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第三十七天
薛遥知又过上了从前那种风平浪静的生活。
在燕别序离开后,薛遥知本来还在想钟离寂万一来闹事怎么办,不过她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发现她现在是无人问津的状态,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薛遥知不知道钟离寂是被她的话气到离开了,还是……燕别序真的动用神识去搜山了,不过只要钟离寂不来找她麻烦,她也没必要想那么多。
不过薛遥知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在今天一个人摘桃子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系统很久没有找她了。
似乎……就是从燕别序离开的那天开始的,怀揣着疑问,薛遥知立马开始呼叫系统:“统,你最近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点啊。”
系统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出声:“你才发现吗?”
“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主要是薛遥知好久没过上这么自由潇洒的生活了,不用去攻略任何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棒啦!虽然……她还是很想燕别序,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系统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什么?”
“放弃攻略另外两位男主,选择仙君。”
薛遥知说:“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值得你放弃一切,留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吗?”系统沉声说道:“你从前不是这样不冷静的人。”
“我没有为他放弃一切,我也没有不冷静。”面对系统,薛遥知也无需遮掩,她说:“同时打出三个100%的攻略进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恰巧在我为难的时候,我发现了燕别序其实是一个好的人,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他呢?”
她垂眸,敛去眸中几缕失落:“而且,我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八年。在现代,我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
“我一开始之所以接下任务,是因为我发现我有了离开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的机会,可是后来,我有了让我牵挂的人,他也愿意保护我。”
“对我来说,现在的这个世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愿意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留在这里,难道不比回去好吗?”
“就这样吧,在他恢复记忆之前。”
系统好半晌才接着说道:“那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呢?”
“他如果原谅我,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我的选择依旧会是他,反之,君若无情我便休。”薛遥知淡淡的说道:“你放心,我一直都很清醒,我没有他们那么强大的实力,但一个清醒的脑子总得有吧?”
“宿主如果在这段攻略的关系中受到情感伤害,是系统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系统轻声说。
薛遥知一愣,感动:“统子哥……”
系统没理薛遥知的感动,他公式般的和她播报:“目前霁华仙君燕别序的攻略进度为50%,魔君钟离寂的攻略进度为30%,鬼帝容朝的攻略进度为-60%,请问宿主确定放弃另外两条线,只攻略霁华仙君燕别序一人吗?”
系统实在是太过严肃了,薛遥知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说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会。”系统淡淡的说。
薛遥知紧张的不行:“什么事啊。”
“若您决定只打单线,系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啊。”薛遥知松了口气:“那你是不是要解绑我了,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怪舍不得你的嘞!我确定,你现在解绑吧。”
系统:“……”
这宿主真无情。
他接着说:“一经绑定,除非任务完成,否则系统无法解绑,在宿主决定只打单线后,系统将暂时下线,等待宿主重新决定同时打三线时才会上线。”
薛遥知:“……”
“服了,就这么一句话,你前面铺垫那么长,我都白高兴了。”
系统:“已下线,勿扰。”
“……这就是你的下线方式吗!”
系统不吭声。
他的下线就是不再搭理薛遥知。
薛遥知让这系统给气笑了。
因为和系统多聊了两句,耽误了一些时间,薛遥知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山林间染上了昏黄的夕阳。
薛遥知熟门熟路的往家走,因为已经快要天黑的原因,山上几乎已经看不见村民了,这条路她常走,一个人走倒也不怕,可怕的是,那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薛遥知的脚步倏的顿住,她下意识的想往旁边躲,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和迎面走来的几个身着白衣的修士打了个照面,然后就被围了。
他们穿着一看便绝非凡品的白衣,衣袍上似乎用金线绣出了花纹,手里拿着一把剑,不出意料应该是一群剑修。
薛遥知只能确定一点,他们并非玄极宗的修士,因为玄极宗的修士衣裳上不会用金线。她正要去看得仔细一些的时候,为首的弟子沉声开口。
“姑娘,我等在此山间不慎迷路,不知您可否为我等指一条上山的路?”青年稳重而礼貌的说。
薛遥知循着声音瞥了他一眼,青年生得清俊不凡,极是惹眼,她无端的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只收拢心神,试探道:“诸位既是修士,又为何不御剑飞上蜜山?”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那青年再度开口:“姑娘有所不知,这蜜山中有禁制,我等在此,灵力受到压制,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区别。”
蜜山有禁制?她怎么不知道?燕别序前段时间还带她飞呢……思及前几天,似乎也有身着白衣的人三三两两的上山,蜜山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吗?
