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真的是好漫长的一个春天。
李舒妄给门上锁时，一片柳絮飞到了她的跟前，她往四周一望：水岸皆绿柳，家家有花红。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春天不是结束了，而是才刚刚开始啊！
她愣神的功夫，有个瞧着挺精神的小豆丁提着个食盒一边喊着：“小舒姐姐！”一边朝她跑了过来——便是那日卖予她豆花的小童。
那食盒都有小豆丁半个人高了！李舒妄瞧得一阵胆战心惊，她忙迎上去：“你别跑了！我过来！”
“诶，好嘞！”小豆丁笑嘻嘻地放缓了步子，却还是没停下来，提着食盒往李舒妄跟前走去。
李舒妄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接过了小豆丁手里的篮子：“好家伙，这还不轻啊，里头装的什么？”
“青团！娘说了总不能做了半天、卖了半天，但主人却吃不上吧？之前你家一直关着，前天可算是开门了！我就赶紧让娘多做一些给你送过来了，你摸摸，这都是热乎的，可新鲜了！”小豆丁说完，冲李舒妄招了招手，示意她弯腰，随后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次青团卖得特别特别好！娘说再攒攒钱我明年就不用卖豆花，可以去读书啦！”
李舒妄从衙门回来后在家好好休息了几天，但李庄白肉却正常经营着，青团也在店里正常寄卖，销量相当不错。
李舒妄见小豆丁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也乐了，捏了捏小豆丁地脸蛋儿：“你娘可真能干，嗯，你也不错，奖励你一个青团。”说着打开食盒来，取出一个青团来给小豆丁。
小豆丁看着青团咽了咽口水，但是不好意思接。这青团看着点大一个，可里头又包肉又包咸鸭蛋黄，卖可贵一个了！炒肉松的时候一家人谁不馋得流口水？可娘硬是连跟肉丝都没让他们碰。小豆丁不怪娘，他知道这是拿来卖钱的，不该碰，也没想过碰，就是真的馋！
李舒妄见小豆丁犹犹豫豫不肯接，便干脆直接把外头的叶子皮给剥了，直接塞到了小豆丁嘴里：“小孩儿家家别想那么多，人家给了吃的、喝的，接了就是——也不能都接——陌生人的不可以接知道么？”
小豆丁被咸咸甜甜的青团糊了脑子，捧着青团只知道傻乎乎点头说：“好吃！”
“什么好吃！要说好！”李舒妄弹了下小豆丁的额头，“你在这里等我下。”
小豆丁乖乖应了好，蹲在李舒妄门口两只手捧着青团吃。
没吃几口，他便感觉到自己脑袋上有片阴影。小豆丁抬头一看，好看的、有点吓人的陌生人？他把剩下的青团两口包进嘴里，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紧紧盯着陌生人，却不敢先开口。
楚昭看着那浑身炸毛的小崽子，勉强挑了挑唇，尽力做出一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小孩儿，你认识这家的主人么？”
小豆丁嘴里的青团还没完全咽下去呢，立马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她家没有人！”说着居然跑到了李舒妄家门口，两只短胳膊张开牢牢挡在门前，不让楚昭进去。
楚昭又是头疼又是啼笑皆非，他试图跟那小豆丁解释：“我认识这家主人，并不是坏人。”
小豆丁一听，更紧张了，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好在这时李舒妄出来了，她手里还拿了个碟子，碟子里装了些青团，口中道：“石头，这些青团你带回家给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石头一听这话，忙抬起头来问：“小舒姐姐，你真的认识他？”
李舒妄看看楚昭又瞧瞧石头，没忍住笑出声来：“认识认识，我哪能不认识他呢！”
那是自己弄错了，石头害羞地就要跑，连食盒都忘了。还是李舒妄，装着青团的盘子放进了食盒，又喊住了小豆丁，让他把落下的东西拿上。
石头拎着食盒就跑，压根没注意到那里头多了东西。
“慢点跑！”李舒妄嘱咐了一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昭，“楚大人这是？”
楚昭抿抿唇，随后无奈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李舒妄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圆形，惊讶之色尽显：“看我？”
楚昭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敞开的大门：“我能进去喝杯茶么？”
“可以倒是可以……”李舒妄下意识侧过身，楚昭大步跨进李家大门，两人衣服擦过的时候，她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还挺好闻的……
楚昭进了大门，转过身诧异地问李舒妄：“你不进来么？”
