
他走过去坐下，京栒霜仍然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姐姐。”
“你回来了。”
乔尔森看着京栒霜：“姐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京栒霜回神，说：“你学完了历史课程，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乔尔森想了想，摇头。
京栒霜也看着他，乔尔森却觉得她看的不是他。
“去年的今天，ITS组织袭击了我们实验室。”
乔尔森露出惊讶，随即走过去，半跪在京栒霜脚边，握着她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姐姐那时候一定很害怕吧，要是那时候我能陪着姐姐就好了。”
京栒霜的指尖扫过他的眉眼，停在他的下颌。
这张脸的确是和阿佩斯长得有五分像。
她说：“那一天实验室地上到处都是血，我失去了两个人生中很重要的朋友。”
乔尔森也有些哀伤，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想来想去只说：“我以后会保护姐姐的。”
“好。”京栒霜俯下身，两人的脸距离很近，乔尔森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给自己找补说:“太阳有点晒呢，姐姐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京栒霜伸手虚虚拥抱了一下他就松开了。
她看着他棕色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仿若呢喃般说了一句：“不要离开我。”
乔尔森一顿，松柏香和满园的花香混到一起，搅乱了他的心绪。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京栒霜似乎被他这样取悦了，心情好了一点。
下午所有的社交平台突然被一张截图刷屏。
是德乐雅戏剧院出事的那天，安理会网站被黑，网站滚动着荧光蓝色的字幕，声称之前鹿城空轨站事故并非妙扬报社所报道的是气流原因。
这张截图被打满了电子水印，“无”组织张扬的荧光蓝色标志在图片上流淌。
京栒霜床头的便携智脑微微震动，她正好结束午休，伸手打开了投屏。
屏幕上闪现了一串加密代码。
京栒霜撑着床坐起来，打开智脑里的解密程序运行。
几十秒后，屏幕上显现：
【敛初在赤北区被捕入狱有段时间了，你有什么头绪吗？——沛星】
沛星是“真言”组织的高层，“真言”组织是七城最大的黑客组织，也是暗网上的情报贩子。
敛初此人京栒霜目前了解得不多，据沛星说她是“无”组织的人，之前潜伏在“真言”，沛星发现她的身份后就踢出去了。
京栒霜则算是“真言”组织里的小虾米，且一直披着马甲，用加密的临时通讯，做了反追踪措施。
她只是偶尔利用“真言”的设备做一些事，不知道怎么就和沛星有了交集。
不过和沛星“做朋友”，那些事会更顺利一点。
但她不知道沛星在哪长什么样，沛星也不知道她在哪长什么样才对。
为什么沛星会突然问她敛初的事情？
她住在赤北区，又认识明骞这个警署的人。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被沛星定位，怀疑沛星是不是故意套她的话来了。她冷着脸敲键盘回复：
【你都不知道，我会知道什么。——今时月】
那边很快回复她：
【我觉得你该知道的。那打扰了小月~感谢你提供的截图，常联系啊kiss——沛星】
京栒霜盯着这行字足足一分钟，然后打包了几PB的垃圾信息发过去，关闭了这次临时通讯的连接。
随着那张图片持续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在社交平台上发言质问安理会，更有人翻出那天警署逮捕袭击德乐雅戏剧院的ITS组织成员的视频，说安理会和警署在一起狼狈为奸愚弄市民。
到了傍晚鹿城已经组织了好几场游行，连龙城、狮城、鹰城三大城都有人乘坐空轨过来声援。
这样混乱的时候是不宜出门的。
但京栒霜对乔尔森说：“你想看看今天的晚霞吗？”
车辆缓缓升空，穿过丛林般的建筑，驶向赤北区更北的方向。
金橙色的霞光一点一点灌满车内。
乔尔森看向窗外，他能看到远方高高的灰色的鹿城城墙。
车载导航发出警告，车辆已经接近禁飞区域。
京栒霜把车停在半空，看向副驾驶的乔尔森说：“好看吗。”
乔尔森看着晚霞，又看了看她盛着金色霞光琥珀一样的眸子，说：“好看。”
“那就好。”
京栒霜解除了自动驾驶，车辆又开始上升。
乔尔森抓着安全带，终究没开口。
城墙越来越近，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去了，夜色卷上半片月亮，下面的城区被霓虹灯覆盖。
管理者安和的声音在这时取代了车载导航的声音：“警告，您已接近禁飞区。警告，您已接近禁飞区。如果执意在禁飞区域行动，将会被鹿城空管部门逮捕，刑期……”
“警告，您已到达禁飞区，请返回普通路线。警告，您已到达禁飞区，请返回……”
乔尔森看见空管部门的无人机已经升空往这边过来了。
京栒霜脸上依旧挂着柔柔的笑，仿佛没有听见刺耳的警告声一般，甚至开始提速。
他眼睛一闭。
恐怕明天的头条就是他和京栒霜在禁飞区被空管部无人机击落的事情。
“乔尔森，”京栒霜突然喊他，“下周一我会送管家安和去工厂里维修升级，大概要一周。还有下周三开始我要住在实验室，顺利的话一周后能休息两天。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啊？”乔尔森没反应过来。
京栒霜看着他，“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用了，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在实验室也不要太劳累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乔尔森说。
可是现在这样他还能活到下周吗？
“嗯。”京栒霜淡淡应了声。
她拿过便携智脑，好像回复了某人的信息。
接着警告声消失了，连带着后面空管的无人机一起。
乔尔森咽了口口水没忍住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申请了一下权限，现在不算非法驶入禁飞区，所以无人机离开了。”
京栒霜把车停在城墙上的泊车位里，两人一起下了车站在城墙上。
风很大。
城墙上方是仿若触手可及的淡蓝色光幕，它负责净化核辐射以及雨水。城墙脚下，是破败的灰色。
而城墙外，有一片散落的楼房以及帐篷。
那里住着的大多数是无身份者，被称作“荒民”。
还有每日负责开着机器去城外修复生态的工作者。
还要说的话，还有一堆因核辐射变异的动植物游荡在没有人类的地方。
乔尔森看向日落的方向。
他学完了历史，他知道人类也曾在那里聚居，在那里建起高出云端许多的大楼，仰望着星空，往宇宙送去一颗又一颗探测器。
然而上上个时代，一百多年前，人类略过前两次的教训，再次将武器对准了同类。
从废墟中爬起来的人类，建立起了上个时代，并且将管理者AI天和的元命令设置为阻止人类自我毁灭。
最终上个时代在一场AI和人类的斗争中落幕。
那之后这片土地上长出了鹿城庇护所，鹿城成为鹿城，新时代的秩序如同鹿城的城墙一样高高筑起。
人类哪有真正大和谐的时候呢。
直到鹿城创造出其它六城，人类终于是决定歇一歇了。
京栒霜看着天幕中悬挂的半月，声音落到风里：“你看到了什么？”
乔尔森随着她的目光仰头。
淡蓝色的光幕被下方的灯光冲淡，随之一起隐没的还有闪烁的星河。
唯有月亮。
唯有月亮在此时将太阳的光辉重现，陪伴千万年来的人类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并且成为人类走向宇宙的第一站。
他说：“我看见了时间。”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