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这不是黎旭第一次见慕宁。
4年前，在澳门赌场的门口，他就见过她。
当时，她穿着一条白色连体吊带裙，轻盈地在赌桌旁来回走动，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她说，她从来不相信运气，因为运气从未眷顾她。她所拥有的，都是她努力得来的，还有她的快乐不建立在这些上面。
她拒绝了男生“试一试”的提议。
黎旭的目光停留在慕宁脸上，眼前的她，眼神不再灵动，眼睛下有遮不掉的青色。
但她捧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啄着的时候，他又觉得可爱。
4年了，他没想到还会遇见她，更没想到她会问他要不要谈恋爱。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那个男生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和这么好的女孩分开。
是发生了什么吗？她看起来真的好憔悴。
黎旭的睫毛低低地垂落，一时忘记了时间。
“我们试试吧。”
-
慕宁转过身，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她规规矩矩地坐着，手腕上，有一丝若有所无的热意，许久淡不去。
“抱歉。”
“没关系。”
他道歉了，所以她不再恼怒，因为游戏人间的女性不会去追究细枝末节的问题。
慕宁想，她或许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她的身体不仅不排斥他，似乎还在渴望着他的接近。
“你和她怎么分手的？”
她应该稍稍了解一下他的过去，避免触到他的雷区，她并不希望感情结束的过早。
“她去世了。”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慕宁她感觉她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躯壳中，她想离开，然而礼仪让她动不了，她只能任由羞耻感烧红她的脸颊和耳朵，指甲陷入她的手心。
他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她其实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对不起。”她为他女友的去世感到遗憾，同时也对自己行为表达歉意。
“没关系，已经过去两年了。”
慕宁抿了抿嘴唇，强迫自己面向对方，“有个事情，我必须同步一下。”
“你说。”
“我8个月前分手的，我…”慕宁低下了头，随后又快速地抬起来，“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提议，我们不合适。”
她的信心全面坍塌，她已经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和他聊天了。
她不忍心那样对待他。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很慢，很轻，似乎在降低她的心理防御。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她决定将其全盘脱出后立马滚蛋。
“我八个月前分的手，到现在都走不出来，我想找个人转移一下注意力。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经常换女朋友的人，现在想来是我脑子进了水。你很好，你该去开始一段正常的恋情。”
压力随之倾泻，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你不正常吗？”尽管黎旭笑得很淡，但是他嘴角的酒窝还是出现了，“或许我这叫乘虚而入。”
慕宁呆滞在了空气中。
“你的想法很正常，大家都这样，我能理解。只要你能放下过去，我们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黎旭接着说。
“你不介意？”慕宁木讷地问。
“介意什么？谁还没有过去。”
“不，我说的是动机。”
“动机？”黎旭重复了这两个字，凝视看着她的眼睛，随后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相信什么？”慕宁听不明白。
“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黎旭终于记起了自己咖啡，他将吸管插入，“你并没有隐瞒你的情况。”
黎旭将吸管插进去后，她听到了液体缓慢流过的声音，他看起来很从容。
受他的影响，慕宁同样地喝了一口。
此时，她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坐立不安。
她想，这大概是他的话在起作用。
“你23？”
“是，你应该比我大。”
“我26了。”
黎旭点头。
“你不想找一个小一点的嘛，年轻一点的？”
“三岁不至于是两代人，再说，我不在意年龄。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如果你比我大个一二十岁，这话我就说不出来了。”
“那你在意什么？”慕宁下意识反问。
“感觉吧，性格是首要的，我喜欢你的性格，当然我也没办法免俗，你长得确实很好看。”
如此夸人相貌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可怕，直接到可怕。
90后和00后有这么大差别吗？
“性格短时间是看不出来的。”
“是，所以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慕宁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身体变得沉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确定吗？”
