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先坐下，伸出左手来，把手放到脉枕上，手心朝上，衣袖往上拉一些，把手腕露出来。”李舒妄见这个小崽子准备的差不多了，手指便扶上了对方的脉搏。然而只是接触的瞬间，她就发现这个小崽子在发抖，但都害怕地发抖了，他的手硬是没敢往后缩。
李舒妄已经为好几个小崽子们诊过脉了，她发现这些孩子对被人“握住”脉搏这件事好像都非常害怕，几乎没有一个不躲的。
好在幸运的是，目前来这些孩子似乎都没什么大病——李舒妄的半吊子水平也只能起个简单的筛选功能——更精细的诊断需要让有经验的老大夫来。
不过有的问题不需要老大夫，李舒妄也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孩子需要专人人士的心理辅导。李舒妄面无表情一边面无表情地替小崽子们诊脉，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纵使找不到什么专业的医生也该给他们找个安静又没有打扰的地方让他们好好疗伤。
至于楚一说的，从这些小崽子的口里掏出更多东西来……
李舒妄又看完了一个小崽子，让他去跟其他小崽子集合，同时道：“很好，下一个。”她可不是神仙，没办法两三句话就能让这些饱受荼毒的孩子们对她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姐姐。”李舒妄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了拉，她偏过头去，是小云。李舒妄悄悄缓了脸色，问：“怎么了？”
小云脸上充满了兴奋：“我可以让他们都说出来，什么都说。”
李舒妄看着小云的眼睛，这个小姑娘或许是因为本性不驯，或许因为年纪小，她跟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她的眼睛一直很亮，状态也调整的很快。
李舒妄很欣慰她是这样的孩子，但她还是看着小云，直到看到小云眼睛垂下来，左顾右盼，她才说：“你的帮助对我非常重要，我很感谢你。”听了这话，小云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而李舒妄的“但是”却也在这时到来了，“但是，你知道他们愿意把一切告诉你，是因为你们是同伴，他们很信任你对不对？所以你在获取这些信息后，必须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能告诉我。”
小云看看李舒妄似懂非懂的模样。
李舒妄拍了拍她的脑袋：“诚实的告诉他们，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才可以把欺负你们的坏人统统丢进水里。他们都是你的伙伴，会乐意告诉你的。”老实说，她不知道这种“老顽固”的教育是否有必要，也不知道小云是不是确实需要，但她看着小云那张充满信赖的脸，嘴里的话根本就不经过大脑就流了出来。
也许她也想别人这么充满信赖的看着这只她救回来的小崽子吧。
“好！”小云用力点了点头。
县衙人手不足，李舒妄这里又都是些小孩儿，瞧着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楚一便只留了两个衙役帮她维持秩序，其余人都跟着楚一和楚思清点人员去了。
因为只是简单诊断，哪怕是孩童数目众多，李舒妄的进展还是很快。又一个男孩儿被李舒妄“过”了去。
而这时小云也满脸兴奋地从小伙伴们堆里跑了回来：“姐姐！我知道了！还有……”她笑着与男孩儿擦肩而过——
李舒妄猛地冲了上去，将小云拉到一边，而闪着寒光的刀子直接割破了李舒妄衣裳，刺进了她的手臂。
鲜血自李舒妄的手臂缓缓流下，小云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李舒妄身后；而原本配合度极高、性格温驯的孩子们一看到血，都变得亢奋而狂躁起来，有的人掏出了刀子无差别攻击他人——该死的为什么不先检查这些孩子身上有没有带凶器！李舒妄根本顾不得自己的手臂还在流血，赶紧冲上去把这兔崽子手里的刀夺了下来，一转头却又看到一个拿着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往自己是身上扎的！
“你们两个是死的么？还不过来帮忙！？”李舒妄支应不及回过头便是一声怒吼。
“哦哦、来、来了！”两个衙役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丢了魂，还是李舒妄一声怒吼，才把他两的魂给叫回来。
几十个孩子，三个大人根本就不够控制的，眼看着自残和攻击其他人的孩子越来越多，两个衙役也支撑不住了，崩溃道：“李、李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李舒妄扭了一个小崽子的胳膊，将其两手反剪在身后，又直接抽了小崽子绑头发的束带，把他两只手绑的严严实实的，喘了口气，对着呆呆地的小云大喊：“唱歌，唱越大声越好，或者随便砸东西、找乐器，多弄出些动静来！”说话间，她衣服上的血色越发重了。
