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郑小楼进宫谢个恩,和裴景宸讨论出了御膳房整改的若干意见,愉快地去了锦衣卫衙署。
新官上任三把火,郑小楼先烧在锦衣卫内部,三两下就完成了相关人员调整,点了批长得顺眼的人给自己当走狗。
郑小楼懒洋洋地倚坐在自己的都督宝座上,对于试图给自己讲述众千户背景来历的经历司负责人发言充耳不闻。
她随意地吹凉了自己刚从裴景宸那儿顺来的贡茶,愉快地品呷一口,对涵盖天下所有宝贝的皇帝私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看来得尽快办桩大事去讨个赏。
不进去薅上一圈都对不起她和裴景宸这么多年的交情。
郑小楼瞅了眼经历司负责人那张皱成菊花的老脸,呵呵笑道:“这点人员安排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你不要在这里叽叽歪歪,赶紧造册安排去。再让那些歪瓜裂枣出现在我眼前,我把你也换掉。”
经历司是锦衣卫中的文职机构,负责管理各种文书收发工作,这位赵经历年纪可不小了,一张老脸看起来给郑小楼当祖父都没问题,可谁叫郑小楼是御前新贵,他劝不动,只能不劝了。
郑小楼见赵经历老老实实闭了嘴,吩咐道:“给我把京师中话本戏文写得好的读书人造个册,我要知道他们家住何方、家中有什么人,我需要的时候你得能马上掏出地址来。”
赵经历大惑不解:“都督要这个可是有什么大用?”
郑小楼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我和陛下都爱看书听戏,回头他们要是敢胡写瞎写,我就派人去敲他们家门。”她抬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笃笃笃地作叩门状,“开门,开门!锦衣卫办案!——吓不死他们!”
赵经历:“……”
造孽啊,他们这些京师人早就知道新帝荒唐得很,没想到他们这位陛下派来执掌锦衣卫的新都督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说的也是,能跟着新帝胡作非为那么多年的家伙,能是什么正经人吗?
郑小楼在锦衣卫一通安排下去,堪称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愣是让锦衣卫内部完成了一次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重组。
接下来几日,郑小楼便优哉游哉地待在家里等人来讨好自己,送的礼厚的,她记个名字;送的礼薄的,她也记个名字。那些不厚不薄的,她就暂且放过了。
裴景宸这厮上了次朝后就嫌弃朝会没意思,自己说不上什么话,还得起得老早,直接表示自己为先帝之死哀痛不已,最近就不上朝了。
郑小楼乐得轻松。
倒是有不少人跑去宫门前号丧,一些说裴景宸不可如此懈怠,一些又说裴景宸不能给个不满二十的女娃娃空降锦衣卫都督,反正裴景宸登基以后难得作的几次主,这群铁骨铮铮的谏官全都泣血抨击。
锦衣卫都督这种官职很多时候都只是寄禄官,意思是事情根本不归你这个都督管,纯粹让你领个俸禄而已。
真正管事的基本还是底下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南北镇抚。
可照着裴景宸这架势,那是真的要让郑小楼这人统领锦衣卫了。
至少郑小楼递上去的人事调动全都畅通无阻,一个被打回来的都没有。
实在太荒唐了!
郑小楼这日入宫觐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宫门前跪了一地的言官。她朗笑着和同僚们打招呼:“诸位前辈早上好啊。”
众言官抬头看去,只见郑小楼一身绯红的飞鱼服立在明灿灿的日光之中,看起来骄傲又肆意。
飞鱼服只有二品以上锦衣卫才有资格穿,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是穿不上的,而郑小楼只因为与新帝交情甚笃,便轻轻松松一跃成为身着绯袍的高官,怎么可能不惹人恨?