薛遥知不敢再问太多,唯恐惹祸上身,她适才回答道:“一会儿月亮出来,保证月亮在你们的右边,即可找到上山的路。”
“多谢姑娘。”青年颔首,然后细心的叮嘱她:“如今天色将晚,姑娘也快些回家吧,近日蜜山夜里不太平,姑娘切勿外出。”
薛遥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笑道:“多谢公子提醒,我家就在山下,先行离开了。”
“好。”青年忽然又问:“我瞧着姑娘面善,与我多年前结识的一位小友很是相像,不知可否冒昧一问,姑娘姓甚名谁?”
薛遥知没理,直接:“告辞。”
然后转身就走。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旁边的师妹笑着问青年:“大师兄可是春心萌动了,平时可不见你如此不稳重,追着就问别人姑娘芳名。”
“不可胡言。”青年平静的说:“是那位姑娘,实在面善。”
师妹便说:“那我追上去,去给你问问那姑娘,认不认识我们大师兄。”
“不必了。”青年说:“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赶路吧。”
几人踏着夜色上山。
经此一事,薛遥知生怕再遇上修士,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里,才松了一口气。燕别序在离开前,用木板刻了字,告知她他给她留了一道剑意,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保护自己,除此之外屋子外面也布下了结界,但凡心怀不轨之人踏入,都会被阵法强行驱逐,之所以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将屋子变消失,自然还是因为他想到薛遥知会带她的小姐妹到家里来玩。
所以在家里,薛遥知是绝对安全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薛遥知都赶在傍晚前回了家,倒是没有再正面遇见别的修士,不知不觉间,夏天也过去了。
沐青州的秋天不算冷,但风也吹得凉飕飕的,薛遥知忙着摘桃子、忙着酿酒、忙着去更远的花城卖酒,抽空去探望容夫人的时候才知晓,容夫人又不知病倒了多久。
这一年以来,容夫人有大半的时间都缠绵在病榻上,身子时好时坏,反反复复,这些时候,容老爷和容朝几乎都搬来了毓山的山庄陪她。
从各处请来的医者甚至是医修丹修,都对容夫人的情况束手无策。
薛遥知过去时,正赶上容夫人清醒的时候,她陪着瘦了一大圈的容夫人吃了药,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容朝送她下山。
薛遥知看他脸色苍白、眼下一圈乌青的模样,忍不住说:“我不用你送,你还是回去多睡会儿吧。”
“不睡。”容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恹恹的说道:“一睡就做噩梦”
薛遥知好奇的问:“什么噩梦啊。”
“不告诉你。”容朝人虽然蔫巴了,但嘴还没有,还会卖关子。
“爱说不说。”薛遥知也没多问。
容朝问她:“你这段时间都做什么呢?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我还是和往年一样呀,摘桃子酿酒,然后之前不是得罪了涟水楼的少东家,就那个周耀祖嘛,我就和涟水楼的孙掌柜说好了,结束交易,我也不会在湄水城卖酒。”薛遥知说着近些时日来平平无奇的琐事:“所以我就去了花城,那儿还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远,我过去都得在那儿住一晚呢。”
“哦。”容朝漫不经心的说:“那你怎么不去我家的酒楼卖,要不要我跟掌柜说一声。”
“不必了,要在你家酒楼卖我早就卖了,容家的酒楼不适合卖我的酒。”薛遥知认真的说:“这世上美酒千千万,你们容家的鼎味楼里美酒更是数不胜数,我可不想我辛苦酿出来的酒在鼎味楼里被埋没,我的酒,得去最适合它的酒楼。”
“自信一点啊薛虫虫,万一别的食客都很喜欢你的酒呢?”
薛遥知接着说:“另外就是,我可不想和你扯上金钱关系。”
“好吧。”容朝反应平淡,但问题很多:“随便你,那你除了酿酒和卖酒之外呢,没发生别的事儿?”
“你到底想问什么。”
容朝顺坡下驴,立刻就说:“不见你提起那位燕公子,和那位坑蒙拐骗的公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燕别序去云水州了,钟离寂不知道。”
“哦~”容朝拍拍手,声音终于轻快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再找人,可得擦亮眼,什么小白脸什么坑蒙拐骗的,可都要不得,就你这眼光,再找还是得本少爷给你把把关。”
“你是不是和我说过,我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你。”薛遥知说。
她记得是他们从碧水河里爬出来,回毓山山庄的时候,容朝对她说过——那反正你要有心上人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好有个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
——自然是准备也赶紧找一个,可不能让你给比下去了啊。
容朝也想到了,他的脚步顿住。
薛遥知也停了下来,她弯唇,和容朝分享她的喜悦:“容朝,我有心上人啦,他很快就会从云水州回来的。”
“哦。”容朝应了声。
薛遥知还是选了燕别序吗?容朝倒是……也不意外,就是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却又不愿去深想是哪里不爽。
大抵是容朝惯常都是别人欠他一百两银子的桀骜脸,薛遥知也没察觉到他情绪不佳,接着说道:“这种事也没法提前告诉你,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吧,你还是有时间准备的。”
容朝瞥她一眼,冷淡的说道:“我尽量。”
“是得尽量。”薛遥知一本正经的说:“毕竟就你这狗脾气,我就没见过能容忍你的姑娘。唉,你要是找不到,也不要在我面前自卑,我与你不同,自然是不会取笑你的……”
容朝打断她的话,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没有?你不是吗?”
