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请安欺人
陆晏轻瞅着她穿着厚重的喜服，头戴冠钗，美红点珠星，仔细瞧着她脸颊泛着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曾丽色，整个人看上去不但温雅秀美，举止娴静之间更添上几分媚色。
直至陆晏轻频频朝着她看时，才发觉人家早害羞不已。
“陆公子，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吗？”沈妙云低着头，弱弱的询问了一句。
先前被她这般一口一个夫君相公亲昵喊着，现在竟变得如此生疏，就连名带姓都不愿意喊了呢，这样一听，陆晏轻心里着实疙瘩着不舒服。
唉，彼此写下契约状，就应该按照契约上的规矩行事，她这样循规蹈矩的，也没错。
但此时，陆晏轻心里倒说不出什么滋味。
陆晏轻扭动着不灵活的四肢指着面前的桌椅，面对如此佳肴，他轻声朝着沈妙云问：“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再睡觉？”他下意识地将话题转开，何必再去反复纠结方才那件丑事？不是？陆晏轻怎的觉得这话越说越不对劲？
“我们一起？睡觉？”沈妙云瞪大了纯眸盯着，神情有些呆愣，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达到真夫妻的地步，莫说适才约定下的契约状，即便没有，她沈妙云铁定也要与他撇清干系的，别到时候两年时间一到，他们之间还不清不楚！
“那什么，我从小睡惯了，身板硬朗，我打地铺就是，那你睡床上。”沈妙云冷冷地指着那搁在不远处的大床，看着很软，应该睡着也很软吧？
不行！她沈妙云可是执手做大事的人！如今来到陆府，必须要做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方显经人生大难，最后才如愿以偿，登上人生巅峰，那些什么书故事不都是这样传颂的吗？她现在只是遵循前辈们的大道理而已。
“你一个姑娘家睡床板？若旁人知道了，还不知怎样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呢！也罢，你我既是夫妻，虽是假的，可在外人看来，却不一样，表面功夫我们可要做足，你睡床，我打地铺。”
陆晏轻说的十分轻巧，走向床沿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两套被褥，再从婚床上拿上一个枕头，随随便便的就在地上铺出长型状，再放下枕头，地铺也算完成了。
“现在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陆晏轻忙完后靠在桌椅上，指着一桌子菜肴，“来，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其实吧，那会儿我已经吃饱了。”方才那一幕，沈妙云着实不愿相信，这是她第一次遇见一个人可以这样真心对待的帮她，即便他们彼此各有利益呢，但毫不妨碍表面上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希望在这两年内，我们可以一直都这样和睦相处下去。”
“虽然我吃好了，但可以和你喝上几杯，陌生人嘛，不打不相识。”沈妙云边说着，就已经坐在他旁边，倒下酒，拿起酒樽，递给陆晏轻，“希望日后在这偌大的陆府中有陆公子的照拂，小女子会生活的很愉快。”
“一定会的。”
几盏烈酒下肚，本就不常喝酒的沈妙云，喝到第三杯时，白皙的脸蛋微醺，霎那间红晕，捂着沉甸甸的脑袋，立挺直腰板，依旧是不解醉酒之痛。
陆晏轻上下打量着，才发觉，原来是真醉啊。
整晚黑夜，半悬着的一支空蜡烛还在竭尽全力燃尽着。
纱窗下，一旁的倒影歪歪扭扭着身子，似在倒下一杯又一杯烈酒。
翌日清晨，甚早，鸡鸣打更半晌后，云锦轩的房门就被离人推开了，她端着洗漱的物品进来，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旁的桌椅上，透过一门帘，还未跨脚进去，陆晏轻不紧不慢的从里面出来，手上收拾了几本杂书，慢条斯理地仍在桌椅上。