“我无比确定，我相信我们对彼此都是有好感的。”
他的眼神真挚，她似乎被他说服，或许她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忽然慕宁又意识到了什么，捏捏手指，“对了，你不用为了我年龄着想，我对结婚没有执念。”
她不需要他负责。
结婚不是人生的终点，她想明白了，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为什么她的鼻子发酸，发胀？
“什么意思？”
慕宁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声音也抬高了几分，“我说，未来随缘，享受当下。如果你到时候喜欢上别人，请一定要告诉我。 ”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希望成为责任。”
“责任不是爱的一部分吗？”
咖啡店的温度似乎在上升，她感到莫名的热意。
“那个黑围裙的咖啡师很好看，你有没有觉得？”慕宁转移了话题，她不想在此时聊责任。
“很有个性，但我不喜欢，我指的是男女那种喜欢。”他简单回应着她，只是刘海下的眉毛微微地皱着，“你还好吗？”
慕宁再次动了动她的下颌，她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点头了。
别人说第一次约会，就像是夏日的气泡水，开心得冒泡泡。
她今天算是第一次吗？
似乎不算。
哪哪儿都不算。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向我倾诉。”
“谢谢，不过我现在做不到向你倾诉。”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你的男朋友了。”
咖啡的苦香随着空调侵袭着每一个角落，就像孤独一样逼得她躲无可躲。
她直直地看向黎旭，她能同他去抱怨前任吗？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我们加个微信吧。”话题不断地切换着，只是黎旭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慕宁的脸。
“我加过你了。”慕宁从虚空中归来，她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
对于她个人来说，这算是一个有趣的事情，她有些好奇黎旭接下来的反应。
“什么？”
黎旭的声音都高了些。
慕宁笑得更深了，暂时从那段情绪中缓了过来。
“我做运营的，我之前找过你投广告，你…拒绝了。”说完之后，慕宁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发了一个表情过去，然后乖乖地等着他的回答。
黎旭盯着屏幕很久。
表情之上：
一年前。
梁旭：【不好意思，你们的产品和我的账号定位你相符。】
宁子：【好的，祝您生活愉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拒绝的很直接，我觉得很好啊。我当时知道不会成功的，但我领导非要找你。”
“抱歉，我当时应该是去忙了，所以有些不太礼貌。”
“没关系啦，你那时候也不知道我们会再见面。”
“如果知道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接你广告的。”
慕宁脸微微地侧着，她在质疑黎旭的说话，他已经开始在哄她了吗？
“你还有别的微信吗？”黎旭问。
“我就只有这一个...哦，我不发朋友圈的。”
黎旭点头，退回到聊天界面，随后放下了手机，状态逐渐变得松弛。
微笑间，慕宁又看到了他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好看。
黎旭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眼神，于是脸颊的肌肉的力道加深了一些，随之而来的酒窝也更深了。
他这也是故意的么？
她赶紧移走自己视线。
忽然，慕宁又意识到了什么，“那你还有别的微信吗？”
“没有，就这一个。”
“哦。”慕宁重重地点头。
他应该是只有这一个的，她偶尔还能看到她跟别的网红互相点赞。
-
天色已经有些深了，他们本该是要一起去吃晚饭的。
只是慕宁中途收到了徐珂的消息，有一个博主可能涉及数据造假。
她需要回家和徐珂商量对策，一方面要和那个博主交涉，另一方面，她们还要和信息流投放的人一起调整接下来的策略，让投放结果不至于太难看。
于是，黎旭就送她回家了。
一直到10点多，慕宁才有时间喝杯水，以及去点掉黎旭头像上的红点。
黎旭：【忙完了吗】
黎旭：【事情很棘手吗】
黎旭：【吃饭了吗】
三条消息，分别了隔了半个小时，最近的那条就在20分钟前。
密集、规律，能这样发消息的人，代表着两人关系不菲。
风渐渐地大了，离台风登录只有几个小时了。
她去阳台收完衣服后，重新拿起手机。
慕宁：【事情还好，差不多忙完了，我等会吃三明治。】
她一口气回完了三个问题，回完了之后，对方没有立即发消息过来。她将手机丢在了一旁，从餐上坐拿起了一桶泡面撕开包装。
泡面没有营养，她又不想听那么多。于是胡诌了另一个食物，一个有鸡蛋、有蔬菜、晚上吃不会不消化，还算健康的食物。
很快，黎旭发来了消息，【嗯，明天看电影吗？】
嗯？嗯。
男生和女生真的差好多，即使是徐珂，她都会说，我吃了蛋炒饭，然后再开始下一个话题。
可能黎旭这个人就是这样吧，。
慕宁：【好啊。】
原本，她还打算问一下看什么电影的，但是很快就删除了，说得太多，岂不是显得她有些心急。
黎旭：【那我就先忙别的了，我还有脚本要写，期待明天的见面。】
期待？他很期待吗？看不出来。
那她呢？好像也没有，但有一点，她无法否认，她期待着她死寂的生活能有一点变化。
慕宁：【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