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穷愁富也忧
“你怎么来啦？”奶妈看向自己的男人问道。
“孩子不肯吃东西，整宿整宿的哭闹。那家人怕饿出个好歹，昨个把孩子送来，不要。”奶妈楼氏抱过男人手里抱着的孩子，掀开被子一角。原本粉嘟嘟胖乎乎的女儿，这才几天，竟瘦得像只饿猫一样。楼氏搂紧女儿，把脸贴向奄奄一息的孩子脸上。
她抬头流着泪看向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白家婆媳俩。
婆婆孙氏扬扬手：“喂吧，喂吧！”转身进屋去。
“客人还没吃午饭，看看快弄碗他吃。”白良贵对进门的弟媳孙氏说道。
“唉，这是哪门子事！”
“进来坐。”白良贵探身伸头的向外喊道。
“哥，这事怎么办？”
“把孩子留下，让奶妈一起喂，宝喂到过周岁，就跟大人一样吃饭了。也就半年时间。”
“哥，要不让他们回吧，宝儿现在也能跟着我们吃些东西。”
“饥一顿饱一顿，小儿不喂养足，长大哪有硬身子骨。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要好好善待人家。”白良贵说这话时，向孙氏婆媳俩扫了一眼。
光阴。它不管你日子过的好坏？也不管你过的顺不顺遂？有没有烦心事？它一如既往的，永不停息的，带着世间万事万物向前流去。
麦子黄了。白良贵背着双手走在自家麦田埂上。山边的晚霞闪光耀眼。一阵风吹来，荡起一层层金黄色的麦浪，他弯腰伸开巴掌盖在晃动的麦穗上，掌心被麦穗扎得他嘴角扬起。
他立起身，望着这片金黄的麦田：“短短20几年，这一切来的太顺，太快。是我好运？好命？他常常感觉这不是真实的。每当这时，一声“东家”把他唤回现实。人常说穷愁，富也忧。
他转身望向畈田上的山坳里，那里有他亲手建造起的五间大瓦房，高门大院里有他的家。此时，青山竹林间的房子上空，炊烟袅袅，安静又安详。若不是侄儿的事，让他操碎了心，让他无尽的担忧着。他的晚年定能过的心满意足的。
“宏儿，你在哪里？”他望向山的那边，在心里呼唤着。半年时间里，他不顾自己岁数已大，不辞劳苦，跋山涉水，舟车劳顿。几上省府，出事地的州府。站在巡抚官邸门前求见。进到州府打点托人。依然没有他想要得到的结果。他的认知让他理不清头绪，也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真相。
既然没人告诉我真相，就一定有盼头。他这么想着，捻起一根被风刮折的麦穗，捏进手心双手一搓，吹去浮壳。几十粒黄灿灿的麦子静静的躺在他手心里。看着手中的麦粒，一个念头闪过：赔，麦收后，掏出所有家产，再托人担保，也一定要把人捞出来。
“万担粮草。你现在的一点家产，不够车途费。你一下子全部塞进去，你一家老小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再说这事怕是谁也担保不了。”
“你大哥说的在理。你们三个老的都已经老了，小的还在吃奶。如果你这样去做，怕是又要找山洞住了。再说，你就是尽其所有，又哪里够的上丢失的那么多的粮草。”
“别嫌我和你大姐说的难听。你为你侄子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你也做了。你为他操碎了心，愁白了头。他自己走的一条烂路，让他自己去受。他们替他养着他妻儿，已经不容易了。
半年不到，你为他差不多把家底折进去一半了吧？我劝你不要再折腾，岁数不饶人。你在有生之年帮兄弟把他幼儿扶大。不要再管那侄子是死是活的事。”
“你大哥的话糙，理不糙。他这案子就是个无底洞。送多，倾家荡产。送少，连个水花都看不到。”皮货铺邓老板夫妇，左劝右劝到半夜才送走白良贵。
“心太实了。”
“可不是，亲老子也不过如此。” 夫妻俩转身进门，无不感叹道。
“哥，你回来了。宝，快过来，大爷爷回来了。”
“奶妈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白良贵弯腰抱起蹒跚学步扑过来的侄孙子：“我家宝儿学会走路了，哎呦呦！长大了！长大了！走，大爷爷抱你去门前玩。”
“宝儿周岁生日快到了，你们打算怎么办？”饭后，白良贵接个弟白长生递过来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盅问道。
“办呗。头生不过个酒席，文秀心里会不好想。”
白良贵点点头：“那是就正日子？还是重定个日子？”
“正日子吧，九月初八蛮好的日子。”
“就这么定了。他姥姥那边几家亲戚，你提前去接接，他们心中有个数。家里什么都有，叫他们空手来喝盅酒，看看外甥。”
“大伯，宝的周岁生日不办酒席。他父亲不在家，过的心里慌，有什么意思？只怕是被别人笑话。”唐文秀腆着个大肚子，牵着宝儿从房间出来说道。
顿时，屋里一片寂静。三个老人，目目相视。良久，婆婆孙氏说道：“谁笑？这年景，我家还能为孙子置办热热闹闹的酒席过生日。再说指不定宝儿生日那天，他父亲回来了呢。”
“我说你起来那么早干嘛呀？”
“睡不着！”
“唉，贱，贱骨头。我说把楼氏留下来，你也能轻松点，非要送走，吃不消了吧？”
“不是这个。唉，也不知宏儿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一大早说这个干嘛？我挑水去。你今天先弄早饭，吃完早饭我去亲家家接客去。”
“秀，你把宝儿牵你房里去，我把屋里扬尘扫扫。”
“这么早回来了？”
“留我吃中午饭，看看，我还是走了。”
老伴停下手里的活，不明就里的望着老头子。老头子向儿子房间那边望了一眼，凑近老婆子小声说道：“全家人正在跟隔壁人家吵架。”老婆子撇撇嘴：“一塆人吵个遍，纵好也……”
媳妇房门开了，孙子扶着门框翻个门槛，摇头晃脑的颠过来。
“慢点，慢点！”爷爷白长生连忙蹲下身，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