离人一见陆家三公子出来，立马低着头，恭敬着自我陈述：“奴婢唤离人，是三夫人的陪嫁丫鬟，给三公子请安。”
陆晏轻点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后他叮嘱离人道：“夫人还未睡醒，你不必前去打扰。”
“是。”再等离人抬头时，陆晏轻已经前脚出门了。
离人生生的愣在原地，黑色瞳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口中竟不自觉地喃喃道：“陆家三公子，陆晏轻...”这名字似乎深深印在脑袋了，还有那抹不去的影子，她自是埋怨天地待人不公，她一出身便是贱民身份，爹娘连供她上学堂的钱都不愿意出，就只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儿身，日后得了才华横溢，那也是别人家的人！
离人摇摇头，她自知自己，长相并不出众，又没有什么才华令旁人刮目相看，现在她连摆脱贱民身份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想太多也无用，该走什么样的路，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再过了两个时辰，离人服侍沈妙云起床洗漱。
“大小姐，一会儿呢你要前去翠华轩给陆老爷和陆夫人请早安，然后再去碧水轩给大公子和大夫人请安，再去碧云轩给二公子和二夫人请安...”离人一边说道，一边给沈妙云披上软袄，全身上上下下收拾完后，随意吃上几点心，便准备出门。
一听，这么多？沈妙云虽不吭声，可心里实在不满，之前在沈府中就偶然听过下人们嚼舌根子，陆府陆老爷娶了一妻一妾，妻子生了一儿一女，妾生两子，府中上下人口数众多，大公子陆叶弦是陆老爷嫡妻之子，如今以娶妻生子，而后两位二公子和三公子想必就是妾生之子。
二公子也已经娶妻了，成婚半载，就是还未生子，这便一直成了陆府家传话的诟病。
但是别慌，她沈妙云既是来了，别说是半载，就是给她两年的时间，她肚子绝不会有任何动静！所以日后啊，该受诟病的应该是她了，沈妙云暗戳戳的自嘲。
出了门，甚是觉得陆家院子大的出奇，院亭和长廊连绵不断，格式各派颇有中式之风，反正与之沈家内院大不不同。
对了，一大清早的陆晏轻人呢？昨日同他说的，她要摆脱痴傻的这副面容和性情，还需他帮忙呢！
“大小姐，您要记住啊，老爷和夫人的院子在翠华轩，往这条路走，然后一直走就对了，走到尽头啊，就到翠华轩了。”离人细心的给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一条长长的道路，看不到尽头，似是如此，可一直走，不过半炷香的时辰，翠花园的庭院屹立眼前。
沈妙云仔细听着，愣愣的点点头。
“大小姐别怕，就按照之前奴婢交给您的，身子半蹲着，恭敬说一声请安就行。”进翠华轩院子前，离人又不断地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初春渐暖，未有初冬时般的寒凉，云阳水江渐渐回暖，江水温暖，天也日日晴朗起来。
沈妙云踏脚进屋的那一刻，上下打量，观察周围，只见红色漆木桌椅上，端庄华贵的一位妇人静坐着，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茶，静静放下，旁边是一概严肃的陆家老爷，八字脸，少许胡须，该是四五十的年纪，还有下堂坐着的也是一位妇人，尚年轻，风姿模样红润，衣着也华丽，想必她就是陆老爷的妾室了。
“妙云给公婆请安，给姨娘请安。”沈妙云按照之前离人所给她讲的，一句句规规矩矩道了出来。
先前沈妙云还甚是奇怪，她既是嫁给了府中三公子，那三公子又是妾室所生，她理应先去给姨娘请安的，可如今这场面，她算是明白了。按照尊卑规矩，沈妙云虽是嫁给了妾室所生之子，妾室，在庞大家族面前是提不上台面，这才成了，无论谁，都先要见过老爷和夫人。
