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敛初坐在赤北区的监狱里，拿在监狱里参加青年学习的积分换了两斤原味瓜子。
赤北的监狱不大，因为犯罪率低，总有一两间空房，犯人也能住单间。
明骞来巡房时，敛初认出了他。
她站在门边通过门上的格子口喊住了明骞：“哟，今个你当值啊？”
明骞对她这头粉色短发有点印象，也就停下了脚步。
那晚有人报警说她抢劫，管理者安和提供了监控证实她是有抢劫的一个动作，但是她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说是敲诈勒索更合适一点。
她的记录里没有前科，也很配合调查，最终警署按照治安条例判处她二十日□□。
明骞问：“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敛初冲着他笑：“没事，这不我第一次蹲大牢嘛，也没个熟人唠嗑，就认识你，不得说两句不然憋死我了嘛。”
明骞沉默了一下，抬手指了指牢房里的屏幕：“你可以点开学习中心，里面有AI心理咨询，能聊。”
“噢噢是嘛，我说那是啥呢。行，那你忙呗。”
敛初走到屏幕边，真的找起了AI心理咨询。
明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说什么。
鹿城最近不太平，他连着加了好几天班，今天大队长就把他弄到监狱这边值班算是休息。
以前鹿城不是没有过这般“热闹”的景象，毕竟大部分人都拘在鹿城这样一个城市，每日努力工作换得生存的机会，心理总归是压抑的。
心中压抑便需要有口子去发泄。
上面对这些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太大的乱子，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影响他们今天吃什么饭，喝什么酒。
死了的人也总有人顶上。
明骞窝在宽大的椅子里，他想起德乐雅戏剧院遇袭抓到了那个ITS组织的人，当着镜头的面说：“你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牲畜，世界的出路在城外！城外！媒体和资本控制着你们的大脑！用……”
他倒也没说错。
现在那个人的身份证明已经查不到了。比注销还要高一等级，他根本不曾存在过。
可是人类除了待在城里还能去哪里？
明骞问过京栒霜。
她是翡玉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怎么说都比他看得更高更远。
京栒霜说，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明骞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只能点头。
明天京栒霜会休假，明骞想着要不要再越她出来去看电影或者去新开的游乐园玩。
只是她家那个小鬼头太难搞了，仗着自己年纪小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的，说起来自己也比京栒霜小两岁，下次再能和京栒霜一起的话，他也要叫声“姐姐”试试。
晚上八点的时候鹿城警署讯息群消息几乎是刷屏，群里的机器人一直在实时更新□□点位，警署仓库的无人机也全都出动了。
之前近一周的时间里，为了避免激化市民的不满，鹿城安理会一直让警署这边冷处理游行的人，因此这周也没真正抓什么人。
但今晚的情况显然超出了鹿城安理会和警署的预料。
明骞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有今晚上鹿城的监狱应该会热闹起来了。
果然就在警署抓了几个游行里领头的人后，游行的市民开始不顾治安条例和警员动手，还有人击毁了警署无人机。
明骞收到上面的命令，和同事一起把犯人重新分配牢房，腾出空房做好关押新犯人的准备。
转移了没几个人，敛初突然按铃让明骞过去。
“怎么了？”明骞问。
“不要这么不耐烦嘛警长。”敛初挂着笑，“忙什么呢，外面怎么样了，难道又有谁丢核弹了？”
丢核弹是鹿城人常说的玩笑话，无伤大雅。
明骞脸色却有点难看，他早年在警校时，看过太多关于核爆的资料，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犯恶心。
敛初见他这样，又说：“啊，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明骞低头查看讯息，没有理她。
这时讯息里跳出弹窗，是最优先级的警报讯息。
【注意！灰东区监狱安保失效，有犯人越狱！请周围警员注意调配警力，尽快处理！】
【注意！青西区监狱安保失效，有犯人越狱！请周围警员注意调配警力，尽快处理！】
明骞和旁边的同事艾伦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赤北区监狱警铃响起，接着是一片“咔哒”的开锁声。
【注意！赤北区监狱安保失效，有犯人越狱！请周围警员注意调配警力，尽快处理！】
艾伦骂了句脏话。
因为今晚街区上警力不足，监狱这边只留了四个人在，但是这里关押了几百个犯人！
敛初朝门外的两人笑笑，把门重新关上：“我不走，我再有几天就出去了，表现好还能消除入狱记录呢。对了两位警长还是快点回办公室把门关好哦，万一有重刑犯想要报复你们……”
明骞的视线在敛初脸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拉着艾伦离开了这里，往关押重刑犯的第三区域去了。
敛初躺回单人小铁床，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把AI心理咨询关掉了。
明骞和艾伦赶到第三区时，另外两个在此执勤的警员已经倒在了地上，腹部和头部流着血，气息微弱。
明骞一个头三个大。
他呼叫了医务室的医疗机器人待命，就和艾伦一人拖着一个伤员寻找最近的掩体躲避。
给受伤的警员做了紧急处理后，明骞向上面报告了赤北区监狱的情况，并表示需要支援。
然而就在他打算带着伤员往医务室去的时候，有几个浑身腱子肉的重刑犯出现了。
