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遇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后,乔娇娇盘腿坐在沙发上,用碘伏一点点清理着脚上被磨破的伤口。
当时暴走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因此并不觉得有多严重。现在冲过水擦上药,那是疼得她是龇牙咧嘴。
上完药后,她只觉得眼皮发沉,头脑发昏,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一头栽到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一清早,乔娇娇是被一阵阵催命似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艰难的抬起眼皮,摸开了手机锁屏。
早上七点半,手机上有一堆方嘉盈的微信未接和来电未接。
她挣扎着起身正要去开门,手机上方嘉盈的来电又出现了。
“乔娇娇!你死哪去了?一晚上不接电话!”
“……”
“我在你家门口,你要是在家立马给我开门!”
“好。”
乔娇娇拖着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身体挪下了床,脚沾地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尖叫出声。
小腿肚又酸又装,脚底又疼又麻。
她艰难的扶着床沿支起身,一步步艰难的挪到门口。
“你在搞什么啊!”刚一开门,方嘉盈的惊呼就充斥了整个公寓,“你眼眶里塞的那两个玩意儿,到底是眼珠还是核桃啊?”
怪不得觉得眼前总觉得双眼模糊,可视区域缩小了呢,原来是眼睛肿了。
乔娇娇一瘸一拐挪去卫生间,想查看一下眼睛的情况如何。
“昨晚……余彬扬在这过夜了?”
不怪方嘉盈会想歪,红肿如灯泡的眼睛,走路都不利索的双腿,但凡是个成年人都会往那方面去猜测吧。
说完,方嘉盈还鬼头鬼脑的往卧室里探头。
待确定卧室里没有其他人后,她又凑到乔娇娇跟前。
“那混小子不是人啊!你就这么让他得逞了?才三个月啊三个月,乔娇娇你脑子被屎糊了?余彬扬那种人你玩玩可以,不能来真的。”
方嘉盈以前在她面前说过无数次,余彬扬压根不是什么好人。还说她方嘉盈看男人不会出错,只有乔娇娇才会被他这种低段位的渣男忽悠。
以前乔娇娇是不信的,只当是方嘉盈是看不上他那混二代的身份,一没能力二没上进心,迟早玩完。
“不是,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哇靠!好事啊!圣母你终于想通了?”方嘉盈眼放精光,“我早说过了,你就算救苦救难你也要分人啊!那就是搁大街随便提溜一个都比他强。”
乔娇娇只和余彬扬在一起三个月,要说多了解他吧,也确实没有,何况两人之间还是聚少离多,私下接触的时间也不多。连她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余彬扬一定是怎样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方嘉盈总是那么笃定自己不会看走眼。
“我能问问吗?为什么你那么瞧不上他?”
“亏你还是作家呢?你那敏锐的洞察能力上哪去了?搁余彬扬这你就鬼迷日眼了?”
“什么意思?”
“看他眼睛啊!”
“眼睛?”乔娇娇努力回想,余彬扬的眼睛怎么了?正常的单眼皮而已,硬要说又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比别人的小了那么一点点,其他的也没有异常了。
“他眼神不正常,看你总是色眯眯的,不安好心。”
乔娇娇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男朋友看女朋友应该是怎样的,不是色眯眯的是什么?
“反正他看你的时候,眼里只有欲望,没有爱。”方嘉盈倚靠在卫生间的门上,一脸自信的分析。
和余彬扬的开始说来话长。但乔娇娇清晰记得,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个月里,余彬扬对她是相当热情,恨不得天天蹲在她家楼下来守着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吃完饭送她回家的路上,余彬扬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去他家坐坐。
乔娇娇看了下时间,觉得太晚就拒绝了,自那以后余彬扬对她就冷淡了许多,发消息经常不回,也不再和以前那样常来看她了。
好像这下才回过味来,乔娇娇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吧?只是你迟钝而已,我都暗示你多少回了,但毕竟是你男朋友我又不好直说。”方嘉盈走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分了他是好事。这世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到处都是,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认识新的小哥哥。”
乔娇娇没有精神,一脸麻木的点了点头。
“你不对诶,脸怎么这么红?”方嘉盈一手探上她的脑门,“你发烧了?”
那可不,昨晚上演那么一出年度大戏,又被老天爷尿了一晚上,不病才怪呢。
“换一批……”
暗沉的酒吧包厢内,闪烁着暧昧的彩色灯光。
一个年纪轻轻长相清秀稚嫩的女孩,和两个身高腿长一脸生无可恋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再换一批……”
包厢里的茶几前站着一排风格迥异的年轻男子,他们打刚一进门就自觉地一字排开,乖乖喏喏的依次叫了声“姐姐好”,便开始简单的做些自我介绍。
“下一批……”那女孩实在觉得无趣,百般聊赖的挥了挥手。
“够了啊!秦乐!”沙发上的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厉声制止。
“秦礼!你给我老实待着。”女孩那略带稚气的上顿时秀眉倒竖。
“要吵回家吵,吵得我头疼。”此时,沙发上另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胸前深蓝色的领带略微松开,好一副慵懒贵气的做派。
“湛哥,你帮我评评理,我哥之前答应了我的,说要干什么他都随我。”
“你哥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为什么我非要坐在这里不可?”何湛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这一批批“庸脂俗粉”,真是叫人看的头疼。
“湛哥,咱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这点情分还没有嘛?你不在这,我哥他能乖乖听我话?”
真是头疼,哪能叫什么一起长大。他和秦礼读初中的时候,这羊角辫小屁孩还是跟在身后的小学鸡,天天闹着他俩要糖吃。
何湛是独子,体会不了秦礼这种当哥哥干着急的心态。只是有些感叹,当年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小屁孩都到了会点男模的年纪了。
“我够惯着你了。你自己觉得这像话吗?你点男模,还让亲哥哥陪着?”
