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明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的生物钟不允许他这时候睡觉，而且刚洗完澡清醒了些，但是熬了一晚上又很困。
快八点时他才终于睡着，到十一点又醒了。
他起来健身，一小时后给自己煮了碗清水面条，继续睡到三点才算是补完了觉。
下午三点他坐在书桌前发呆。
在家禁足反省期间只能联系直系亲属，但是他和父母关系很一般，半年才会打一次电话的那种，这种时候更没必要去联系给他们增添烦恼了。
他只好打开平板，里面有一些他之前下载的单机小游戏，还有京栒霜给他推荐过的几本书。
小游戏很无聊，越玩越觉得大脑空得能听见回声。
他打开京栒霜给他推荐的书。
上面有她看书时做的批注。
明骞看着屏幕上的波浪线和圆圈，还有一看就是随手画的小表情。
京栒霜看书也会有这样走神的时候啊。
明骞不自觉笑起来。
当时他让京栒霜给他推荐书好有空看看时，京栒霜不小心传错了文件，把带有她批注的书传给他了。
后来她只好说让他跟着书名去市立图书馆的网站上下载，明骞也一直没说他看的是她批注过的版本。
反正要禁足一周，不如多看点书，出禁闭了约京栒霜吃饭时好有话题聊。
明骞这么想着，然后看了五分钟书，又控制不住开始想京栒霜。
想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他那时刚从龙城调到赤北区，晚上巡逻时接到附近报警，过去就看见京栒霜一手拿着包一手揪着一个男人的衣领。
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蹲在一边哭。
京栒霜说是她报警的，她下班回来路过这里，看见这男的鬼鬼祟祟跟在小女孩后面，就留意了一下。
那男的没注意到她，到一个转角处就往小女孩身上靠，京栒霜也骂了一声“靠”，然后冲上去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反手就报了警。
那小女孩被吓得不轻，京栒霜又不让她走，她就蹲在那里不敢动，不知怎么就哭了。
京栒霜怕这男的跑了，又补了一脚，力道介于让他疼得不能动和伤筋动骨之间。
这些京栒霜当然不会说，是他后面和同事一起查监控看到的。
明骞把人都带到了警署，按流程做了记录，那男的违反治安条例，被判处□□两个月且犯罪记录无法消除。
京栒霜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专门跑了两次警署找明骞，两人就是这样慢慢熟悉的。
不过结果还是没有改变，京栒霜后来和他说起这事时，觉得这起案件还是管理者安和权限被鹿城安理会降低导致预警能力不够的问题。
明骞身在警署，对这个问题自然有不同角度的看法。
上个时代AI天和因为过于“有想法”选择和它本该保护的人类同归于尽。
而鹿城庇护所建立时，因为还是需要AI的帮助，人类重新构建了安和，但同时因为资源不足，不能完全重写，所以用了部分天和的代码。
之后安和帮助人类建立和管理七城，鹿城安理会认为安和不宜像天和一样拥有过多权限，它只要做好基础管理就可以。
同时也是因为大部分市民看重隐私，比较支持安理会的决定，七城的安理会都在一步步降低安和的权限。
至于降低权限后的预警不足带来的事故。
是阵痛。
市民们总会习惯的。
京栒霜似乎被他说服，后来没有再提过。
明骞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和你聊天是发散一下负面情绪，不是来和你辩论的，更不是听你说教的，何况她那么聪明，还要自己去给她分析这是为什么吗？
何况自己认为的为什么，不一定是正确的。
想到这些，明骞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看书，下次休假和她探讨书里的问题总不会出错了吧。
京栒霜给他推荐了一些上个世纪初的小说，有悬疑有科幻，也有诗集。
这些文字相隔百年依然熠熠生辉。
不过里面有些科幻故事放到现在不算科幻，反倒算恐怖故事了。
比如其中一本书的剧情就是主角前半生顺风顺水，某一天突然妻离子散，父母病故，工作出错被裁，他绝望之下打算投河，却被一个乞丐救下。
乞丐说你何必这么想不开，我有一个时光机，只卖你五万块。
主角正好还有五万块，心想反正要死了，五万给谁不是给，看在这乞丐心善救他一命的份上，这是他应得的。
于是乞丐带他来到垃圾场，把藏在垃圾堆里的时光机打开，让他坐进去。
主角配合乞丐，说十年前你还在这吗，要是你在这到时候我穿回去成功了就资助你研究时光机器，咱们完成一个逻辑闭环。
乞丐说走你。
然后主角一阵头晕目眩，以为时光机漏电呢，打开门想告诉乞丐拿他那五万块买好点的电缆，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十年前的妻子在家里拖地。
