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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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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夫人待容姨娘如同亲妹妹,婆子买来最好的布料和胭脂水粉,她总要挑一些,派小厮送到容姨娘那里。

老太太喜欢容姨娘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自然对这孪生姊妹甚是爱怜。

“你祖母也是阅尽千帆,尚在闺阁的时候,曾见过一对孪生兄弟,长相只能说是七八分像。”老太太慈眉善目地比画着,讲道,“我依稀记得,哥哥是矮点,弟弟是高点,若细看,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云晚棠笑问道:“那祖母能分清楚我和语棠吗?”

老太太露出一口银牙,眯眼笑道:“我自个儿的亲孙女,我怎会分不清呢?你们姊妹俩,一个爱动爱说爱跳,另一个呀——”

她目光和蔼地看向正在抠着手指甲的云语棠,“另一个呀,胆子比猫还小,怕生得很,从来没大笑过。若你妹妹性子跟你相似,祖母怕是也分不清你们了。”

云晚棠虽是活泼,但心底多少有点自卑,毕竟她是庶女,父亲又极少去姨娘的房里歇息,锦霜院永远都是那么冷清,那么萧条。

姨娘总说,她们生来卑贱,莫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云晚棠却不这么认为,她和妹妹到哪里都是受人瞩目,论样貌、论才情,哪一点比不上云栖?

庶女,就该认命吗?

她要为她、为妹妹,争一口气。

像今日,祖母压根没搭理云栖,满心欢喜地同她聊家常。

想到这儿,云晚棠骄傲地走到老太太面前,撒娇道:“棠儿小时候便觉得祖母有火眼金睛。”

“不知祖母可有印象?栖妹妹十岁那年学会弹琴奏乐,父亲教她温故而知新,坚持每日破晓练曲——”

老太太靠着椅背,瞥了云栖一眼,哼道:“你栖妹妹多聪明啊,为了偷懒,让丹桃这丫鬟替她弹,她蒙着被子睡大头觉。”

“可是棠儿想不明白。”云晚棠故作疑惑,笑问道,“祖母没有进去看,怎么会知道弹琴的不是栖妹妹呢?”

老太太答道:“适才我说了,若你栖妹妹是蠢笨的孩子,我倒不会往那处想,她五岁会背诗,生性要强,既学了弹琴,却一日弹的不如一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云栖满脸无辜地端坐在椅上,她想要开口说话。

但祖母明显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安安静静地做鹌鹑比较好。

然而,云晚棠把话抛给了她。

“栖妹妹,你的脚踝恢复得怎样了?”

云栖抿唇一笑:“多谢姐姐关心,没什么大碍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栖妹妹应当多加注意些。”

老太太原本打算让云栖坐坐她的冷板凳,当听到云晚棠问及云栖的伤势,终是没忍住,道:“把长辈的教诲当做耳旁风,迟早要吃苦头。”

“是。”云栖积极地认错道,“祖母直接点孙女的名就是,我这次真的知错了,错在任意妄为,错在忤逆父亲。若我听父亲的,就不会扭到脚踝,孙女得到了教训,以后会长记性的。”

老太太总归是心疼孙女的,关怀道:“香冬送过去的药油,你记得每日抹上几次,小小年纪,可别落下跛脚的毛病。”

云栖点头应是:“孙女谨记祖母的叮嘱。”

要说伯爵府的孩子,云栖的确不是最听话的那个。

嫡系长子云峥前年科举高中榜眼,今在翰林院编修;次女云霓嫁入平阳侯府做了正妻,并生下一儿一女,深得平阳侯的宠爱。

再说这庶出的云晚棠姊妹俩,活泼可爱,才貌双全,将来必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姊妹俩之后还有一个庶子,名为云子钦,他母亲孙莲是云蒲真正娶过门的小妾。

孙姨娘是朱门绣户的女儿,在旁人看来,商贾之女嫁给朝廷命官,即便是做妾,也是攀了高枝。

云蒲对孙姨娘可谓是百般疼爱,许是她的个性独特,脾气泼辣,在这深宅大院里显得格外特别。

云子钦比云栖仅年长一岁,老太太先前还担心云子钦会和他娘一样,刁钻野蛮,谁知是随了他父亲,极懂事极听话,沉迷读书。

书院的先生夸他是做官的料,必成大器。

只是——

这孩子太闷了,请过安后,静悄悄地坐在一侧,木讷的眼睛一动不动,若非面如冠玉,生得幅好皮囊,瞧着才不像是痴傻儿。

老太太问道:“子钦,近来书念得怎样了?”

云子钦的眼神慢慢地有了光亮,颔首回道:“先生最近讲到《中庸》,孙儿念得尚可。”

老太太思忖着说:“哦,那子钦最喜欢哪段?”

云子钦念得铿锵有力:“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老太太继续问:“子钦为何喜欢这段?”

“孙儿以为,这段话是告诉世人要安守本分,所谓君子,要行得正坐得端,不做小人之事。”云子钦语气平淡地说,“于我而言,我想成为君子,就要做到素其位。”

“好、好孩子。”老太太的脸色柔和,拍手说道,“子钦还未弱冠,竟有此壮志,是云氏一族的福气。”

言毕,老太太意犹未尽,随即问:“栖栖,你是怎么看待这段话的?”