李舒妄：。
“进来，我这就进来。”
李舒妄这院子不大，一眼便可以扫近：青石地面，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一株小树，几盆……泥土？还有一张藤编躺椅，躺椅上还盖了床被子……
李舒妄进了院子才记起来，那躺椅上的被子还没收拾呢！她一个健步跑上前去，却发现楚昭已经发现那床被子了，并且转了身。
李舒妄：是不是她该跟楚昭说声谢谢？但老实说如果不是他也不会产生这些尴尬……
最后李舒妄还是选择了默默将那床被子抱回屋里，又端了茶水和杯子出来。
李舒妄给楚昭倒了杯茶，接着笑盈盈的说：“大人你尝尝看，这东西虽然便宜，外面应该不多见。”
“哦？那我倒要尝尝看。”楚昭端起茶杯看了眼，这茶水居然是红色的，果香味很浓，他喝了一口，喝不出多少茶味，倒更像是酸甜可口的果子露——就是太酸了一点。楚昭眉间微微一蹙，开口夸赞道：“茶水味道不错，放到你那小馆子里解腻增香，女孩们应该很喜欢。”
李舒妄瞧出来了，楚昭不爱吃酸的，她也不点破笑眯眯地说自己就是为了消耗果林那些酸果子的。
“不过水果茶还是要新鲜果子才好喝，这都是去年晒得果干，果香味都不足了。”李舒妄边念叨着，边观察着楚昭的表情，她本以为楚昭会不耐烦听这些，没想到他居然听得挺津津有味、挺认真的。
李舒妄便不好意思戏弄楚昭了，主动停了话头。
“怎么不继续说了？”楚昭问，他这几日话说得太多，累，现在就想听别人讲话。
李舒妄尴尬地挠了挠头：“大人您直说吧，找我到底干嘛？”
楚昭叹了口气，怎么就不信呢，他真的是来看她的！顺便再送些银子——他从腰上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到桌上。
李舒妄一愣：“这是什么？给我的？”
“嗯，算是你这几日歇业的补偿。”
李舒妄听得一怔一怔的，她这几日就算营业了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啊！这得有三四十两了吧？李舒妄爱财如命不假，烫手的钱她可不拿。
楚昭想了想，慢吞吞地说：“这几日从北山和芦苇荡打捞出不少尸体想请你看一看。”
虽说李舒妄想着要转行，但一听到尸体这两个字，她反而安心了，就说了，是有事找她嘛！
既然已经找到了借口，楚昭便自动将这借口给补圆了：“新来的仵作还没到，枉死者需要尽快入土为安。所以我们找出来的尸体，希望你试着帮他们拼合一下。”
李舒妄想着反正现在自己也去不了铺子帮忙，这单生意不如就接下来，赚什么钱不是赚？
想到这儿，她拿过了荷包，道：“行，但是我只能说尽力。”
楚昭点了点头，尽力即可。
老实说，即使是接了这活儿，李舒妄拿这钱还是有些烧手，想了想时间，便问了句：“大人可吃过饭了么？不如我请您吃一顿？”
楚昭立刻道：“我还没用午膳，好。”
李舒妄一噎，她还以为楚昭会不乐意跟自己吃饭呢。不过……李舒妄掂了掂荷包，请人家吃一顿倒也应该。
“行，我今日呐，请您一顿好的！”李舒妄想了想，又让楚昭等等，“这好饭不怕晚，我给你拿个东西垫垫。”
楚昭想起了门口的小孩儿捧着个团子啃的模样，原本没觉得饿，如今却又觉得尝尝也未尝不可。
李舒妄果然给楚昭拿了个青团。
两人一起出了门，楚昭等着李舒妄锁了门，这才剥开青团外头的叶子，和李舒妄一起边走边吃。
翡翠一般油润碧绿的外皮，黄澄澄的芯子，还有甜咸交加的新鲜味道。楚昭这个不太喜欢甜的人，吃起来也觉得颇为惊喜。
楚昭说：“味道确实不错，怪不得卖得这么红火。”赵捕头跟人闲聊的时候夸过自己大侄女能干，随便做个什么都能能赚大钱！
李舒妄啃着青团抬头看了眼楚昭，眨眨眼，又接着啃青团。
楚昭摸了摸自己的嘴边，没有异物，他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
“就没想到，县太爷也能边走路边吃东西。”
楚昭挑挑眉，边走路边吃东西怎么了？他还曾边骑马边啃干粮呢。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李舒妄三口两口把这青团塞进了嘴里，指着路边的摊子，道：“你别瞧这摊子不起眼，她家芝麻汤圆与别家完全不一样！又香又甜还流心呢！”
楚昭挑挑眉，问：“是吗？”心中却想着，她看着疏朗大性，本身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也对，仵作这行大大咧咧怕是做不好。
李舒妄才不想知道楚昭的过去、楚昭什么身份。已知楚昭身份不简单的前提下，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大人您瞧，前头就是李庄白肉了，过了李庄白肉就是咱们要吃的那家店了。”李舒妄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那家店专做拔霞供，肉种类很多，汤底味道也好。”
王志远的案子太过劲爆了，这两天街面上全是讨论这件事儿的，而算是案发中心点之一的李庄白肉更是人气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