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远
高一暑假,阮喻基本每天都在补课。自从许芸知道她选了理科,不但没反对,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好多。
许芸说过,不干涉她的选择。
阮喻把自己补课的消息告诉陈望,本来想找一点安慰,却被陈望狠狠嘲笑一番。
“你不是喜欢文科,而且你文科成绩那么优秀,怎么就选了理科啊?”陈望不止一次问她。
她的回答每次都不同。不是说自己脑子一时发热,就是说自己想挑战有难度的……
陈望半信半疑,但尊重她。
有时阮喻觉得自己其实挺会说谎的,说的差点自己都信以为真。
她选理科……不过是以为他选理科而已。
高二开学,意料之中,阮喻进了理科普通班。而意料之外的是,林嘉泽进了文科青云班。
阮喻早在暑假,文理分科情况通知下来时就知道了。可此刻站在高二楼下通知栏前,她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她还是无法承认。
哪怕是面前的白纸黑字。
高二(六)班,第一名,林嘉泽。
高二(五)班,第二名,阮喻。
这次分班只有青云班按成绩排,其他班都是打乱的。
江烨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林嘉泽后面,“好家伙,林嘉泽怎么选文科了?”
“这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瞎操心什么。”陈望盯着成绩排名表说道。
江烨不回话,转头继续帮她找,问:“你选了文科吧?”
“废话,我不选文科,照我那理科成绩,我怕是一个大学都考不上。”
“说得好像你选了文科就有大学上了一样?”“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呢?”
“那怎么办?要不我在让再去庙里求张符,保我考上大学?“
江烨被她蠢笑了,故意逗她,道,“那我觉得你得再做一场法,这样更保真。”
陈望一听,应道,“那不得要周大师您亲自做法。”
江烨在她面前吃了个瘪,闭口不语了。他想起阮喻选了理科,视线迅速在理科班成绩表了扫过一边。
阮喻成绩靠前,很好找。他看着成绩表里每门的得分情况,“数学成绩一百二十五分……以前都没看出来。”
阮喻盯着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成绩单,眼睛干得发涩。
江烨注意到她不对劲,问道,“考得挺好的,怎么不高兴?”
阮喻依旧不答。江烨不再问了,只是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成绩单上黑色字体“林嘉泽”三个字。
“阮喻,现在还来得及,你若是要转文科班,现在就去教务处。”
半晌,阮喻开口,道,“算了……”即便转到文科,她也只能待在普通班。
见她不开心,江烨摸着她的后脑勺,“阮喻,遵从你自己的内心。”
……
文理分科后,阮喻明显察觉到林嘉泽在疏远她。
每每下课,阮喻总会故意找借口路过文科青云班教室,只是匆匆瞥过一眼,不敢去看他。
后来几次,周一操场升旗。阮喻远远看到他几次,她站在队伍中间,转身望向六班队伍末尾。
他总站在后面,一眼都能望到。
陈望在七班,宋阳在文科青云班,但两人偶尔会搭伙来五班教室门口喊她一起玩。
五班和六班只有一墙之隔,但于他与她而言,却如弱水之隔。
课下,陈望趴在教室后面喊她去小卖铺。回来路上,路过篮球场,阮喻不经意瞥了眼。
她心中还抱有希望。
身旁陈望察觉出她的心思,拉着她向篮球场走去。
“江烨上课那会让我下课看他打球,我刚差点给忘了,”陈望看她,“阿喻,你陪我一起。”
阮喻点头,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靠近篮球场,阮喻一眼看到了林嘉泽。他专注地运球,投篮,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他打球了,久到自己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半场休息,陈望朝江烨招了招手,林嘉泽也看了过来。阮喻下意识撇开视线,当做没有看到他。
“你来迟了几分钟?”江烨烨接过陈望手里的水,连带给阮喻打了个招呼。
“阮喻,林嘉泽在那,你不过去打个招呼?”陈望用手臂拱了拱阮喻。阮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林嘉泽,片刻,道,“算了吧。”
陈望一时理解她的意思,问她;“你们闹矛盾了吗?”
闹矛盾了吗?没有。阮喻自己也不清楚。
江烨拧紧瓶盖,看向阮喻,阮喻正朝别处看着。
那个方向,是林嘉泽在的方向。
“嘉泽——”江烨倏地朝林嘉泽招手,喊道。林嘉泽闻声看了过来,一眼看到了阮喻。
阮喻看着他,他却避开了视线。此刻有个女生给林嘉泽送水。
他说过,要她送的水。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还是说,他已经不需要她送的水。阮喻心中止不住地想。
下一秒,林嘉泽接过女生递来的水,和女生说了什么。女生一脸羞涩地跑来,周围人都在起哄。
江烨下意识看向阮喻,所料不差,阮喻的眼眶微微泛红,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水瓶。
下半场比赛快开始,阮喻拉着陈望回教室。陈望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注意到阮喻脸色不太好,没有开口。
“阿喻,你和林嘉泽怎么了,”陈望问道,“怎么决定自从文理分科后,你俩都生分了。”
阮喻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怎么。”
不知怎么了,陈望下意识拉住她。阮喻回头看她。
陈望道,“阮喻,你知道吗?其实你并没不会撒谎,错洞百出。”
“你喜欢林嘉泽,对吗?”
