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花烛
蒋怡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不知不觉脸上已是泪眼模糊。
她再不敢停留，一自由便跌跌撞撞逃离了此处。
沈肆望着那蒋小姐狼狈的背影，一时间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暗卫们将那小厮悄悄抬走，院子又恢复了原来的安宁。
沈将军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忽然抬起脚步离开，留下侍女一个人待在原地。
诗梅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颤巍巍起身，朝小姐方向跑去。
……
婚房，红烛摇曳。
新娘盖着红盖头，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夫君的到来，一切都是平常的模样。
只是她攥紧的衣袖，显示着心中一圈一圈泛起的涟漪。
只听得“哐哐”两声。
窗子被敲响。
岁宁被惊得一颤：“谁？”
“是我。”
男子的声音嘶哑，来到女子的婚房前，似是犹豫不决，但终究还是颤抖着手，用扇子敲了敲窗。
窗上的大红喜字刺痛了双眼。
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岁宁被气得差点心梗。
没想到，没等到那帕子的消息，倒是等到了帕子的前主人。
她倒是想好好问问，说是将帕子珍藏在东宫之中，又怎会将其沦落到别的男子手中。
况且，今日可是她的大婚，此处是她的婚房，沈将军不知何时会到来。
太子竟是如此胆大，竟敢在新婚之夜敲响别家新娘的窗。
真是疯了！
“我不知你是何人，也不知你来找我何事，但此时是新婚之夜，望你以大局为重。”
太子一听这话，心脏一阵绞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无法言说。
如今时间紧迫，他只能表明来意：
“我知晓你不是真心要嫁给沈将军，只要你一句话，我助你逃婚。”
窗外多了一个人影。
竟是与岁宁有着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身形，更是穿着一模一样的嫁衣。
也不知这女子是怎样来到将军府，而不吸引人注意。
但有一点可知，太子定是耗费了无数心思，才得了这么一个相像之人。
岁宁一听那“逃婚”的字样，差点一把掀开红盖头，质问太子是何居心。
今日若是逃婚，她便是连侯府嫡女这个身份也没了。
那太子如何能把她放在身边，把她当作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吗？
岁宁冷哼一声，眉眼间竟是嘲讽：
“你若再不离开，我便要叫人了。”
此话一落，太子眼中尽是落寞，他自知无力回天，只能沙哑着声音：
“好，依你，但我想要一个理由。”
岁宁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腕，太子今日若是得不到一个答案，怕是不会死心了。她微启朱唇：
“东宫妻妾环绕，可将军府只会有我一个。”
这便是最好的理由，就算是皇上来临，无论如何也束手无策的理由。
她原以为太子会挣扎一番。
东宫只会有太子妃，能说出这样哄骗的话，也算是他曾经想过，却办不到而已。
可是他未曾反驳。
一窗之隔，便是永隔天涯。
“那便祝将军夫人，诸事顺心。”
岁宁闭起双眼，心中堵得慌，不过已在预料之内不是吗？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来的帝王，需要子嗣傍身。
绝不可能因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便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皇位。
她早已明白，深深吐出一口气。
在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
晚宴之中，太子的身影又悄然出现。
但宾客们却迟迟未见沈将军，但也并未惊疑。
谁要是娶了京城第一美人，怕也是心中难耐，等不及便去洞房了吧。
不过这沈将军看着冷心冷意的模样，实际上却也与俗人不逞多让。
新郎回房，众人多喝了几杯，宴会便也散了。
而被众人调笑的沈肆，此时在何处呢？
他从假山石后现出身形，瞧着太子离去的身影，神色未定。
今日有人要对岁宁出手，便来到婚房前，却不曾想到在此处见到不该出现之人——太子。
那一颗假山石差点被他捏得四分五裂。
新婚之夜，别的男子竟敢肖想自己的妻子，当他沈肆是什么人？
荒唐至极！
他差点不顾君臣之礼，直接冲上去。
但当他听到岁宁的拒绝之语，便知她是铁了心了要与前尘往事划清界限，就算是太子亲自来劝也不行。
想来他们已是拜过堂的夫妻，岁宁再怎么不喜他，也不会当夜逃婚。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却莫名其妙欢喜了起来。
可他又一想到那小厮，面色又沉了下去。
有人要陷害他的夫人，更是不把他这个护国大将军放在眼中。
看来这京城居心叵测之人甚多，都忘了他沈肆的名号，得好好肃清一番了。
他眼中寒芒闪烁。
“小姐！”
诗梅慌慌张张跑到婚房前，未见沈将军的身影，便大舒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进入房中。
沈肆一瞧见那侍女，便抿了抿唇，并未声张。
只是上前几步，蹲在窗前偷偷摸摸听墙角。
