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仓庚神色复杂地看着拾夜,迟疑了片刻,才犹豫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拾夜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忍俊不禁道:“为何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
仓庚很认真,很诚恳地回答道:“因为之前问的话,你肯定不会说真话吧。”
“哈哈哈!这倒是。”
拾夜有些没心没肺地低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悲凉,“说罢,少司大人,我背上了什么罪名?”
这时,老祭司忍不住跳出来,指着拾夜的鼻子,厉声喝道:“妖女!汝掳走了吾的徒儿,将吾打伤,如今还敢在此抵赖!”
拾夜斜睨了老祭司一眼,一挥衣袖,就将他扇飞出去几丈远。
老祭司在空中飞出一个抛物线,落到地上时,还滚了好几个圈。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刚想要挣扎着起身,一歪脖就吐了好一大口血出来。
这下直接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拾夜眸光不带一丝温度地瞥向他,嘲弄道:“看好了,你现在才是被我打伤了。”
氐姜眼看着拾夜出手伤人,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一个闪身,拔剑就向她刺了过去。
长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袭拾夜面门。
此时的拾夜,心情十分烦躁。
少年中了毒,花影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再来一个捣乱的巫族。她的耐性几乎见底,转手就送了三根银针给氐姜。
只见三根银针,脱了拾夜的手,便化为三道金光,如破竹之势一般袭向氐姜。
氐姜见此,心中一惊,大喝一声,拼尽全身力气,提剑而上。
但氐姜的剑锋,刚一碰上金光,就被强悍的金光弹开,她自己也被逼退了数丈。其中一根银针,更是直接射穿了她的肩胛骨。
“啊!”
氐姜吃痛得惊呼一声,身体如风中的落叶,整个人腾空向后飞了出去。
一旁的丹眼疾手快,连忙飞升上前,伸手将她捞进怀里,转身落在了雪地上。
与此同时,仓庚的长剑亦已出鞘,“铛铛”两下,替氐姜和丹,挡开了拾夜的银针。
“丹,你先带氐姜退到一边。”
听到仓庚的命令,丹抱着氐姜一个利落的旋身,便闪到了远处。
下一刻,仓庚不带一丝迟疑地提剑就向拾夜攻去。
这时,少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解下自己腰间软剑,扔给了拾夜。
少年这把剑,乃是上古神兵,平时几乎从不离身。
拾夜突然接过少年扔来的软剑,一时有些失笑。
他这是在担心我吗?拾夜心道:“竟把防身用的神兵都借给自己,他难道忘了,刚才我还说过要看着他死的话吗?”
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拾夜再多想。
电光火石间,仓庚锋利的剑刃,已带着万钧之势向她刺来。
拾夜握紧剑柄,轻轻一甩,横扫开仓庚的剑锋。
软剑在她手中,化为尖锐长锋,剑身周围,屡屡黑雾缭绕,剑光更是如幽暗深渊般漆黑凛冽。
这是这把剑的特性,可以根据使用的方式,和使用者灵力法术的不同,转换成不同的形态。
只是一瞬,仓庚和拾夜就己交手数招。
两人战至半空,四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穹空电芒乱窜,两人的身影快得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忽而分散,忽而相撞,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山林。
周围的草木尽皆倒下,碎裂成屑,就连坚硬厚实的大地,也完全被这两个人强悍的术法搞得坑坑洼洼,到处是深坑碎石。
雪地狂风处,丹扶着氐姜,望着上方缠斗在一起的那两人,茫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担忧。
天际之上,狂风越来越凄烈。
良久后,拾夜的身影,从风暴中缓缓出现。只是她的神色已不复刚才的风轻云淡,而是变得阴冷凶戾,眼中更是一片血红。
随着拾夜的现身,但见她手中剑身周围汹涌的黑气,登时直涌入剑刃之中,剑的威势猛然大增。
拾夜冷漠地注视着仓庚,眸光一暗,横剑就朝着他刺了下去。
剑锋所过之处,只听丝丝破空锐响,飞沙走石,剑气横贯天际。
那一剑轰然而下,仓庚也不退避,直接握剑格挡,硬生生将这气贯如虹的一剑,给接了下来。
地下几人,眼见这一幕,尽皆骇然。
仓庚此刻,完全了解到了拾夜修为之深厚,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虎归山。当下便强提一口气,正欲反击时,忽然感觉到拾夜剑上,猛然传来一股劲力,直冲他的经脉气穴。
一时之间,仓庚身躯震颤,胸中气血翻涌如惊涛骇浪,一股戾气几欲冲破胸膛。
片刻后,仓庚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子摇晃两下,手中的长剑一松,险些从云端上栽下来。
这惊心动魄的场面,直把氐姜和丹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景象中,花影看准时机,猛然出手擒住少年,之后迅速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了茫茫山林间。
抢人得手后,花影满心欢喜,笑得如癫如狂。
而少年在毒发后,遭了不少罪。此刻也懒得理她,干脆闭眼,就任由她将自己带到了一处池塘。
说是池塘,但感觉更像是一个洞府。
池塘边上摆放着的石桌、石椅、玉床,以及屏风、凭几,还有桌案上摆着的茶具,无不精巧。
这里特别的清静,几乎像是完全与外面隔绝了一样。
少年仔细观察了一下池塘四周的景象,竟然觉得,这里跟之前他和拾夜、仓庚等人,来过的那片湖泊有几分相似。
从周围收回目光,少年又抬头向上望去。目之所及,既不是石壁,也不是天空,而是碧波荡漾的水面。
他们居然在水底下,少年眸光微闪,冷声质问:“这是哪?”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是哪里吗?”花影似笑非笑地冷嘲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给你上坟。”
少年一边运功压制体内的花毒,一边慢条斯理道:“杀了我,你不怕拾夜找你算账吗?”
