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言难尽
“东家,早饭熟了!”伙计进来说道。我起身:“那我回去了。”
“回吧。”
我迟疑的站在那儿没动。希望哥还能跟我说点什么。“回吧,回吧。”哥转身催道。
宏儿昨天跟着我跑了一天,腿又被哥踢了一脚,早上出门脚跛的厉害,媳妇儿扶着他:“要不今天休假一天?”
“哪能。这么小的一点毛病。”看着儿子这样,我心痛的又气不打一处的说道:“都挪不动腿了,逞什么强?安心过日子,能有这档子事吗?”吼完也懒得管他。出门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兄,白兄。等等,你等等。”我转身:“柴老板,你叫我?”
“啥老板老板的。我问你,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跟你哥商量没?”我一拍脑后门:“真给耽搁了。”
“是这样,前两天也有两家过来看过,大概是知道我侄子急着要卖,买家就把价往死里压。这两年雨水大,他也没好好管理,冲是冲了些山沙,沙是沙了点,但底子还是一等一的好田。”
“我想问下,听说他家就剩这一块田,这要是卖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那侄子被债主逼的没法子,眼下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要不,你可以买下来。”
“笑话我不是?我手里哪有那一碟子酱。”
“低价卖给别人,不如自己人想点法子买下来。”我真心实意的说道。
“我若手头宽,也就能帮他度过这一关,保住不买。”柴老板眼睛望向远处,有些伤感的说道。
“那倒也是。”
“这年头,什么物价都往上涨,就粮食涨不起来,除去各种叠加的税赋,剩下点粮食也卖不出几个钱。你家开着糟坊,粮食卖不上价,煮成酒就不一样了。你兄弟俩也真有眼力,脚脚踩在点子上。”
“一样,一样。你的生意做的也不差。”
“嗨,我那也叫生意?就农闲做点季节性的小买卖,不怕你笑话,有时连店租都出不起。”柴老板幽幽的说道。我不禁轻叹道:“慢慢来,总归会好起来。”
“借你吉言。回去跟你哥商量商量,买下。再晚几天,怕是被别人买走,那块田真的是很出财。”
“行。等我跟我哥商量商量后给你回个话。”我意难却的搪塞道。凭我对哥的了解,自宏儿起意要去边关,哥的性情大变。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更加沉默不语。凭直觉:这田,哥不会买。
太阳刚凑到山边,我就收拾家伙,起田回家了:“你多炒几个菜,我去叫哥回家吃夜饭。”我丢下锄头扁担,跟妻说道。
菜上桌,我提起热着的小酒壶,为哥倒了半盅酒:“哥,20多年前我们还吃不上盐。为买点盐,大冬天的夜里,先是差点冻死在路上。后又被狼围在山腰。而今,我们不仅顿顿不缺盐,还自己开了盐铺。20多年前,我不知道酒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是用一日三餐填饱肚子的粮食煮出来的。而今,我们家还开起了糟坊。哥,你说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哥慢慢端起酒盅,在手中转了转,又放下。沉默好一会儿,又慢慢端起抿了一小口。放下酒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干嘴里,慢慢嚼着。我不知再说点什么,也不敢再多说点什么,直看着他。
“田的事,不要再往下讲。”哥好像知道我为什么叫他回来吃饭似的,直接跟我说道。
“为什么?”我放下还没夹过一筷子菜的筷子,不解的问道。
“死去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从出生到死,都没能吃上这样一桌子菜。我们今天的一切不全是凭自己的能力所得。是得到别人暗中很大帮助,才这样顺风顺水,挣得这份家业。这么多年,我处处小心事后,兢兢业业的,经营着这些到手的生意。这份家业来的太快,太顺,令我不安。”
“我已经老了,你又不善经营,就宏儿那性子,更不能做指望。他没吃过苦,体会不到,更不会珍惜这是我们白家多少代人渴望的日子。他没有经历过人间困苦,不会听,也不会按照我们苦心为他铺好的路走下去。不是有句话叫:好高骛远?”
“人大了。他连你们做父母的话也听不进,你们做父母的就管不了。我又能把他怎么样?以后不管是铺子、田地,都不要买了。现在这份家业,他若能安分过日子,好生守着,够他子孙不愁。他若不肯安分守业,你今天买的越多,置的家业越大,对他害处就越大。”
哥说完,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萝卜丝嘴里,放下筷子:“该说的今天我都说了,往后的日子,就看我们白家的运数和宏儿他自己的造化。”
哥起身:“我过去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息。”
“母亲,我明天带你和文秀去县城为你孙子买些东西什么的,好吗?”
“这不还没生么,再说你的腿…。”
“好啦,早好啦。”
“你就惯吧,都是你惯坏的。”我走过妻身边,小声嘀咕道。
“你说我惯着宏儿?说我惯坏了他?我哪里惯着他?他又哪里被我惯坏了?是不孝顺我们俩老?还是不孝顺他大伯?还是吃喝嫖赌?”妻跑进房里,对我不依不饶:“你说我惯着他,我有吗?他大伯这些日子怎么啦?那一脚踢的,一个多月宏儿腿上还是乌青的。”
“不是这一脚,你今天还能在家里见到他,跟他说上话?”
“这一脚也不怕把宏儿的腿给踢断了?还不是不是他亲生的,才这样狠得下心。”
“你放屁!”我怒火冲天,起身指着妻骂道。妻被我突然的一声怒骂,吓得杵在那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我。“看什么看,下次不许说这种话,如果让哥听见了,说不定他死的心都有。”
“死就死,难不成没他,我们就过不了日子?”我一巴掌甩在妻脸上,怒骂道:“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