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欲说还休
“母亲,母亲,你怎么啦?”儿子从他房间里冲出来问道。我余怒未消的站在房门口,指着他娘俩:“你们都跟我听好,你大伯在家说的话比我说的话重要,你们谁敢忤逆他,我对你们不客气。”说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父亲,你也太专横了吧?你有气打我可以。你怎么能伸手打我母亲呢?”儿子推门进来质问我。
“你给我滚出去。我一句话两句话跟你们讲不清,总之你给我听着:我是你大伯抚养大的,这个家如果没有你大伯精心打理,我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父亲,大伯无儿无女,我们将来一定会孝敬他老人家,为他养老送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宏方有他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觉得大伯这段日子不像以前的大伯,以前的大伯是那么细心的疼我们,你看现在,差点把宏方的腿踢断了,他还是我们的亲大伯么?”
“你给我闭嘴,一屋不明世事的糊涂虫。”我无不绝望的推出儿子,关上房门。
“哥,哥,你在哪—儿—?”睡梦中,我被自己的哭声喊叫声惊醒,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是梦,幸好是梦。梦里我被一群狼追着,哥则飘在半空端着铳看着我喊:“上树,快爬上树。”我四下张望:“哪里有树?哪里有树哇?没树爬呀!哥,你放铳打它们,快放铳打呀…。”
“铳里没东西…。”
我轻轻翻过身,披衣坐起,生怕吵醒妻,哪知她腾的扯过被子翻个身背对着我。懒得理她,我头痛的要死。
日子就这样,在理不清,道不明中慢慢往前过。哥也越来越很少回家。直到秋收的日子,家里才渐渐有了些人气。
儿媳妇腆着个大肚子出出进进,帮着婆婆烧茶、做饭、洗刷。抢收的大忙季节,长工要加餐,加上请的几个短工,一日三餐十几人的饭菜,够她娘俩忙乎的。宏儿早出晚归,如局外人,家里一概不管。
哥倒是天天抽空回来,买回一些鱼肉大菜,叮嘱灶房里饭菜一定要做的丰盛些。
大忙季节到来,铺子里的生意更旺一些。糟坊里新来了两位学徒,年轻人的手脚利索,白天他俩在糟坊里跟着师傅忙,晚上来家里趁着月亮帮着收割,抢担,碾场。到八月底,九月初秋粮已经入仓。
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一大早,店铺一伙计送一大篓子菜家里来。放下菜篓子对我说:“叔,东家说叫家里中午做正席饭菜,谢帮工。”
“好,好。铺里不忙的话你也留在家里吃中饭。”
“铺子里忙着呢,你忙!我走了。”
“母亲,文秀身子不方便。你说说她,过两天的重阳节,就不要回娘家去。”
“十几里路,能走的去?这都快要生了。”
“不晓得叫顶轿子?”我在院子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儿子蹦到我跟前看着我:“那就叫顶轿子?得嘞!”
大清早,我拿着锄头镰刀出门时,见儿子跟在后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起来这么早,干嘛去?”
“去轿行。”
“老板,要顶轿子。”
“都订去了,没呢!”老板在屋里大声回道。
“这么早,就没有了?”
“这不是个节气跟吗?轿子昨个日就全被人订去了。”老板说着从里屋走出来,看着在轿边转着东看西瞧的他,走近他问道:“你是不是糟坊白老板的侄儿子?”
“对,他是我大伯。”
“那就是了,昨个中午糟坊里来了一个伙计,说是东家要订顶轿子。明天白家有人来请,就让轿夫抬过去。”
“太好了,知我者大伯也。”
听着儿子在家手舞足蹈的快言快语讲着,我叹气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想到这么周全。”
“这不是大伯操心惯了么?”
可不是,家里大小事情,特别是人情往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哥细心周到的安排好,处理完后会知会我一声。哥沉默寡言,从不说无边的多余的话。跟人讲话时,总是微笑着,语气温和的,慢慢的跟人说道。看似脾气很好,其实他脾气很大,很火,很急,往往火气大到伤到他自己。
每当看到一夜之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就知道他又在为哪件没有理顺心的事,跟自己较着劲。
“快,快,快快!”中午饭后放下碗筷,我一盅茶没喝上两口,就听见门外嚷嚷声。妻从灶房出来扯个手帕,擦着洗过碗的湿手:“你去看看是么回事?”
我有些累,不想起身:“有什么好看的?”
妻丢下手帕,急急的向外移动着三寸金莲:“我的个妈呀,这是怎么啦?”
“母亲,文秀要生了,要生了。”
“哦,哦!”妻慌乱的不知所措。亲家母从轿子边走过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莫要慌,早着,早着呢!”妻顿时愣个神来:“你来了就好,大妹子你来就好。”家里一阵忙乱之后,儿子很快的接来了接生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昨晚我就跟两娃说:到月数了,不能去那么远,让宏儿一个人去,你父母亲不会责怪的。早上他俩走后,我这心就没落下。”
“母亲,这不平安回来了么?”
“他俩到我家时还好好的,这不是碰上秀她表妹也来了。一下轿,这小丫头就拽着她在院子里摘石榴。两姐妹捧着石榴往屋里走,秀被一只鸡绊了一下,被表妹扶住,也没歪倒,哪知进屋坐了会,准备倒水洗手脸吃饭,秀说她有些不舒服。我和她表妹把她扶进房间里,秀说不坐,赶紧送我回去。
我一听,慌了,连忙打开柜子,抱床被子塞进轿里,叫姑爷上轿扶住她。幸亏你们租的是顶大轿,就是累坏了两位轿夫。”
她们两亲家在房间里说着话,我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烧香。对,烧香求菩萨保佑。我跑进堂屋点上三柱香重重的跪在香炉前:“求菩萨保佑,求祖人保佑,保佑孩儿顺利下地,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我跪在那儿,一遍一遍的不停的默默地念着。好像只有这样,我怦怦跳动的心脏才能平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