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45.
第二天,很意外的,李明棠很早就醒了。
萧秉然临睡前关好了窗户,火炉里的银炭还在烧着,屋子里很暖和,李明棠睡梦中醒来,看着不算熟悉的房间,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昨天跑出来订的。
她的肩膀露出来半截,觉得冷,便赶紧往回缩了缩,转头看见萧秉然,她立马不动了,一眨不眨地看着,过了会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很难移开目光,因为很喜欢,所以在被子里低了低脑袋,往萧秉然身边靠了靠。
抬头又看了一眼。这才安心睡觉。
谁知一睡睡到大中午,屋里帘子拉得很严实,李明棠根本没感觉到这是大中午,只是她一觉醒来,身边人不见了,立马起身。
身上身下立时传来了难以忽视的酸痛,萧秉然并没有走,堂中的炉子烧光了银碳,他正弯腰,往炉子里添加炭火。
萧秉然没有多穿衣物,身上还是抱李明棠去洗澡回来时穿的那件,衣服领子微微敞着,可以看到锁骨,还有里面斑驳的吻痕。
李明棠呆呆坐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困乏,遂又躺下身去,望着床顶的梁,陷在柔软的床褥里,什么也不想,就觉得很安心。
萧秉然弄好炭火回到了床上,李明棠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
萧秉然没有再拒绝与她对视,很直白的看着李明棠,李明棠被他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往被子里躲,萧秉然却微微目光下移,,像吻她那样慢条斯理又不容拒绝,扫过了她的嘴唇、脖颈,以及掩藏在凌乱被褥下美丽的身体。
李明棠小声问了句“干嘛”。
萧秉然却很认真的告诉李明棠,说:“李明棠,你真好看。”
他说的声音很低,也很轻,虽然是坐着看李明棠的,但目光像完全沉浸在了水里,像浪漫的诗人痴迷于水中的圆月。
李明棠禁不住他这样说,脸一下就红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来移走萧秉然的注意,随便问了萧秉然:“现在什么时候了?”
萧秉然的动作却依然没有改变,一本正经地坐在床边,离她和她的被子有八丈远,目光却沉沉的缠着她,说“刚过午时”。
李明棠“啊”了一声,立马紧张起来:“那你今天不忙吗?会不会耽误事啊。”
“不忙,不会。”萧秉然说。
怎么会不忙?李明棠用手指头想想也知道,一天有多少人要见他,一天他又要处理多少人送来的文书,也就是她,会问萧秉然这种蠢问题。
看着李明棠一脸“你说谎,我不信”的表情,萧秉然默了会儿,对李明棠说:“让我和你多呆会儿吧。”
李明棠微微愣了会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看他还一直坐在床边,外面的炉子又是刚刚热起来,她伸出了手,想去摸摸他冷不冷。可萧秉然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俯下身来与她接吻。
46.
夜灯初上,萧秉然去给李明棠买晚餐。
因为她早餐没有吃,中饭也没有吃,晚上醒来戒备的看着萧秉然说“想要吃老板娘家的面”,萧秉然下去问了问,老板娘说“面这东西,今天晚上没有准备,如果要吃的话得等一会儿”。
萧秉然问她多长时间,老板娘回答说一两个时辰。
萧秉然就出来给她买晚餐。
在大多数时候,李明棠和他口味是一样的,都喜欢偏淡一点的食物,不同的是,李明棠极其热衷于小摊贩上的食物,尤其是酸酸辣辣的,糖葫芦倒也不是最爱。
他闻着一路浓厚的食物香味,来到了鼎食府。相比于其他热闹的餐馆,鼎食府是真的安静,也是真的建立在豪门大院里。
鼎食,鼎食,钟鸣鼎食。鼎食府的前身本是前朝一手眼遮天人物的祖宅,东窗事发,这一奸佞的罪行暴露后,灭了全族抄了家,唯余这间富丽非凡的宅子。
宁州一带,还没有哪个官能够住的上,空着也占地方,就有人提议将这宅子改造一番,当作了餐馆。
萧秉然刚刚走到门前,还没有走近,远远的,便有人蹿出来接待。
他弯着腰,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侯在萧秉然身边,说了些场面话,并且告诉萧秉然,今天罗家两位公子也来了,问萧秉然要不要他帮忙带路。
“不用。”萧秉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给我做些清淡的。”
他顿了一下:“酸甜咸辣都要有,我带回去吃。”说完付他银子。
小厮笑着退了下去,告诉萧秉然一定尽快做好,萧秉然想着这会儿功夫闲着也是闲着,饭菜不能立马做好,他不能立马赶回去,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谁知一转身看见了罗述舟。
罗述舟站在一处栏杆旁,正满脸怨怼的看着他。萧秉然没想到他这么白的脸庞也能做出这么黑的表情,着实有趣。
见罗述舟朝他走来,笑问:“你和你哥今天怎么在这?”