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怒骂:我们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一上来就把你捧得这么高,回头说不准摔你个粉身碎骨。
郑小楼才不管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的模样,只觉心情舒泰得很。
等在后排瞧见她那便宜爹的身影时,她更是喊来个小太监叮嘱了几句才迈步走入禁中。
那面群臣跪了半天都不打开的门,径直向郑小楼开启。
郑小楼仗着裴景宸狐假虎威这么多年,只觉这次是最快活的。
一想到以后这样的快活机会还多得是,郑小楼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也不觉得乏味,脸上的笑意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裴景宸正在靶场上射箭玩,见郑小楼得意洋洋地过来了,不由挑眉问:“你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郑小楼乐道:“看到一群人跪在宫门前,我很有礼貌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唉,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这尊老爱幼的毛病。”
裴景宸这几天被那群老臣跪得烦透了,听郑小楼这么一说,也乐了起来。
他已经能想象出那群老顽固脸上的表情了,大笑一声往靶心射出一剑,心情也好了许多。
“那群老东西,迟早把他们全撵回老家去。”裴景宸不悦地骂道。
郑小楼道:“那他们老家的人可惨了,头上又要多压一座大山。”
这种在朝中经营多年、人脉甚广的老臣致仕归家,有些是乡中一宝,有些却是乡中一害,胆大点的说不准乡中所有地都已经跟他们姓。旁人不清楚这些事情,以前经常跟着裴景宸到处晃荡的郑小楼却是门儿清。
其中有些人还曾为难过她们呢。
真是好大的威风!
裴景宸一瞧郑小楼那烁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干坏事了。他接过内侍递来的巾子擦拭着自己的手,问郑小楼:“你想做什么?”
郑小楼道:“他们老这么跪着烦你也不是事儿,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裴景宸不耻下问:“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郑小楼道:“随便找几个人抄他们家,他们肯定火急火燎回去擦自己屁股了。”
裴景宸睨着她:“随便是怎么随便法?”
郑小楼笑着说:“话不用说这么明白吧。”
她又不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活干的人,当然是随便找跟自己有仇的啊。
她郑小楼的仇人可不少,以前是没法报仇只能先记着,现在还不得提上日程。
裴景宸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像在逗弄自己养的猫儿,漫不经心地应允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郑小楼才不管裴景宸把自己当猫还是当狗,她得了裴景宸的首肯也不急着走,赖在禁中说是要点评一下御膳房有没有改进。
裴景宸也没赶她走。
只不过在两人听着最新话本子等上菜的时候,有内侍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陛下,有大臣晕倒了。”
裴景宸正用丝绸眼罩罩着眼听书,闻言不为所动地继续靠在躺椅闲躺着,口中说道:“晕了啊?给他宣个太医吧。不用谢,这是朕这种关爱臣子的皇帝应该做的。”
郑小楼躺在另一边的躺椅上,只不过她没有像裴景宸那样戴上眼罩补觉,而是愉悦地吃着宫女姐姐投喂的餐前水果。
见那内侍面色犹豫地看向自己,郑小楼意味深长地笑问:“晕倒的不会是我那倒霉爹吧?我就知道他那体弱多病的小身板根本跪不住,都一把年纪了何必逞强,还是尽早乞骸骨归乡去吧!”
那内侍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
看来这位郑都督和她那倒霉爹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裴景宸也听出了郑小楼话里的挤兑,扯掉眼罩转头问她:“你干了什么?”
郑小楼道:“我没干什么,不就是刚才看他跪在太阳底下辛苦得很,所以让人给他准备了坐垫和食物。对了,我看日头挺毒的,还让人给他遮阳扇风。他对我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我却看不得他受苦受难——要不怎么说女孩子太心软呢,我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孝顺女儿。”
裴景宸听得忍不住发笑。
郑父那种假清高的家伙,当着同僚的面被郑小楼这么“关怀”了一通,可能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同僚面前立足啊?
估计郑父现在恨不得和郑小楼断绝父女关系!
难怪他要晕过去。
裴景宸心情大好,午膳都多吃了不少。
郑小楼吃饱喝足,优哉游哉地回锦衣卫衙署点人出门。
陆云渡问:“这是要去做什么?”
郑小楼甜甜一笑:“去抄个家。”她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不止一个。”
陆云渡问:“是陛下的旨意?”
郑小楼转头看向陆云渡:“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你不敢去我就找别人了。”
陆云渡不再作声,默然跟在郑小楼身后。
这么听话的陆云渡倒是让郑小楼有些不习惯了。
都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就喜欢美人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傲劲。
难道她也是个贱骨头?
郑小楼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也没有被美色耽误正事。她翻身上马,带着一群锦衣卫走狗浩浩荡荡地走街过巷,来到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地。
兵部尚书府。
郑小楼坐在马上,勾起唇下令道:“来人啊,把他们家大门给我踹开。”
众人听令行事。
陆云渡没有动。
他低声问郑小楼:“你拿住了兵部尚书什么罪证?”
郑小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微微笑道:“罪证吗?抄完家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