阮喻不答。
“我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
闻言,阮喻抬眸看她,唇角动了动,“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陈望沉默几秒,点头,“嗯。”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陈望,你说我该怎么办?”
几乎一瞬,阮喻此前构建的心态瞬间崩解,双眼通红,身体微微发颤。
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陈望一时慌了。她抱着她,轻拍着背,想她以前安慰自己一样,道,“阿喻,我把我的好运都借给你,你不要哭,好吗?”
阮喻更加绷不住,长时间挤压的情绪压得她快喘不过起来。
“要不你试着告诉他,你喜欢他。”陈望说,“我看得出,。”
“……万一呢,阿喻,你说对不对。”
阮喻没有回应。
“阿喻,我们都要勇敢,好吗?”
“好……”
……
一次,阮喻路过六班,透过窗户玻璃,远远的,安静地看着他。
林嘉泽还是一副慵懒样地靠在椅背上,身旁总会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他们聊着感兴趣的话题,脸上带着笑。
选文科,或许就是他真正喜欢的,而并不是因为她。
脑海里,她对林嘉泽曾说过的话仿若再现……
“林嘉泽,我的愿望是以后做一名出色的女律师,最好是那种让人一听就闻风丧胆的那种!”
“你不能只听我说啊!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记忆里,男生神色凝重,蹙眉道,“我没有梦想啊!”
阮喻笑了,不知道,“怎么会?”
林嘉泽一脸认真地点头,丝毫没有骗她的意思。
“梦想可是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没有梦想只是一时的,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梦想。未来的路还很长,而且这个世界属于你,你可以慢慢选!”
回忆里,她的声音回荡耳畔,却始终不能让她惊醒。
那时的她,说的一字一句,现在看来像是一根根针扎在自己的血肉上,疼痛早已让她麻痹。
阮喻心里难受极了,眼睛通红发涩,可她却并不想哭。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以至于呼吸有些不顺,好似下一秒就能窒息。
阮喻离开时,着急上课的学生在走廊疾行,只有她一人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
世界的一切都是繁华的,喧闹的,但却独独将她摒除在外。
楼道拐角处,一个男生跑得太急,没有注意到有人,竟直接从拐角处冲了出来。阮喻压根没发现男生,而男生却停不下脚步,竟直接撞在了一起。
男生个子高高壮壮,直接将她撞了出去,一额头撞在墙壁上。
突然而来的一下,阮喻觉得自己还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所幸,她的命硬。
被撞倒之后,阮喻脑袋一阵昏沉,有些站不住脚,扶墙靠着才勉强站起。见她快站不稳了,男生也被吓懵了,不停地和她道歉。
要是搁平常生遭这一下,指不定她现在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可是现在的她不能哭,也哭不出来。
她忍着头疼,勉强向男生挤出一个微笑,让他不要担心,随后便独自扶着墙走。
男生似乎想要过去扶她,但又犹豫了,见她执着,最后男生便离开了。
方才乱哄哄的长廊瞬间冷清,不免有些凄凉。额头传来阵阵刺痛,阮喻痛得嗤了一声,随即又咬牙坚持住。
后来不知怎的,阮喻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似乎变暗了,有些模糊不清。
她蹲在地上,模糊间看到了一道身影正向她而来。
那人穿着黑白校服,校服外套拉链敞开,被风吹得摆动……
再后来,阮喻恢复清醒时就在医院病床上躺着,隐约看到床边正坐着一个人。
视线模糊,她看不清……
是他吗?
阮喻心口一紧,顾不得头疼,抬手想要抓住对方。
她一抬手,对方便握住了她的手。
阮喻心跳仿佛在那一瞬暂停,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
是他。
林嘉泽正趴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喻从不敢想,有一天她可以靠近他,哪怕只是站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回头便能第一眼看到自己。
或许是梦吧!让她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好似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将化作虚无。
他的双手是暖的,阮喻的手却是冰凉的,但他并未松开分毫。
阮喻看着床边一脸担心的林嘉泽,心口堵住的东西瞬间化开,这么久藏在心里的委屈瞬间袭涌而来。
她抵不住,也扛不住,眼角的泪水好似无端地止不住了。
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床边的人也慌了,愣住了一秒,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对方才不会再哭。
阮喻眼角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开始看不清他的脸……她开始害怕,害怕他会消失不见,失声哭了出来。
“林嘉泽,你不要走好不好?”阮喻下意识地喊出声。
在她哭出声之时,男生俯身靠近,抬手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闻声安慰她: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