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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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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居于其中,是沟通天地的使者。

相传,上古黄帝时代,人、神、妖杂糅并居。神可以自由的往来于天地之间,而人也可以通过天梯“昆仑山”或“建木”,上达天界。

直至后来,蚩尤作乱导致天地秩序混乱,在帝颛顼时,重、黎二神隔绝天地。

颛顼帝令“重”两手托天,奋力上举;令“黎”两手按地,尽力下压,致使天地分隔越来越大。天地之间的道路就此阻断,人神断绝,后世谓之“绝地天通”。

绝地天通之后,天地相分,人神不相扰!也正因为如此,“巫”才担负起了沟通天地人神的职责。

盘龙城自然也是有巫师的,只不过现在世间所谓的巫师、巫祝、巫觋,都只是沾了个“巫”的名头,装神弄鬼替人祈祷为业,已很少有货真价实的巫了。

而今年,盘龙城的第一场雪,下得异常大。

狂风卷雪,肆虐无忌,席卷过整片大地。同时随着这场暴风雪而来到盘龙城的,还有三个真正的巫族巫师。

为首的,也是三人中看上去最年轻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名唤“仓庚”。其余两人,其中三十多岁的那名女子,叫做“氐姜”;而年纪最长的老者,名叫“丹”。

他们三人顶着风雪,步履蹒跚地来到了盘龙城。还未来得及抖落身上的风尘雪沫,就被一群惊恐的居民给包围了起来。

少年同拾夜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道:“这城外是有岗哨吗?为何这城里的人能这么闲,每次一有外人来,都能及时出现阻拦。”

看着那三个巫族人,被拦在城门口盘问,拾夜也被逗笑了。

“行了,这下我心里舒服了。”拾夜畅快地笑道:“看来这城里的人,就是喜欢给外来人进行一场盘问洗礼,连高高在上的巫族也不例外。”

两人站在远处,等着看这热闹如何收场。不过,这热闹也没能让他们看太久。

居民们把三个巫族人包围起来,双方还没说上几句话,一个胡子花白,身着清灰巫衣的老头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一来就跟居民解释了一番,没多久,人们就簇拥着那三个巫族人,一起进了城。

拾夜见热闹这么快就散场,失望地叹息了一声。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倒也没感到太意外。

毕竟这个时代,巫的地位仅次于王。人们对于鬼神的敬畏深入骨髓,对能与鬼神沟通的巫师同样也敬畏有加。

那个身着青灰巫衣的老头,是盘龙城内的祭司,他迎接三位巫族的巫师住进了神庙。

居民们也都跟着凑热闹地围到神庙门口,很是惊奇地打量着,并三两成群聚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听祭司说这三位是巫族的巫师,大人物诶!”

“有多大?老祭司不也是巫师吗?”

这个问题把说话的人给问住了,对普通人来说,他们并不能分清巫族和普通巫师的区别。

于是,勤学好问的人就偷偷去问神庙里,还在学习当中的小巫祝:“那些人是谁呀?”

小巫祝年少,未经世事的双眸中,闪烁着纯真的光芒,细声细语回道:“吾,吾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师傅说,他们是从巫国来的巫神之后。”

“嘶——”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切地追问:“那他们来城里是做什么的?”

这时,小巫祝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有一个人兴奋地抢答道:“会不会是天神听到了吾等的祈祷,派巫神的后人来铲除那个食人的妖怪!”

“对!对!对!”

此言一出,其他人奋力地附和着,小巫祝试着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插上话。

众人兴奋完,转头热切地看着小巫祝,纷纷向她求证 :“是不是这样啊?”

“那食人的妖怪终于要被铲除了吗?”

“吾的家人还能被再找回来吗?”

小巫祝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问题,问得头昏眼花,努力保持镇静道:“诸位,请冷静!三位巫神后人来此有何目的,吾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请诸位放心,汝等的祈求,吾一定代为传达。”

说完,小巫祝也不管众人再如何,赶忙溜回神殿内,找师傅求助去了。

这时的神殿内,老祭司正在跟仓庚详细介绍,盘龙城近来发生的异状。

仓庚听到最后,神色凝重道:“城中一直都在祭祀那只煞神吗?”

老祭司如实回答道:“是的。”

“不是叫你们停了吗?”巫族巫师氐姜,不可置信地怒道:“五年前我们来封印那只煞的时候,就告诫过你们,绝不可再祭祀煞神,杀戮只会增长它的邪性,你们为什么不听!”

“吾,吾……”老祭司被氐姜吼得一时失语,苦着脸结巴了半天,才缓缓道:“吾劝过了,但本城的城主,他是商王册封的小臣,能调集军队。他是个贪婪又自负的人,他为了确保铜矿的开采,不同意停止祭祀,所以………”

“啍!”氐姜冷着脸斥道:“贪心不足,软弱无能!”