云栖是读过几段《中庸》的,但子钦哥哥说的素不素、行乎不行乎的,她只听了一遍,着实悟不出什么意思来。

她实诚地说:“祖母,孙女学识浅薄,不敢妄加议论。”

“现在知道不敢妄加议论了?”老太太啧啧笑道,“之前你把王员外的孙子吵得泪水成河,嘴巴厉害着呢。”

老太太活到这把岁数,能亲眼看见儿孙满堂,个个儿有出息,可要说她最喜欢的孩子,还是云栖。

堂内的气氛宁静下来,婆子往老太太的杯盏添茶,别的小丫鬟则是垂目低眉。

云蒲约莫着散完酒味,慢步走进房,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你到哪里吃酒了?”老太太笑着吩咐身边的婆子,“去,给老爷斟茶。”

云蒲敛了敛衣袖,尴尬地笑道:“回母亲的话,是去将军府吃酒了。儿子方才还在外面散了许久的酒味,看来是没有半点用处。”

老太太说道:“我房内常年点着熏香,你一进来,就一股呛鼻子的味儿,这味道跟你父亲爱喝的屠苏酒差不多。”

“是,母亲没说错,贺将军请儿子喝的正是屠苏酒。”

“你们难得聚得这么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

天色沉沉,到了管家锁府门的时辰,老太太已歇着了。

云栖准备回闺阁沐浴,走出老太太的房,穿过花园,只听云晚棠在后边唤道:

“栖妹妹,栖妹妹。”

云栖停下脚步,转身欸了一声。

其实云晚棠姊妹俩平日里很少会主动去找云栖玩,但相处起来也不算生分。

云晚棠开门见山地说:“栖妹妹,我有事想让你帮我。”

云栖有些意外,直言问:“姐姐遇着难事了吗?”

细想她之前被父亲责罚,晚棠姐姐是第一个替她说好话的。

她若碰到糟心倒霉事,晚棠姐姐是第一个来安慰她,给她出主意的。

所以,晚棠姐姐有难,她当然要义不容辞地帮忙。

“妹妹可曾听过朱衙内的名号?”云晚棠的柳眉带着忧伤,眼眶微红,“就是朱太师之子、朱元魁。”

“听过,他是纨绔子弟,谁见谁烦,鬼见都愁。”云栖嫌弃地说着朱衙内欺软怕硬的窝囊事,是汴京城出了名的万人嫌。

云栖恍然想到——

难道是朱衙内欺负晚棠姐姐了?

云晚棠揪着手里的丝绢,咬唇说:“那朱衙内如妹妹所讲,欺软怕硬,坏事做尽。我和语棠在月初跟着姨娘去大相国寺烧香,偏不巧碰见了他……”

“朱衙内不仅仅是个爱欺负人的,他、他衣冠禽兽,意图轻薄我、轻薄语棠,还……”云晚棠潸然泪下,哽咽地诉着苦楚,“还说要把我们姊妹纳为小妾,日日夜夜伺候他。”

云栖怒从心上起:“他敢说出这等放浪话?”

云晚棠哭哭啼啼道:“妹妹,我只怕哪天朱衙内真的得逞,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禀明,姨娘说我们是贫贱命,即使要我去做妾,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妹妹跟着我受苦!”

“姐姐,你别这样想。”云栖安慰道,“上次我去秋兰阁,认识了丹阳郡主。”

“她跟我说,朱衙内这种虚张声势的小人,越是纵着他,他越是嚣张。姐姐先不要害怕,有祖母在、有父亲在,朱衙内不会得逞的。”

云晚棠抽泣道:“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祖母听到这些糟糕的事……朱衙内派了小厮盯梢,我若跟妹妹出府,他就会在后面跟着,他说我和妹妹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能做他朱元魁的小妾,够抬举我们了。”

“岂有此理。”云栖的怒气愈来愈重,“必须想个法子去教训朱衙内,两位姐姐是伯爵府的姑娘,岂能容他那张破嘴这般侮辱。”

整个汴京城,除了朱太师,旁人皆当朱元魁是瘟神。

她了解父亲的喜好,父亲最看不得目无尊长、顽皮叛逆的孩子。

何况父亲一直想要她们姊妹嫁给良人,朱衙内这样名声坏到透顶的纨绔子弟,没资格做伯爵府的女婿。

云晚棠止住泪,用丝绢擦拭着脸,深深地叹息道:“我想尽法子,但都不成,那毕竟是朱太师的儿子,我怕给父亲惹来祸端,故才想让妹妹帮我出个主意。”

云栖握着云晚棠的手,目光坚定地说:“姐姐,我会给你想个好法子的。”

“多谢妹妹。”云晚棠刚止住的泪瞬间又流下。

大概商量了一刻钟,云夫人的丫鬟来叫云栖回去,庭院内只剩下云晚棠姊妹俩。

一直在旁边待着的云语棠眼巴巴地看着云栖走远,糯声说:“姐姐,若是让父亲知道,栖妹妹……肯定要受罚的。”

云晚棠的泪还未干,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丝讥笑:“妹妹,你想做小妾吗?”

云语棠愣着脑袋,想起朱衙内肥腻的身子,她猛地摇头说:“我不想做小妾。”

“不想就听我的。”

“云栖从小到大哪次有被父亲重罚了?有祖母护着,有夫人护着,她吃过苦吗?她是尊贵的嫡女,咱们呢?庶女就活该受欺负吗?”

“姨娘教我们忍,好啊,我们忍,忍忍忍、忍到最后,咱们要去给别人当小妾了,谁会管你我的死活?我没有要害云栖的意思,这是她自愿要帮咱们的。”

云晚棠仰望着尖尖的月牙,满腔的委屈在腹中翻涌,假如她是嫡女——

她何必求云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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