“怎么?就准你点女模,不准我点男模了?当心我回去跟爸妈说。”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秦礼,我告诉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秦乐往沙发上一躺,双腿很是随意的架在茶几上,“要不是我的卡被爸妈冻结了,我才不会叫你来呢!”
感情他这个哥哥,就是个行走的ATM机。
“我出去透口气,你俩继续争吧,分出胜负了再叫我。”何湛起身,双手插兜,抬起长腿就出了包厢门。
秦礼气得把男模一股脑全赶了出去,他这个色胆包天的妹妹,偏要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我不是不让你找男人,你也二十岁了,有男人很正常,但是你能不能……找个正经男朋友?夜场能有真爱吗?”
“什么叫正经男朋友?”秦乐不服气,梗着脖子问。
“像湛哥那样的。”
“何湛?你疯了吧秦礼,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秦乐差点惊掉下巴。
“何湛哪里不好了?长得帅又多金,个人能力出众,人品也不赖,不比你找得这些‘妖艳贱货’强?”
秦礼觉得要真有何湛这么一个妹夫,那真是美事一桩,想想都是做梦也要笑醒的程度。
不过,何湛要是知道秦礼拿他和夜场男模比,估计是要结结实实喷出一口老血。
“你要那么喜欢,你嫁给他好了。”秦乐一脚踹翻地上的啤酒瓶。“何湛是什么地狱阎王?他懂女人吗?会宠女人吗?他知道什么是浪漫,什么是情趣吗?做他朋友可以,做妹妹也可以,唯独做他女朋友,做老婆,会很惨很惨的……你希望你的亲妹妹下半辈子都禁锢在死气沉沉的婚姻牢笼里?一辈子守着活寡吗?”
“有那么夸张吗?”
“你那是对他的偶像滤镜太重了,你没见过他对女人的样子?我的天,我要不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说他是GAY我都信。”秦乐咂摸着嘴又纠正,“不对,就算是一起长大,我都怀疑他是GAY。”
秦礼转念细想,大约半个月前何湛和他亲口承认过,说是才勾搭上的小嫂子。这才认识就把人整得狼狈不堪,梨花带雨,好像离活阎王也不差什么了。
突然觉得也许秦乐并不是捕风捉影,草木皆兵。
“GAY倒不至于,前几天还看到他带小嫂子去今朝了呢。”
秦礼毕竟和何湛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不是GAY秦礼还是清楚的。只是在女人这方面,他确实也算不上多有兴趣。
“什么!何湛有女人了?”秦乐差点没给下巴惊掉,“该不会是你看走眼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会看走眼?怎么着,你失望了?后悔了?”
“得了吧!反正何湛我是不感兴趣的,我就算和男模玩一辈子,我就算地球男人都死绝,我就算当一辈子老尼姑,打死我都不会碰何湛。”秦乐越讲越是慷慨激昂。
秦礼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江海市想要嫁给何湛的女人无数,想要爬上何湛床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唯独他这个妹妹,明明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却是提到何湛就脑壳都晃不停。
论起讨厌何湛的女人。如果可以拉个何湛黑粉榜,那他这个亲妹妹秦乐,应该是名单里的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何湛出了包厢门以后,往左边走了一段距离,本想找个窗口透口气,没想到却迷了路,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酒吧。
酒吧名叫“喃色”,在江海也算不上是高端的娱乐场所。但喃色出名的从来就不是富丽堂皇的环境,也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消费。
而是……男模文化。
如果把江海市各大夜场以男模名气排个榜单,那喃色必然是当之无愧的榜首。在江海但凡是叫得上名的夜场男模都大多都出自这里,也曾出过几个气运好的在这榜上了金主,飞升进了娱乐圈成为了真正的顶流。
喃色的消费主力是女性,但也不全是女性。
所以何湛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这次如果不是秦乐作妖,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何湛不知不觉间走到主题包厢的区域,正走着突然面前最近的一个包厢门被人从里朝外推开。
“五号和八号留下,其他的可以出去了。”包厢内传出的是女性声音。
紧接着有几个身穿衬衫或西装的男模从里面退了出来,悻悻得离开。
这年头就连当牛郎都要穿正装了,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是男模还是社畜。
何湛正巧路过那扇门,只用余光往包厢内扫了一眼,便不经意的注意到里面的环境。
布局和陈设与其他包厢没什么两样,只是从装潢上看,并不像是酒吧包厢,更像是……公司高层的办公室。
地面上铺陈着灰色的地毯,有偌大的老板办公桌,以及落地的百叶窗。
怪不得刚刚那些人都穿着正装,搁这玩职场PLAY呢。
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男模带上了。
何湛径直往前又走了一会,便看到了洗手间的指示牌。
从洗手间出来后,他站在洗手间斜对面的走廊上回复手机消息。有几条是助理林晋发过来的工作汇报,以及一些公司内部需他审批的电子申请。
何湛刚点开林晋发过来的一个文件,就感觉到手臂被一个猛然袭来的力量给紧紧箍住。
他疑惑的转过身,那道禁锢着他手臂的身影却顺势撞进他的怀中,死死缠抱住了他的腰。
低头望去,熟悉的羊毛卷引入眼帘。
与那晚不同的是,那原本像被屁崩过一样的羊毛卷,此时却乖乖顺顺的被束在脑后,娇黄色的发带随着女孩在怀里晃来晃去的头,忽闪忽闪的,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走……姐姐请你去开房。”那女孩一边晃悠着脑袋直往他怀里钻,一边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