她说的贪心不足,指的是城主,但这软弱无能,却明显是说给老祭司的。

老祭司也深知自己不但没有阻止城主 ,反倒是在城主的威逼利诱下,辅助进行了祭祀,也不敢再争辩。只得羞愧着低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溜走。

当然,老祭司这时候想逃也是逃不掉的,不但他没逃掉,刚刚从众人那里逃回来的小巫祝,也扯着嗓子跑进了神殿。

“师傅!师傅!”小巫祝一边跑,一边喊:“外面的人都在问,巫神是不是派了使者来铲除妖邪?他们还问,失踪的亲人什么时候能找回来?还有还有……”

“行了!”老祭司转过身打断小巫祝,道:“没看到为师正在招待贵宾吗?别捣乱,快出去!”

小巫祝被吼的一愣,生生刹住了脚步。看着师傅阴沉的脸色,她不自觉地悄悄往后退。

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时,一道和煦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先别走,你先过来。”

小巫祝转过身,看着坐在神殿正中的青年,眼前蓦然一亮。

真好看,真好看!小巫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小酒窝,温柔和煦,仿佛能将外面的冰雪融化。

“汝是在叫吾吗?”小巫祝用手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道。

“放肆!”老祭司冷着脸呵斥小巫祝道:“怎么能跟仓庚大人如此说话,太失礼了!”

小巫祝接连被师傅吼,眼泪已经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眼看马上就要哭出来。

仓庚见此,忍不住轻叹一声。

一旁的丹听到他的叹息,神情肃穆,不动声色地干咳了一声,隐隐地提醒老祭司收敛。

老祭司收到暗示,立刻噤声。

仓庚将二人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深感自己有所失态,于是立刻一扫失落无奈的情绪,朝着门口的小巫祝轻声道:“别怕,我有事想要请教,你能告诉我吗?”

这是一个温柔而谦逊的人,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巫祝再次想起那个风雪飘飞的午后,见到这个人的情形,心中仍有一股暖流流过。

入夜之后,风雪渐渐停歇。积雪宛如白布,挂满山川屋脊。

拾夜和少年站在雪地中,遥遥望着远处的神庙。寂静的冬夜里,橙黄的灯光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晕染着周围也沾上了一丝暖意。

望着那庄严神圣的庙宇,拾夜似笑非笑地跟少年说道:“我之前还在想,那石窟里的伏妖阵是谁设下的,现在看来,巫族的人早就来过这里。”

少年嘴角同样噙着淡淡的笑意,冷嘲道:“池浅王八多,没想到我这句话能这么通用。惹事的真是越聚越多,你这比买卖的报酬到底是何物?需要费这么大劲。”

闻言,拾夜转头看向少年,只见他神色戏谑,一派冷眼看戏的泰然自若,心中突然,燃起了无名的小火苗。

她双手背在背后,左手握着右手,轻轻一用力,就听见指关节“咔咔”作响。

少年五感灵敏,即便这声响细微,但也没逃过他的耳朵。他没去看拾夜此时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肯定不好看。

“咳!”少年干咳一声,迅速正色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破坏了伏妖阵,才惊动了他们?”

说完,少年偷偷瞅了一眼拾夜的脸色,发现她的神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阴云密布,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拾夜静静听着少年的讲话,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并不回答 。大冷的雪天,她仍然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洁白的纱衣几乎与大地融为一色。

她不说话,少年也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在雪地里站着。

直到夜半,四周的灯火全部熄灭,拾夜才缓缓转身。冷清的大街上,她和少年就犹如游荡的孤魂,踏雪无痕。

“你小心花影。”

“什么?”少年听到拾夜冷不丁丢下的这句话,顿时疑窦丛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年追问。

拾夜停下脚步,幽幽叹了口气,寒声道:“也许花影一开始就在骗我们。她五年多以前就来到了这里,不可能不知道当初是巫族封印了那只煞。”

少年皱了皱眉,不解道:“这能说明什么?”

拾夜看着少年,认真道:“当初她写信邀我前来,却迟迟不肯现身,直到我们卷进失踪事件当中。你不觉得雨夜那具尸体出现的很蹊跷吗?”

少年想起那次雨夜他去追踪黑雾,最后却突然多出了一具尸体,还被人诬陷杀人,然后花影及时出现化解误会,当时他就觉得太过巧合。

但之后,由于一直忙着跟拾夜寻人,这件事也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思忖了片刻后,少年才漠然道:“她算计我们干什么?”

“为了激我们去追查失踪的细辛。”拾夜平静地给他分析:“因为追查失踪的细辛,我们找到了矿洞,在矿洞底的石窟发现了那只煞,不可避免的一场大战后,你杀了那只煞,也破了伏妖阵。因为伏妖阵被破坏,又引来了巫族。环环相扣,你能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吗?”

这番话 ,听得少年摇头苦笑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拾夜,只是不明白自己跟花影又没有过节,她算计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半晌后,少年才幽幽道:“就算花影一开始在骗你,那跟我又有何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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