小云吓得两眼都是泪，嗓子都哽住了，哪里还唱的出歌来。
“唱不出来就哭，哭得越大声越好！”李舒妄只得换了个说法，一时不防，她腿上又不知道被哪个小兔崽子扎了一下，春日裤子穿的厚，倒是没扎透，却也叫她眉头一皱。不过李舒妄没来得及喊疼，又是一个反剪双手，把这崽子的手也给捆了。但这小兔崽子劲儿好像比刚刚那个还要大，居然差点就让她挣脱了。
不，不是挣脱了，而是自己力气变小了。李舒妄面无表情的想，失血和疼痛影响了她的力气，接下来她的动作会越来越困难。
“啊啊啊啊！！”小云虽然唱不出来，让她放声大哭，尖叫，她倒是做得很出色。而她这一嗓子，倒是让攻击行为不断的孩子们突然停了下来——虽然看上去还是躁动不安——但起码不伤人伤己了。
看小云的举动有用，两个衙役皆是松了口气，大喜道：“丫头你别停哈，接着喊，回头哥哥给你包大红封！”
小云抹了抹眼泪，她嗓子痛，但是根本不敢停，生怕自己一停，伙伴们又要伤人。
“赶紧趁着现在把他们的手都绑起来！”李舒妄说。
好在小云的声音不单单制止了孩子们的行为也引来了楚思。
楚思一听到小云的尖叫，便立马带着人赶了过来。
看到李舒妄狼狈的模样，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李舒妄道：“让人找个锣过来，或者随便什么能弄出大动静的东西都行，把这些孩子全部绑起来之前，要不停地发出声音。”
楚思根本就不问为什么，直接让人照做。
有了人帮手之后，小云便不用大喊大叫了，李舒妄的胳膊也总算是可以处理了。然而没等楚思动手，李舒妄手一挥，让先别管她了，赶紧派人往西北方向去查看：“不管是谁，一定要抓起来，这人身上一定有事。”
站在楚思旁边的下属看了看楚思。
楚思面沉如水，冷冷道：“没听见李姑娘怎么说么？还不去追！”
“是！”
“这到底怎么回事？”楚思一边往李舒妄胳膊上缠绷带一边皱着眉问。
李舒妄因为楚思的大劲儿微微皱了皱眉，好在这并不耽误她说话：“这些小崽子们之前肯定过服从性训练。我刚刚听到了类似口哨还是笛子一样的声音，他就是用这种声音控制他们的。”
“这些混蛋！”楚思脸上怒色越重，“我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你也是，仵作的手有多重要不知道么？你做什么你就往前冲！”
楚思这话一出，刚刚就畏畏缩缩躲在柱子后头的小云藏得更严实了。
李舒妄看着柱子旁边那一片衣角，叹了口气，冲着柱子道：“小云，你过来。”
小云抖了抖，含着一大包眼泪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的样子，楚思这才意识到李舒妄的伤是为了救小云受的。她抿了抿唇，这事儿当然怪不了孩子，只是她现在道歉怕小丫头想得更多。
李舒妄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想往小云脸上去，又收了回来，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轻轻地给小姑娘擦眼泪。
小云眼泪哗啦啦留得更厉害了，李舒妄笑着叹气：“哭什么？刚刚没喊够啊？嗓子疼么？”
小云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接着又狠狠点了点头，疼！
“嗐，我手也疼，今天真要谢谢你咯。”李舒妄笑得和平时没啥两样，“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别人来救我。”
“都怪我。”姐姐是为了救她受伤的。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谢谢你才行。好了，别哭了，我要给救命恩人一点回报。”李舒妄笑着让小云去解自己腰上的荷包，随后又让小云从荷包里拿糖吃：“松子糖，和外面卖得不一样，很香的。”
小云含着泪吃了一颗，李舒妄笑眯眯地问甜不甜。
“甜！特别甜！”小云大声回答。
“甜就好。吃了甜就不许哭了。告诉我，你从你朋友那里问到了什么？”
小云就真的听李舒妄的话，吸着鼻子忍住了眼泪，特别认真地跟李舒妄说：“除了我们，还有人。”
还有人？李舒妄和楚思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谈不上好看，还有人是什么意思？
“还有跟我们一样，不对，比我们大的人，藏在院子里了。”
李舒妄轻轻地问：“那你的伙伴有告诉你，这些人在哪里么？你知道怎么去找他们么？”
小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你受伤了，你不能去。他们，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