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
于秋秋怔忪一下,手下略一放松。
一番挣扎,对方也深知自己不是于秋秋的对手,乖顺得猫儿一般,缩着脖子蹲到了一边。
于秋秋支起耳朵细细听着周围动静,好在嘈杂的救火声嗡嗡轰轰,无人注意这偏僻草丛的微动。
于秋秋放下半颗心,复又回身去打量那个女子。
女子惨白的脸上已挂上了晶莹的泪珠,泛着泠泠的冷月光。娇艳的脸庞上满是恐惧和不安。
于秋秋吸了口气,轻轻把手搭在女子肩上,试图给她些安慰。掌心甫一接触,女子的身体便反射性打了个激灵,一双湿漉漉的鹿眼惊惶未定。
于秋秋僵硬地缩回手,粗着嗓音询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我又从何救你呀?”
女子回了神,小心低眉,恭顺地,柔媚地偷窥于秋秋一眼,柔柔道:“奴家适才值夜,不小心睡着,误翻了火烛,一觉醒来火势已大了起来,若是被老爷捉住追究起来,奴家可就要没命了呀,好汉若是不介意,奴家愿同您一起逃离这王府,奴家给您生儿育女,照看父老可好?”
于秋秋一边听着这女子陈词,一边仔细分辨着王府的情况。
撇开女子惹人哀怜的语调,于秋秋听着她的叙述,眉头也越皱越紧。
若不是火是她放的,她信了这女子的鬼!
想着她如此不老实,于秋秋也不打算再同对方周旋,只需要再给她一刻钟的时间,她便能将宝物偷出并藏到这夜香桶中,只等第二天正大光明地一桶桶运出即可。
于秋秋复又撇了女子一眼,绷紧了肌肉。
女子本能地嗅到了危险,上身后仰,以手撑地,拖着身体向后警惕地退了一段距离。
于秋秋背着光亮歉意道:“姑娘满口谎言,而我有要事要做,不能与姑娘把耽搁下去,就先委屈姑娘一下了。”说罢,于秋秋手风咧咧,一个手刀便要劈向女子脖颈。
瑟缩的女子眼中微光一闪,她慌乱无章地挣扎躲避,可实力悬殊,于秋秋迅速逼近。
眼看局面已定,忽地,一股甜腻香气钻入鼻孔,于秋秋直觉不对,可招式已老,退闪不急,身体一软,竟直直扑跌到女子怀中。
女子表情不复之前的柔弱娇怯,黝黑的眸中满是冷色,她对着于秋秋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于秋秋推到地上。
余光中,女子摸出了一把簪刀,锋锐的刀刃贴到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可药效太强,于秋秋再也支撑不住昏沉睡去。
女子将簪刀对准于秋秋太阳穴处,咬牙使力,眼看便要血溅当场,一列火杖奔来,草丛被拨开,女子吓得惊叫一声便要逃离,被粗壮的府兵一把拎住,火把一打,整个人便被暴露在了巡逻府兵明晃晃的打量中。
女子下意识瑟缩身体,可是火把明亮的光照下,她衣裙上斑斑的血迹也再也无从遮掩。府兵们眼神一对,将一坐一躺两人团团围住。
那领头府兵蹲下,傲慢地用两根手指夹托起女子的下巴,轻佻打量着。
女子脸色灰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笼罩着巨大的绝望。
那府兵们细细打量着她,忽然一个瘦高个惊声叫道:“这模样,莫不是王老爷那逃走的第七十二房姨娘?”
府兵们闻言都凑了过来,一张张脸努力向前探看,盯着那女子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一块肥美的鲜肉。
“大哥,把这恶婆娘抓回去交给夫人,我们可就发财了!”近旁的一个男子笑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领头府兵也被这捡到的活宝贝,肉眼可见的厚赏冲击得头脑发胀,志得意满地重重点头:“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有我一份,自然亏待不了大家。”
另一瘦瘦的,个子相对矮小的府兵因为无力挤到中间,只好在外围静静听着,为这将要得到的丰厚报酬憨憨傻笑。
他年纪小,个子也小,在一帮府兵大哥里混,习惯了听话与顺从。见实在无法挤到中间一睹那七十二房妾室的美貌,索性后退几步,打算先歇歇脚,缓一缓这混乱深夜的奔忙。
他疲乏地后退几步,脚跟碰到一处柔软阻碍,差点拌了个跟头。
小兵举起自己的火把朝地上一递,便清楚地看到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细瘦男子晕倒在地。
小兵啊地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大哥们,口中求饶不断。
“救命啊,有死人!”
众人视线齐齐聚到了小兵那边。
领头府兵像提拎小鸡一般抓提着那女子走向那“死人”。
待到近前一打量,瞧着像是个瘦弱小哥,一动不动,气息全无。领头府兵看向那小妾的眼神越发不善。
他豪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抛到那“尸身”上,斥问道:“狐媚子,是你做的好事?”
那小妾匍匐在于秋秋身上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对天看了一眼,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事到如今,她一个弱女子是再无挣扎的余地了,世道如此,天意如此!
她的手从袖口里缓慢掏出那根仅剩的尖锐簪花,颤巍巍对准了自己脑颅。
领头府兵抱臂等待着,默许着。
如此罪妇,弑杀夫君,媚杀下仆,死有余辜!
眼看那玉簪便要落下,一只粗大的手横拦,握住了那握簪的小手。
于秋秋一把将簪子夺下,用力扔开,头昏脑胀地站起来试图搞清楚状况。
领头府兵被突然爬起来的黑影唬得向后退了一步,待缓下心神后,狐疑地打量着于秋秋,询问道:“小兄弟,你可是为这毒妇所害?为何要阻止这毒妇伏罪呢?”
于秋秋头还有些晕,只听清了对方话里的伏罪二字,她晃了晃脑袋,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府兵走了几步,强打起精神应付道:“这大约是个误会,都是误会。”
领头府兵见她晃头不断,像是还未清醒的样子,疑心自己猜错了,这小兄弟同那母狼毫无关联,大约是个贪嘴小厮,夜半才醒了酒。
想及此,领头府兵打散了之前的同情,公事公办道:“闲杂人等散开,我等还要将这歹毒婆娘捉拿回去送交公府呢!”
于秋秋是真的摸不着头绪,那姑娘不知怎么调的药,竟比她之前做土匪时见过的都要烈上许多,连早对蒙汉散几乎免疫的于秋秋都药得爬不起来。
于秋秋一边在心里佩服那姑娘是个人才,一边歪歪扭扭退到一旁,同那姑娘划开了界限。
领头府兵满意于秋秋的识趣,凶狠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歪斜在地的主家小妾。
那女子双眼无神,一派木然,她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向将要离开的于秋秋,失去了灵魂般机械问道:“袁郎,你当真要抛下我不管吗?”
众人的目光复又投向了于秋秋。
一直侧耳探听动静的于秋秋脚步一滞,一个眼疾脚快的府兵利落的一个扫地腿,于秋秋便哎呦着扑到在地。
于秋秋疼得龇牙咧嘴,捂着下巴转头怒视那女子,气道:“姑娘,奴才根本不姓袁,你休要含血喷人!”
那小妾根本不看她,只是直直望着天空,喃喃道:“天下男子果真皆是负心人。”说罢,两行清泪刷得就滚落下来。
领头府兵不再仁慈,一把锁住于秋秋双臂,迅决地绑上了一根粗麻绳。
他再次查验了下绳结的松紧,冲后面的小弟一个眼神示意,将两人统统押解到了王府北角的柴房处。
只待天明将这两个恶徒送到官府,速速判那千刀万剐之刑,好给那心善宽裕的王老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