他倒是很想知晓，这侍女为何对这帕子这么上心，不顾自己危险也要死死护住。
诗梅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跪伏在小姐腿边。
大婚之日不能流泪，可她如今依旧管不了这么多了：
“旁人并未察觉异样，可帕子流落到沈将军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岁宁脑中轰鸣，差点折断了指甲，头疼不已。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我从不在旁人面前展示绣艺，沈将军不会认得。”
诗梅一想到此前小厮的下场，就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一旦沈将军知晓，这是送给太子的定情信物，只怕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若是说出今日景象，怕是要吓到小姐。
定情信物！
沈肆脸色一黑，气得差点把这个帕子吃下去。
岁宁还未想出什么好办法，能够将其拿回销毁，便只见“嘎吱”一声，门被用力推开。
而进来的男子气势汹汹，似是在强忍着什么，咬牙切齿道：
“出去。”
诗梅一个噤声，像是被掐住喉咙，躲在小姐怀里瑟瑟发抖。
岁宁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那沈将军最多冷落她罢了，总不能真对她做些什么，便嗔怪道：
“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吓到我家侍女了。”
诗梅赶紧拉住小姐的袖子，疯狂摇头。
看将军阴恻恻的神色，要是小姐再说下去，她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岁宁拍了拍侍女的肩，诗梅明白小姐的意思，犹豫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婚房，只留下二人独处。
明明是她做错了，还这么理智气壮。
沈肆气得一个仰倒，周身便越发压迫之感。
他透过那抹鲜艳的红盖头，猜测着女子此时的神色。
是强装镇定，还是真从容，倒是让他怀疑这帕子的真假了。
不猜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捏起盖头一角，顿了一顿，随后一挥手将盖头掀开。
一袭华丽的嫁衣，红簪朱钗琳琅满目，眉角鬓边流苏垂落，却不曾喧嚣夺主。
只一眼，便被那双明媚的眼眸吸引住了心神，漫天星辰也不过如此。若是被双瞳孔注视，怕是一颗心都要舍出去。
唉。
沈肆堵在心口的责怪之语一下子咽了回去。
罢了。
往事已烟消云散，不管她此前如何，今日过后，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眼色变换了好几次，最后像是认命一般道：
“夜已深，歇息吧。”
话落，便要坐在这婚床上。
这可惊得岁宁一个颤抖，拉着自己的嫁衣裙摆便站起：
“你要做何事？”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看沈将军进门愤怒的模样，想必是知晓了那帕子的意义，可为何依旧像个没事人一般？
沈肆看着一蹦离他三尺远的妻子，都快被气笑了。
他伸开双手，抢占了婚床，指尖一点一点敲着床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要干何事？”
岁宁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晓沈将军此等举动的意思。
她拖着厚重的头饰与裙摆，暗自琢磨着：
“将军可是别忘了，我们不过是合约婚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沈肆绝不会就此放过她，看这模样，怕是要憋着大招呢，她可不能任由他行事。
这沈将军应该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搬出之前商量好的合约，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否则，她便要另想办法了。
看着岁宁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他一有什么举动，她便要翻窗逃走，沈肆气极反笑。
的确，他们今日这场婚礼是做过约法三章，可那不代表他就如泥人一般无心无情。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他自从老将军离开之后，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房中回荡着男子的酣畅淋漓的笑声，岁宁却心惊肉跳地站在原地。
沈将军一直都是严厉肃穆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肆意的笑容，此人极为不正常。
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肆能干什么，他只是起身倒了两杯合卺酒，一杯递在岁宁面前。
岁宁犹豫了几分，还是接过了酒杯，一口喝下。
沈将军怔了一瞬，就连交杯都不想给他交杯吗？
他一仰头浑沦吞枣吞下这酒，随后从袖中抽出那帕子，岁宁一见心跳漏了一拍。
沈肆将红烛拿过来，将其一角放在火焰之上燃烧。
谁曾想，这龙凤花烛竟是来做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