罗述舟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朝半掩着门的房间里观望了一下,对萧秉然说:“我哥刚回来,就有人找上他了。”
这其中有些意思,找上罗述谨是一回事,能和罗述谨在这吃饭又是一回事,看来是推脱不掉的。
“我嫂嫂也肯放人!”罗述舟气愤的说。
“你爷爷叫你哥把你带上的?”萧秉然问。
“是的。”罗述舟重重的回答,“我今天和人约好的...”他焦灼的说了半句,看了看萧秉然,恢复冷静:“他们在里面谈的事情也涉及到你。”
“沈霁川。”罗述舟点出了人名,“他在施政过程中有了很多心得,正拉着我哥畅谈呢。”
萧秉然默默听着,正当罗述舟以为他不会再做回答时,萧秉然语气很奇怪的说了句:“挺好的。”
“好啥好呀?”罗述舟立马嚷嚷起来,“这个沈霁川绝非简单之人物,刚来宁州没两天,就把我哥喜好全打听清楚了。”
“我都不知道我哥,这么专于机关术的木头,这么喜欢...哪位画家来着...的葡萄图。”
“我就问我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吃甜口的吗?家里老宅种的葡萄你可是一粒也没吃过’。”
“我哥还骂我,说‘那是酸的,我不喜欢吃酸的,你嫂子喜欢吃甜的...什么东西,纸上画的和地上种的能是一个东西吗’?”
“然后沈霁川出去回来,他们还在聊葡萄,我就出来了。”
萧秉然没有说话,而且难得的也没有被罗述舟这样子给弄笑,他的样子很严肃,像罗述舟小时候做了错事要被罗述谨打时那样的征兆。
“大人。”这时,下去做事的小厮回来了,拎着一个食盒,对萧秉然恭敬的说:“您的餐好了。”
萧秉然伸手接过,等小厮走了,对罗述舟说:“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多跟沈霁川学学,也不至于天天被你爷爷撵到我这来。”
罗述舟生气了,准备和他理论一番,却看出来他要走,有些疑惑:“你这就走了?不进去和我哥见一面吗?”
“我哥昨天回来就说要来找你的,一直听说你忙,就没有过来,今天也不知道你在哪...”
萧秉然说:“你哥的事我都知道,不用顾忌什么,该怎么做怎么做。”
罗述舟正忙着记他话呢,抬头看见他提着食盒匆匆要走,赶忙伸出手“诶”了一声。
萧秉然站住,转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罗述舟住嘴了,规矩安分了,他莫名觉得萧秉然今天有点不大高兴。
萧秉然看着他,浅浅思量了一会儿,说:“若是找我喝酒,等我回到船上,尽管来便是。”
47.
“你怎么去那么久啊?”李明棠听见门口的动静,穿了鞋,跑下床来。
“久吗?”萧秉然在桌子上放下了食盒,见李明棠穿得少,撇了眼堂中的火炉,看还烧得旺才放下心开,赶紧打开食盒,对李明棠说:“还好,饭菜没有凉。”
是你去的太久了,关饭菜什么事。李明棠不满的望了眼萧秉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到饭菜上,难道自己平时在他眼里就这么好吃吗?
但她并没有说,因为萧秉然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低落。
他能低落什么?他什么都有,也什么地方都能去,李明棠不明白。
萧秉然好似也没有想让她明白,一脸平淡的语气说这说那的,还都是李明棠很感兴趣的,让她本就不灵光的大脑更晕头转向了。
等到她清醒过来时,饭菜都吃完了,李明棠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交给了赶来的小侍。
“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说你?我想听你。”
有小侍在收拾东西,李明棠不便大声说话,萧秉然和她靠得也不是很近,因此只得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真诚的样子。
“我什么?”萧秉然愣了一下。
李明棠不甚满意,缩回了身子,轻轻打了他一下:“什么什么,对于你自己都没什么想说的吗?还是你不愿说啊?”
“没有。”萧秉然立马否决,去抓李明棠的手。
收拾东西小侍还在,并且就在不远,李明棠不好意思,怒瞪了萧秉然一眼。
“我这个人比较无聊,但要说过去的事呢,也能说上三天三夜。”萧秉然笑。
关于萧秉然的事,李明棠多少也听过,他是前朝某个大臣的儿子,满门忠正,但是李明堂的父皇,他们的君父…李明棠不好说。
神宗皇帝早年英明,晚年多兴土木、信神求佛、不理朝政,权柄遂落入奸人手中,奸人只谋一己之利,百姓民不聊生。
奸佞一手遮天,很多忠贞大臣就此蒙冤,几乎没有好下场,不是流放就是抄斩。
不过李明棠不知道萧秉然究竟是哪个大臣的儿子,因为后来被天机阁沉冤昭雪的太多了,他一向也没有提及,只是亲自手刃了那个一手遮天的奸臣。
李明棠本也问的不是这些,但对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烦什么厌什么,萧秉然看起来也不会说。
收拾东西的小侍走了,一轮明月爬上枝头,李明棠安心的倒在了萧秉然身上。
“你可不无聊。”李明棠说。
48.
他们今晚什么都没有干,就安安心心的睡在床里,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李明棠有心想靠近他,因为他非常暖和,但又有些后怕。这一天虽然没有出门,但她已经够累了,靠在萧秉然身边,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