他们手上有的拿着消防斧，有的拿着从小铁床上掰下来磨得尖利的铁棍，领头的那个则是拿着两把□□。
明骞和艾伦也掏出了枪。
他们配备的枪都有识别锁，被不属于警署的人拿去是无法使用的。
不过枪支的使用也有明确规定，即使是这样的情况枪支持有者依然不能随意开枪。因为大多数时候警署的机器人或者无人机瞄得更准一点。
艾伦硬着头皮朝那几个重刑犯厉声说道：“你们几个马上放下武器，回到各自所在牢房，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领头的人发出一声怪笑：“哟哟哟，还拿着枪呢。监狱安保系统瘫痪，这枪呐，在这里跟块废铁没有区别。不然你以为那两个是怎么躺的？哈哈哈哈……”
明骞选择直接扣动扳机，然而的确如那人所说，□□没有反应。
“嘿，这小子还不信。”那人又怪笑几声，一步一步往明骞这边走来。
艾伦的腿在打颤，他今年刚毕业来这里还没两个月呢，就碰上这事。
明骞按住他举枪的手，把自己的枪也插回腰间。
他说：“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你们走，我们要带这两位去治疗。对了，安保系统只是一时瘫痪，以管理者安和的算力来看，十分钟以内就会恢复。现在已经八分钟了。”
“你们是选择现在袭警后被逮捕抓住判处最高刑期，还是选择赶紧往外逃跑？说不定能趁乱出去换个身份生活呢？”
那几人并不接他的话，只说：“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有区别吗？反正都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不如多杀两个快活快活。”
话音未落，明骞掏出腰间的电击防暴器，朝领头的射击。
艾伦也很快反应过来，掏出了他配备的那把防暴器。
同时监狱的安保系统恢复，痛击了出了牢房门的逃犯。
明骞手心出汗，扶住了旁边有些站立不稳的艾伦，两人连忙把受伤的警员弄去了医务室。
有了火力压制，这次游行引发的暴动到凌晨两点多时就结束了。
参与其中的无身份者被戴上手铐押到最近的警署，有身份的人则打上了标记，回家等待警署通知后再接受处理。
天微微亮时，明骞才算是忙完手上的事情。
但也仅仅是手上的事情而已。
昨晚鹿城三所监狱安保系统失效接近十分钟，有几名重刑犯逃出后不知所踪。为了避免市民恐慌鹿城安理会和警署一起压着消息。
但天亮后这个消息还是被妙扬报社报导了出去。
而当熬了一夜的明骞正打算发讯息给京栒霜确认她的安全时，警署以他昨晚的失职为由，给他了一个处分，勒令他在家反省一周，并让他戴上电子脚镣，不得出门。
明骞接到处分时，感觉脚底的血直冲脑门。
不过这也正常。
消息已经被妙扬报社发布了出去，警署总得找人来背锅，这事不让值班的警员背还能让谁背？
禁足期间只能联系直系亲属，明骞担心自己这时联系京栒霜会给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最终还是没有给她发讯息。
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早上七点，鹿城开启了新的一天。
新得像是昨晚的一切不曾存在过。
乔尔森在七点时醒了。
他揉了揉脑袋，昨晚的那场车祸让他心有余悸，全身好像都被撕裂了。
然而他环顾了一圈，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他在京栒霜的别墅里的那个房间。
他身上没有伤口，衣服也换成了睡衣。
好奇怪。
乔尔森打开门，下楼去了厨房，像之前一样开始给京栒霜准备早餐。
他昨天走之前包了一些饺子来着，今天早上正好蒸着吃。
七点半京栒霜下楼，一边吃早餐一边和他说妮可已经到达龙城医院，晚点她会给他发视讯房间密匙，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妮可的实况了。
乔尔森不好总是说“谢谢”，那样太单薄，还不如多做些好吃的哄她开心。
他想起昨天空白的记忆，问京栒霜昨晚的车祸后来怎么样了。
京栒霜伸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轻笑一声：“昨天晚上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精神高度紧张又淋了雨，发烧了，神志不清的。”
她拍拍乔尔森的头，“没有车祸，是你烧糊涂了。好了，我出去有事，中午可能不会回来，你记得上课。”
乔尔森愣愣地点点头：“好，我知道的。姐姐早点回来。”
他把京栒霜送到门口后回房间，却并没有立即打开智脑连接视讯房间。
不对。
不应该。
乔尔森坐在窗边想着。
今天的阳光好刺眼。
像……
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
……
乔尔森先是听见了京栒霜的声音。
她说：“……南茜，你还能帮我弄到一些修复液吗？半吨不够。”
南茜说：“你这语气跟路边能捡到修复液似的，这可是我违规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半吨，你知道昨晚上医院有多少人花高价都用不上吗……况且他躯干的伤可以用修复液治疗，四肢破碎程度也根本无法恢复原样……”
她说：“我会有办法的。”
南茜叹气：“我尽量再去帮你弄一些回来。”
她说：“谢谢。”
乔尔森感觉皮肤下面泛着灼热，皮肤表层仍然是冰凉的。
……
他好像无法控制躯体了。
……
京栒霜说：“他是不是要醒了，这个剂量的麻醉剂已经无效了么？”
南茜说：“神经要不要继续接入……先骗过大脑他的四肢还在是不是更好一点……”
京栒霜说：“……嗯……去实验室……我会做到的，我做得到。……不要管……”
后面两人的对话变得模糊。
乔尔森最后听见京栒霜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
她说：“……他那时候是什么反应都可以，唯独不应该是像阿佩斯一样选择保护我。他不是阿佩斯。”
好吧，他不是阿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