“啊?”薛遥知愣了愣。
容朝并不给薛遥知思考的时间,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下一刻就换了个话题:“你之后有空多去陪陪我阿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啊?!”薛遥知脱口而出:“你去干什么?”
容朝慢悠悠的说:“我去赶紧给我阿娘找个儿媳妇,说不定她瞧见了身子立马就爽利了呢。”
“容朝!”薛遥知皱眉。
“好吧,我去……”容朝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极乐州。”
薛遥知彻底愣住。
极乐州可并不如其名,几乎没有人在那里生活。那里只有怨灵,恶灵,孤魂野鬼……几乎一切心术不正的已逝之人都能够在那片邪恶的土地上重新爬起来,他们修习鬼道,对于死亡拥有极为狂热的崇拜,传闻中极乐州更是通往鬼界唯一的大门。
容朝为什么会想到去极乐州?难道属于他的剧情要开始了吗?这就是他未来会修鬼道的契机吗?
——鬼道之人,永堕地狱。
在大陆上哪怕是邪修,也不会去修鬼道,就连他们,都对鬼道讳莫如深,足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道。
薛遥知不安的问他:“一定要去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去极乐州?”容朝挑眉,说道:“这行程我可只告诉了你,连我爹都不知道。”
“一定要去吗?”她再问。
“一定要去。”容朝坚定的说。
这些时日容朝一直在做噩梦,他梦见的那片土地,黑暗,荒芜,地面之上是无法洗净的鲜血,骸骨堆积成山。他翻遍了《大陆风物志》,才推测出这里是极乐州。
容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梦到这片他从未了解从未踏足的土地,但是:“在这之前,我爹和我说过,他找到了一位只差一步之遥便可飞升的丹修,但尚未请来他为我阿娘诊治,他便死在了飞升的雷劫之下。我想,万一我在极乐州,找到他了呢?”
“你疯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堕落到极乐州!”
容朝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他说:“为什么不可能?传说极乐州通往鬼界,他死后唯一的归宿自然也是那片土地,万一我能找到他呢?”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啊,况且你是活人,你怎么可能入鬼界?你进了极乐州能活着出来就算不错了。”
“薛虫虫,你不要瞧不起人!”容朝皱眉,不悦的说道。
薛遥知好声好气的劝他:“况且极乐州路途遥远,你这一去算你快,你没有几个月时间也回不来,义母身子每况愈下,你怎么能选在此时远行?”
“那我还能怎么办!”容朝是真的想了很久,才做出决定的,他希望能得到薛遥知的支持,可是她没有。他愤怒而绝望的说:“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吗?薛遥知,那是我阿娘!”
容朝只知道,他不去这一趟,一定会后悔终生。
薛遥知被他吼了一通,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容朝的决定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说:“如果你非去不可,我也只能祝你一路平安,诸事顺遂。”
薛遥知的态度温和下来,容朝粗重的呼吸了几声,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他这才说道:“我不是一个人去,我会带着容安,还有好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你放心。”
“我等你。”薛遥知看着眼前身量高出她不少的少年,她说:“十二月你就满十八了,我还要给你庆生呢。”
他们之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
容朝的情绪缓和了很多:“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今年该送我什么礼物。”
“是得好好想想,才能回报你今年送我生辰礼物的一片心意。”
容朝听着就笑了:“那你还是别送了,我怕你又给我送只老鼠。”
去年薛遥知生辰,容朝送蛇给她,薛遥知年底回赠他一只花枝鼠,两人都抓住了对方的痛点,一个怕软体动物,一个怕啮齿类动物。
“放心,我怎么会给你送一只老鼠呢。”薛遥知温柔的说道:“我怎么也得两只起送。”
容朝:“……”
容朝将她送回了家。
他站在家门外,对她说:“那我走了。”
“等等。”薛遥知跑回房间,抱了一小坛酒,和她自个儿做的一大袋桃饼,一并递给容朝:“你要远行,我自当给你准备一些行李的,那带着路上吃吧,吃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容朝接过:“好。”
他转身离开。
在即将淡出薛遥知视线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住了,回首望去,薛遥知还站在原地,看见他回头,她朝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容朝唇角微勾,回头再走时,脚步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