沈妙云埋着头，方思虑想着种种事情，也顾不得抬头。
只听一声：“不过是一个傻子！想是我们家宴轻，年纪轻轻，尚有大作为的时候...老爷...”这声音十分尖利，沈妙云抬眸一阵，恰与她对视而上，原来是陆家夫人，堂堂一个嫡妻，竟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你莫要为那个逆子说话？他整日沉醉于花天酒地，何时有过大作为的时候！”陆老爷边说着，心口的怒火抑制不住的往上喷涌。
“老爷，宴轻尚小，若仔细教教，日后必成大器啊。”
他们夫妻一人一句，而堂下的姨娘却是声色未动。
“妙云啊，你日后不必来请安了，就待在云锦轩吧。”陆老爷不知要说什么，便随意说了一句想要打发掉她。
虽是沈家大小姐，可毕竟是个傻子，愣是让旁人都喜欢不上来。
沈妙云只管低着头，数着鞋靴上绣着花针，未曾听见方才陆老爷嘱咐了什么。
离人一旁见状，赶紧帮着沈妙云应下，“是，老爷，三夫人会一直待在云锦轩的，不会给陆府带来任何麻烦。”
陆明君敷衍的点点头，“这是晏轻的生母，安氏，去见过吧。”
沈妙云慢吞吞地走到安氏眼前，朝拜道：“给母亲请安。”
而安氏同大夫人徐氏一般，未给沈妙云任何好眼色，倒是满满的嫌弃。
沈妙云想着，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何必真的去在意每个人给她的脸色呢，若真的每一个人都去在意，她岂不是活不到九十九岁？怕还未完成大业的时候，就已经给气死了。
走后，翠华轩大院的门便关了起来。
离人因为她，被许多陆府的丫鬟和小厮瞧不起，虽是嘴上没抱怨，但这心里装满了怨气，久而久之，这脸色比以往差了太多，没了气色，整个人看上去跟干瘪了一般。
“离人，对不起，要不你走吧，奶娘会来找我的。”沈妙云朝着离人说着，情绪一下子上来便不自觉的低着头，故装作一副不舍，还特意在她面前说出姜绝还会来找她，若是她知道姜绝在哪里，兴许，寻姜绝还有许多希望。
“大小姐，离人是奉了老爷之命来照顾大小姐的，大小姐生奴婢便生，此时大小姐要赶奴婢走，可奴婢还能去哪里呢？”离人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是不是奴婢有哪里没有伺候好您的？您便是说出来，奴婢尽量改，改到大小姐满意为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妙云摆摆手，软糯的声音继续说着：“奶娘会来的，奶娘会来的…”
“大小姐，奴婢实话告诉您吧，姜奶娘不会来了，她已经回王府了。”
王府？这是何处？沈妙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即便在沈府，她也很少听说过这个地方，难不成，这地方不在云阳？不对，沈妙云细想着，云阳还有诸多地方她没去过，趁此短暂离开了林寒秋的视线，她应该要去摸索一番。
不过还有这个丫头在，她莫不是林寒秋的人，后面她还慢慢试探她。
“奶娘要回来，要回来的…”沈妙云一边神神叨叨的念着，一边又自顾自的走在前头，“妙云要回家，回家…”
“大小姐，咱们还要去碧水轩给大公子和大夫人请安呢。”
“哦，请安，请安，可妙云脚走累了，不想去了。”
离人搭手扶着沈妙云，“小姐，不累，走一走身子都要健康不少呢。”
整整一个上午，离人带着沈妙云东窜着碧水轩和碧云轩两个内院，碍于面子上仍是给府中比陆晏轻位重辈分高些的人请了安，依旧，他们都不会给一个傻子好脸色，都说是新妇过门，好礼相备着。
陆家老爷和夫人随随便便用了几支珠钗便是打发了，至于陆晏轻的生母，拿下手上带了多年玉镯，亲自给沈妙云带上，即便如此，厌恶之气仍不减，这只是碍于陆家面子，撑给外面的人看的。
后面大公子大夫人和二公子和二夫人，除了陆晏轻同胞的哥哥大方些，那异父同胞的大哥，自然也是跟随着他爹娘做派，甩出几个不值钱的东西。
离人眼巴巴的数着，真是为大小姐感到担心，想是大小姐好歹也是沈府家的千金，备的嫁妆就数礼不断，别说小小陆家这些，根本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