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逃回
“爷—爷,妈—妈打屁股。”看着孙子反过小手,学着拍自己的屁股,爷爷白长生笑了:“打的痛不痛?”
“痛。我哭了。”孙子指着自己红红的眼睛,立马泪水涟涟的抽泣着。白长生抱起孙子,捻起孙子胸前挂着的小手绢,轻轻的擦干净孙子脸上的鼻涕眼泪。他心疼的将脸贴在孙子额头上,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一声。
老两口像要过年一样,将整栋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清扫了两天。“行了。我再也动不了了,要弄你弄。”白老汉反手捶着已经有些砣了的背:“就过个天把子客,清扫几天。你累不累呀?累病了怎么办?”老汉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更是担心。
“宏儿不在家,也有衙内朋友来祝贺的。家里不能让儿子丢脸,不是。”
“东家,按照大厨出的菜单子上的东西,全都买好了,就差一样没有。”伙计将一挑子菜放在天井里,进到帐房里,跟东家白良贵说道。“去晚了?”
“不是。是还没开市。屠案上师傅说,现在还没进霜降,羊肉还早着呢。”老东家停下算盘,思忖片刻:“那去买只羊,请他们杀掉。”
“好,我去。”
傍晚,一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上,悠悠飘动的片片白云,突然像是被谁追赶似的快速移动,积积成堆。像座座山峰由白云渐渐堆成了乌云。从远处天边翻滚着碾压过来。起风了。老汉白长生扛着冲担,急匆匆跨进门。见长工吴叔在院子里逗孙子小宝玩。
“老吴,碾谷场上的稻草都堆好了没有?看样子要下雨了。”
“都堆码清理好了。东家,我想跟你说件事,家里孩他娘生病了,这段时日是个空闲,我想回去看看,你看行不?”老汉将肩上的冲担靠在院墙边:“谷进仓,草上垛。你们是该歇息两天,明天你回去看看吧。”
“东家,你这是……?”
“这是你们前几天碾出来的新米,带两升回去,给病人熬点粥喝,让孩子们也尝尝鲜。先给你支两个月的工钱,生病了,不要硬扛着,得去请郎中看看。日子不容易,生不起病。白长生老汉把米袋放在老吴腿边。从怀里掏出工钱,递给他。
老吴双手接过,打开钱包,取出一两钱双手递过去:“东家,你孙子过两天过周岁,我也不会买东西,算我一点心意。”
“不可,不可!”老汉白长生双手推过:“就几个钱,要给病人治病,家里指不定还有其他急着要用的。快收起来,包好。赶紧回吧!”
一夜风过,雨过。树叶落了一地。一场秋雨,带来了秋的凉意。
“秀,宝儿在流鼻涕,给他加件衣裳。”
“母亲,宝儿昨夜里有点发烧。”
“发烧啦?”婆婆伸手摸了摸孙子额头:“摸着不烧呢。我去煮碗生姜汤,你也喝一碗。”
“谁家有喜事?一大早放这么响的炮竹。”
“隔壁坳里白家,听说是他家办孙子满周宴。”
“真是富人家的富贵命,生辰日都这么好,九月初八!”
“可不是。这么大的家业,一生一世都吃不了,用不尽。”
“怎很少见孩子他父亲?”
“听说在京城做大官。”
“啧,啧,啧。财运官运亨通。别人家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命?”
“家里多烧香,烧高香。”
“唉,烧香能烧的来好运,世上就没穷人喽!”
路上的行人听着响彻山冲的爆竹声,望着山坳上空升起的烟雾,缩着鼻子,闻着爆竹燃烧后,随风飘过来的火药味,议论着。
清晨,白家堂屋里灯火通明。白良贵的从香袋里抽出三柱香,燃上。弯腰拜了三拜。双手将香举过头顶,嘴里小声念着,庄重的将三柱插进香炉里。
白长生从灶房里端出三个饭碗,放在天井安好的小方桌上。提过台阶上的三顶红色,纸糊成的小纸轿。拿起一把黄表纸,在油灯上燃着,放在三顶纸轿上,一起燃烧着。
这是家里有孩子过周岁时,必有的“送娘娘”的仪式。
火焰映红了白长生的脸堂:这个仪式在我们兄弟姐妹周岁时有过吗?他不知道。
“秀他大爷,侄子的事让你操心了。”亲家公走出大门,转身握住白良贵的手,客气说道。
“你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白良贵兄弟俩站在大门口,目送着几路渐渐远去的客人。
午后的太阳依然闪着金光,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片片白云,雪白的云朵依着蓝天,慢慢的你叠过我,我跌进你。缓缓的悠悠的移动着,堆积在一起或飘散开来。
“哥,你看那小路上—”
在白良贵转身进屋时,白长生惊喊道。白良贵止步扭过头:“小路上怎么了?”
“像……像……!”
白良贵转身望去:“宏儿?”话音没落,他冲出大门。
“大伯!父亲!”两位老汉点着头,惊慌的伸手扶住,扑向他们的:头发胡子如蓬草,露肩破襟,赤着双脚,令他们朝思暮想的人迈进家门。
正在扫地的孙老太听到脚步声,抬头惊讶道:“这是—?”
“母亲—!”
“宏儿?”孙老太丢下扫帚:“是我的儿?”
“去面呈的路上,半路被人半夜从旅馆叫出来。连夜将我带到一个叫左兆山的地方去喂马。一个月后,来了一个教官,教我骑马射箭,整个马场十几匹马,只有我和教官两人。
半年后我又被送往关口山。不同的是,我成了教官,教手下十余人骑马射箭……。”
吃饱喝足的白宏方,接过妻子唐文秀递过来的手帕,慢慢的揩过嘴角,接着向家人讲述:“那里没人管着我,只要求我把那十几号人训练好,督促他们把马养好。
时隔一个多月后,来了两个人,要我们画押:出山必死。就是画地为牢的意思。我们吃喝的一切,有专人十天一送。
几个月前,我就盘算着,论如何,要回家陪我宝儿过个满岁。我不知道他们能让我活多久。无论他们怎么处置,我也得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