“哈哈哈哈哈!”
花影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面大笑起来。
“你真的以为拾夜会那么有情有义吗?”花影一脸嘲讽地看着少年,凛声道:“你死了,她最多是心疼自己商誉受损,绝不会想着要为你报仇什么的。”
面对花影的嘲弄,少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当然没指望过她会为我报仇。而是如果你让她商誉受损,又怎么能确定她不会报复?”
“因为我知道玄冰箭的下落啊!她那么唯利是图,只要赔偿到位,我跟她不会结仇的。”花影一脸笃定地冲着少年,眨了眨眼。
少年凝眸打量着花影,毫无情绪地说道:“你很了解她吗?”
对于少年的质疑,花影没有立刻反驳。
她的目光从少年的俊脸上,缓缓移开,落在波光荡漾的水面上,片刻后又转回到少年脸上,眼神中充满着玩味。
“小殿下,我给你个忠告罢,永远都不要轻易相信拾夜。”
花影说着,站起身,迤迤然走到少年跟前,面如寒霜地垂眸看着他。
“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狠心的人。你能想象吗?她当初狠下心活活烧死了自己!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你觉得,她能有正常人的感情吗?”
少年闻言,仰起头,目光审视地盯着花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所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句是真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一个想要杀我的人说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挑拨我和拾夜的关系?”
“挑拨?”花影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你都要死了,还用得着我挑拨吗?”
死,少年心想,这话题好像从记事起,就一直缠绕着自己。
甚至在他,都还没有理解死亡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不死,学会了杀人。
当他第一次杀人时,他看着自己剑下狂飙的鲜血,才知道原来活人的血是热的。那时飞溅在他手上的热血,烫得他差点扔了手中的剑。
再后来,他终于知道了“死”是什么,便又开始为了活命,不断的奔波,不断的挣扎。一次次满怀希望,一次次悲痛欲绝,唯一学会的,就是习惯。
现在,他听到死这个字,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为何要杀我?你说报仇,我跟你有何仇何怨?”少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问道。
但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花影的逆鳞。
她目光怨毒地盯着少年,愤然厉斥道:“因为你的母亲!就因为她的自私!她的任性妄为和贪欲,毁了我们所有人!”
相较于花影的激动,少年则是一脸平静,琥珀色的眼眸里无波无澜。
他轻喟一声,一字一顿道:“那你该去找我母亲报仇。”
短短一句话,字字如刀,扎得花影神情恍惚。
是啊!自己是该找他母亲报仇,但自己却没能力做到。
一想到这里,花影的怨恨就更深。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少年承受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后,再杀了他。
正欲动手时,一直安静的洞府内,突然想起了一阵抚掌声。
“啪!啪!啪!”
花影神色一惊,猛然转头,循着掌声来源处望去。
只见水幕下,洞府角落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我以前只觉得你一根筋,现在我才发现,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拾夜!为什么她总是能阴魂不散?
花影一个抄手,扼住少年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看着气定神闲,缓步走来的拾夜,花影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为什么能在这里?”
“我在这里,当然是因为你带的路啊!”
拾夜笑得一脸真诚,由衷感慨道:“镜中天!来来回回到过这片湖泊三次,竟没都有发现湖水下面,还有这样一方天地。你真是个藏东西的高手,在这里设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眼法。谁能想到,你的老巢就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