他真的通过一个乞丐研制的藏在垃圾堆的时光机回到了十年前，他人生最圆满的前半生。
他选择抓住每一个风口，三年内获得了大量财富，然后和妻子离婚，孩子归他。
他和自己说，他不是负心人，只是要是继续和前妻在一起，最后的结果也是两人离婚，不如早点划清界限，让她追寻幸福。
他乘坐时光机不就是为了规避“妻离子散”这些么，现在孩子跟他，他给一笔钱给前妻，他们还是孩子的爸爸妈妈。
很完美。
他又给父母安排上了最好的医院，保他们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后来他把之前裁他的公司买了下来，把那个对他颐指气使的领导开除了。
不过十年间他都没在垃圾场找到那个乞丐。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又娶妻生子，顺顺利利过了这些年，转眼间到了他穿越前的时间点。
他兢兢业业多年不仅挣得亿万家产，也成功腰椎间盘突出，还时常头痛脑热的，太耽误赚钱了。
他去了最好的医院看病，给他看诊的医生很眼熟。
他问医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比如我们其实是幼儿园同学什么的。
医生说也不是没可能，说着把口罩摘下，主角定睛一看，卧槽这不是那个乞丐吗？
这白大褂一穿还挺像样的。
主角说原来你是医生，有点实力，难怪能造时光机。不过你过得这么好，想必也没动力去造时光机了吧。
医生说我给你推荐我一个师兄，他治疗精神病很有一套。
主角说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医生说再见。
当晚他正搂着娇妻做梦呢，突然一群人把他丢到了精神病院里，他名下的财产也都改名换姓。
他说医生我没精神病你放我出去我把财产夺回来分你一半。
医生说我造了一台时光机，五万块一次你要试试吗？
他说好好好，但这次我要和你说，你那玩意儿先拿测电笔测测，上回给我电麻了。
医生说你这还叫没病？护士记得给他开三倍药量，不然明天变异了。
他上去把医生的口罩扯下来，好家伙早上他就见过的，这医生还是那乞丐。
他很生气说你玩我呢，我有没有病你还不知道吗，快带我去坐时光机，我不要和现在这个女的结婚，她嫁给我竟然是图我的钱太可恶了。
医生说你别在这里发癫，好好配合治疗。
男医护们过来把他按在床上，给他打针，医生说打完上电击，吸收快，药效好。
他抵死不从，把七八个男护掀翻在地说我要找我的律师，我要把你们通通送进去。
他跑到精神病院大门翻门出去，在暴风雨中跑到了那个垃圾场，翻出了一台时光机。
他哈哈大笑，朝天空比了个中指，说我记住你们了，等我回去就把你们扼杀在摇篮里，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既熟悉又陌生的头晕目眩后他打开门，外面还是暴风雨，不过不同的是医生带着男医护们在外面等着他。
他说医生你来了，这是你的时光机，我不会用所以没成功，你再帮我一次。
医生说你确实没病，这也确实是我的时光机，但是……
他说但是什么，话说一半断子绝孙啊。
医生说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他说医生你吃药了吗记得吃完打针然后电击吸收快药效好。
医生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在投江的时候就死了，我是一个脑科医生，我把你的大脑保存了下来。你现在所感知的一切不过是仪器对你大脑的刺激，在现实中你只有一个大脑了。
他说医生你快点吃药吧你变异了。
医生说你不接受事实也没关系，等我把家里煤气关了再和你唠。
故事到这里转了视角，医生跑回家关煤气，灶台上的玉米排骨汤都快熬干了。
医生没注意他的实验室在他离开后突然跳闸停电，他昨天还忘了给备用发电机加油。
与此同时主角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明骞看到京栒霜在结尾写着“以后要记得多准备几台备用发电机”，落款是2145年3月10号。
“缸中大脑”放到现在是可以实现的，而且落款到现在时间正好也是十年……
明骞吓得手一抖，很没出息地关了平板。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往嘴里灌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鹿城安理会决定临时调高管理者安和权限的通知。
他又想起了京栒霜。
对于他说的关于控制管理者安和的权限带来的问题会有阵痛期，那时她好像说了一句：“不知道安理会和市民能否承受持续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