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老祭司在山林间一路疾行,差点没跑断气。
这会儿终于追上了人,他才停下来,拄着拐杖,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颤抖着伸出手,冲着仓庚他们喊道:“三位神巫大人,等等在下。”
骤然见到老祭司,仓庚三人都很意外。
氐姜转头和丹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不显喜怒,朗声问道:“祭司深夜到此寻我等有何事?”
老祭司听到问话,突然“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求三位神巫大人,救救在下那可怜的小徒!”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氐姜和丹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
仓庚则赶紧走过去,伸手将老祭司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吾的徒儿,被今早来的那个女子给劫走了!”老祭司急得抓住仓庚的一条胳膊,使劲摇晃道。
仓庚耐心地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老祭司的手背,安抚道:“什么时候的事?慢慢说。”
老祭司自觉失礼,赶紧松开了抓着仓庚的手。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大概是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女子——不!妖邪,那是个妖邪!”
老祭司激动的说话都破了音,心中怀着对花影的怨恨,但还是照着事先商量好的说辞,继续讲道:“当时吾和徒儿见到那女子,以为是三位神巫大人回来了,便给她开了门。不曾想,她一进门就凶相毕露,一把擒住了小徒!”
氐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那女子为何要抓你徒弟?你有缘何说她是妖邪?”
望着氐姜怀疑的眼神,老祭司信誓旦旦道:“她会妖术!在小徒被抓时,吾上前阻拦与她缠斗,她立刻就施展妖术控制了吾,令吾四肢不得动弹。”
话说到一半,老祭司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愤满地接着道:“而且,她抓住小徒后,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了吾的面前。这一切吾都看得真真切切。所以,她绝不可能是个凡人!”
闻言,氐姜又和丹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问道:“那她为何抓走你徒弟,却又放过了你?”
“因为……”
老祭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颤颤巍巍递到仓庚面前,悲痛欲绝道:“她威胁吾,如果想要救回小徒的性命,就要吾暗中第三位神巫大人,下这幽旬花毒。”
幽旬花也叫“冥昙幽旬”,是一种生长在妖世的奇花。
它的外形酷似昙花,花瓣为蓝色,花丝为金色,全株都有剧毒。凡人就算闻到它的花香,都会立刻毙命。中了幽旬花的毒,既是神仙和妖怪也很难逃一死。
仓庚伸手接过皮囊,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三颗金色的细小种子,正是幽旬花的种子,也是幽旬花全株毒性最强的部位。
这时,氐姜和丹也围了过来。在看到幽旬花种子后,二人的面色瞬间都变得凝重起来。
眼下看,先不提老祭司刚才讲的是真是假,但这幽旬花的种子却不是假的。这种只生长在妖世的奇花,除了道行高深的妖魔,别说是凡人,就是神仙也很难得到。
而且今日晚饭时分,正是仓庚三人跟少年去仲乙家那段时间。当时拾夜,确实恰好不在他们视线之内,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夜风习习,月华皎洁,老祭司垂首僵立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他真的是已经拿出了十分的真情,和万分的努力,演好了这场戏。
此时,他只能默默祈祷,不要被三位神巫看出破绽,一切能按花影的计划照常实行。只有这样,自己徒儿和全城人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
月光下,仓庚握着装有幽旬花种子的皮囊,静思片刻后,神情沉肃地对老祭司说道:“你且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回小巫祝。不过眼下,先得解决这里的问题。”
老祭司闻言,抬头顺着仓庚的目光,看向了矿洞幽深的入口。
几人不再迟疑,燃起火把,陆续走进了幽暗狭窄的矿洞里。向下走了三十余丈后,洞口逐渐变窄,几人只好排队通过。
就这样又走了良久,在离地面百丈深时,几人终于到达了洞穴底部。
洞穴底怪石嶙峋,蜿蜒曲折。几人又往里走了几里后,来到了原本封印煞的洞窟。
巨大的洞窟中央,原先那片水塘早已干涸,只露出几块碎石在那里。
氐姜一看眼前的情况,面露惊愕,“怎么会这样!我和丹设下的伏妖阵已经消失了。”
老祭司在一旁装傻充愣道:“是不是那只凶煞冲破了封印?”
“不可能!”氐姜斩钉截铁道:“就凭那只煞,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内,它绝不可能冲破我和丹设下的七重伏妖阵。”
丹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嗯,凭那只煞的实力,它就算耗损全部妖力,最多也只能冲破五层封印。”
老祭司见机,煽风点火,赶紧给拾夜泼脏水。
“那就是其他妖怪,帮凶煞破坏了伏妖阵。会不会就是掳走小徒的哪个妖女?”
氐姜和丹互相看了一眼,转头望向仓庚。
仓庚自进到石窟后,就一言不发。
他站在石窟中央,将四周的环境扫了一圈,淡淡道:“这里最近应该发生过一场打斗,你们仔细看石壁上,还有剑气留下的划痕。”
此言一出,氐姜和丹纷纷走到石壁前仔细查看,老祭司也装模作样地在四周墙壁上摸索。
他一边摸索,一边见时机差不多了,走到提前放置好的影石旁边,大喊道:“对了!吾想起来这里有块影石,只要找到水,就可以在月光下,看到石窟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氐姜和丹都被他这话吸引,掉头向他走了过来。
“这里为何会有影石?”仓庚仍旧站在石窟中央,沉声问道。
老祭司早就料到会被这么问,很干脆地就把提前编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先师过世前传给在下两块影石。当初凶煞被封印后,在下为以防意外,便将影石放在了石窟中,以作监视凶煞之用。”
氐姜一听,顿时恼火,“那你干嘛不一开始就说!”
“吾一时忘了,毕竟这都是五年前的事儿了。”老祭司一脸歉疚道。
“行了,既然有影石在,那就先回地上去罢。”仓庚说着,率先走出了石窟。
氐姜和丹紧随其后,老祭司走在最后,偷偷擦了擦额上冒出的虚汗。
几人回到地面,想着既然要找水源,便自然想到了那片湖泊。
于是,一行人很快又来到了湖边。
仓庚走到湖岸边,将影石放入湖水中,月光下影石记录下的影像慢慢浮现。
老祭司跟到湖岸边,四处张望,趁着仓庚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影石时,找了个借口,跑去找另一颗藏在湖边的影石。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找遍了存放影石的地点,都没有找到另一颗影石的下落。
老祭司见实在找不到另一颗影石,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会惹仓庚三人怀疑,便只好作罢。
虽然那颗记录下,拾夜和少年斩杀鱼头怪的影石不见了,但矿洞这颗,却清清楚楚记录下了他们破坏伏妖阵的影像。
氐姜看着少年,轻松一剑就砍碎了她和丹布下的伏妖阵,也是略微吃惊,“真没看出来这孩子居然这么厉害,我直到刚才,都都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人呢。”
“现在怎么办?”丹看着影石记录下来的影像,不疾不徐道:“我们此次本是来加固封印凶煞的,如今凶煞已除,封印被毁。是救完人就回去,还是留下斩妖除魔?请上少司示下。”
仓庚神色漠然地看着月光下的影像,平静道:“先救人。”
“如何救?神巫大人有办法找到那妖女吗?”老祭司假装焦急的询问。
仓庚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我自有办法。”
此时,皎洁的清辉撒在仓庚身上,衬得他更加风神俊秀。夜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翩然,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竟让人有种不可仰望的威仪。
许是冬夜的风太凉了,老祭司看着这样神情清肃的仓庚,心里忽然有些发寒,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那两人原先住在城西的旧宅,现在要先去城西旧宅看看吗?”
仓庚听着,摇了摇头。他想,现在就算是立刻赶到城西旧宅,拾夜他们肯定也早已不在那里了。
事实上仓庚猜得很对,此时的拾夜和少年确实已经离开盘龙城,来到了城南山脚下的木屋。
夜黑风高,月正当空。
雪地中,身着一袭粉色衣裙的花影,独自站立在木屋前。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秋瞳阴厉深沉,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看着到来的拾夜和少年,“我该再次欢迎你们吗?”
“省省罢,无谓的寒暄只是浪费口舌。”
拾夜心头火起,有些不耐烦地将手中的影石扔到花影脚边,“你说得没错,我真是有点未老先衰,竟然忘了你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哈哈哈!”
往事在脑海中翻涌,花影失心疯一样地大笑起来,“是吗?你拾夜是那样的人吗?你少那里跟我装蒜!”
拾夜无聊地长叹一声,都是些避重就轻的废话。
她微微眯起眼,饶有兴致地将花影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一遍,最后扬唇一笑道:“何必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直说吧,你想干嘛?只要你按照约定把玄冰箭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实现心愿。”
“好啊!”花影面上是难以抑制的扭曲喜色。
她一抬手,指着拾夜身旁的少年,厉声道:“我要他的命!”
“不行!”拾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他是我的客人,付过报酬,定过契约的。换一个条件。”
花影嗤笑一声,挑眉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才自己动手。”
少年闻言,抬头扫了一眼花影。此时身为话题的中心他,面对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实在是太习以为常。
就当他准备好手迎敌时,突然胸口一阵裂痛,如一把尖刀,从喉咙一直割到肚脐。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手脚一阵痉挛。由于实在太痛,他根本没力气再站稳。只能弯下身,单手压膝,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额头渗出大颗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滑落。
拾夜察觉到少年的异常,转身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现在痛得已经张不开口说话,花影站在对面,冷眼旁观着,缓缓道:“他中了我的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