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爷买下一片藕田
没关系，只要儿子能记住，我今天跟他讲的这个故事就行。他用手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每当他想起往事时，总是痛苦不已，悔不当初。
他对大伯托人，为他安排在衙门，舒适的差史和大伯苦心孤诣为他打下的生意基础，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置之不理。不切实际的一意孤行。为此，把自己和家人拖进了一个无法预知未来的深渊。
在没有见到家人之前，他还似乎变得不经意的麻木了。此时，一双儿女就在身边，他回来的这些日子里，父母妻儿脸上无不喜笑颜开。
他看着身边已经长大的一双儿女，痛恨自己，愧对父母妻儿。特别是对已经去世的大伯，他真是再生难赎。大伯以他一生的人生经历，曾对他说道：
“上等人和下等人大多都会经历很多困苦和不幸，而中等人最好，才是一个最好过的日子。像我们家目前的家底，你不需要每天为生计去发愁、操劳而累身烦神。只要你安心在家过日子，就不会经历任何的艰难困苦。多少人盼望过这种日子，这种日子会让你感到一种平静的幸福。”
大伯为了阻止我不可理喻的冲动，劝过我、骂过我、打过我。而我对他老人家的一切规劝，不为所动。每当想到这些，就往自己脸上扇一耳光：混蛋啦，混蛋！
此时，他在心里想着，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永远守护在家人身边，安生在家过日子。这个清醒的意识让他为之一振，他兴奋的拉起儿子：“走，跟我一起到田庄看看去。”
水塘边树杈上，搭着一件破旧的汗衫。他牵着儿子的手爬上水塘坝堤上。水塘坝下，一大爷正爬在水车架子上，吃力的用双脚踩着水车叶轮，往坝堤外面的稻田里车水。
水塘里就剩塘底不多的一兜水。水车一头伸在水里，一头架在水塘最下一层出水漏口。脚踩水车才能把塘兜不多的水，吸到水塘的漏口边，引流到堤坝外面的稻田里。
“大叔，你忙着呢？”
“你找谁？”
“不找谁，随便看看。”
大叔抬头、眯眼，瞟了一眼天空的太阳。扯过肩上的汗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好像有些气恼的，双脚不停的交替着，狠狠的踩下水车轴上的木叶子。白宏方脱下外面的丝绸短衫，脱下鞋和袜。
“父亲，你干嘛？”
“你找个树荫坐下，我去帮大爷车水。”
白宏方爬上水车架：“大爷，踩累了吧？”
老汉偏头疑惑的看向他：“你，你是谁呀？”问话间，将屁股往坐板那头让了让。白宏方抓住前面横杠，坐稳后赶着节奏踩上水车轴上的木叶子：“一个人踩这么大架子的水车，不容易哈！”
“有什么办法，一大家子要吃饭，这一季不吃苦，见不到好收成，肚子就没指望了。你是——？”大叔再次疑惑的探问道。
“七里畈白家的。”
“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日子了。”
“哎呀，可把你父母想坏了！”
白宏方微笑了下：“这一条冲，几家人种？”
“3家，我就种这娄口下边两块田。”
“塘漏口，好位置，水源近。”
“租粮要比下面重一些。”
白宏方点点头：“估计今年收成怎么样？”
“你也看到了，谷都低头弯腰了，就差这一茬水，基本上粮食就到手了。”
“水塘里就剩这点水，你车干了，下面的稻田想什么法子灌水？”
“这些东家都想到了，也立了规矩。每次稻田需要灌水，都是从田里冷水沟里先灌冲下面的田，这样依次往上灌。如果雨水好，这水塘都不用开娄。雨水不足的年份，几家人商量均着灌溉。”
“这是个好规矩！”白宏方盯着水车里的木叶子，带着水进到车槽里，一叶一挡的往上翻推着：“家里几口人？”
“老少九口。”
“一大家子哈，这两块田收的粮食吃的饱么？”
“年成好还马马虎虎，欠收就有些难。”
“别的地方还有田种没？”
大叔摇摇头：“附近的，东家都不愿意租出去，再说这方圆也没有几家大户，往外租的田庄不多。”
“你在这儿种了几年？”
大叔抬头，皱巴着眼睛：“七、八年了。”
“父亲，太热了，走吧！”
“走吧，孩子在叫呢？”
“累了就歇歇！”白宏方抓着木杠，慢慢溜下坐板，跳下水车。
“你父母有福气！”大叔偏头，大声恭维道。
“大叔也一样！”
潮湿的山坳里，被烈日晒了一天，地上散发着闷热的气浪。白玉宝头上顶着一张荷叶，手里又拿着一张荷叶不停的扇着。
“你不能把别人家的菏叶折了，菏叶折了，下面泥里的藕会烂掉。”
“什么呀？这是我自家的藕田，再说这都什么季节了，莲子都采过了，这荷叶也渐渐枯萎了，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取藕了。”
白宏方惊讶的看向儿子：“这些你都知道？”
“我时常跟着爷爷满冲、满畈、满田庄地跑。哪冲、哪畈、哪田庄是我家的，我当然知道。”儿子无不得意的说道。
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只有爷爷想尽办法在教育儿子的同时，带给儿子快乐。白宏方在心里自责着。
“这块藕田，现在是谁家在种？”
“没有租给谁，自家种着。”
“这么远，过来一趟多不方便？”
“爷爷说这块田是青泥底子，是块种藕的上好田。也没种几年。对，这块田是大爷过世的前一年买下来的。那一年，大爷从外地带回来，一篓子新鲜的莲蓬放在桌子上，满屋清香。
我们也不知道能吃，以为是什么花朵。大爷拿出一个掰开，教我和妹妹取出里面的莲子，剥去外面的青皮，除去里面的莲了心再吃。
妹吃了一颗大爷剥的莲子：“太好吃了！大爷爷，这是什么树上长的？”大爷爷哈哈大笑：“这叫莲子，长在泥水里。我们平时吃的藕，你知道吧？这就是藕上长出来的。”
“大爷爷，你带我去瞧瞧，我怎么想不出来耶！”妹妹一边吃一边仰头跟大爷爷说着。
“你想看看它是怎么长出来的？这可是很远很远的湖乡里才有啊！”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听见大爷爷跟爷爷说：“看看哪里有适合种藕的水田，买下种田藕吧！”
藕什么时候种下去的，我不知道。只记得那天，天气很暖和。家里刚吃完早饭，大爷爷回来了：“小妹，大爷爷带你和哥哥，去看莲蓬是怎样长出来的。”
“真的吗？你不是说很远很远吗？要坐船吗？”
大爷爷笑了：“不远，我们家自己种的。”大爷爷牵着我，背着妹妹，慢慢的来到这冲里藕田边。
水田里，水面上立着卷成尖尖的淡粉色的小苗。上面还落着很小跟细的蜻蜓。从那时到稻谷收割，天气转凉。大爷爷隔不些时，就回来带我和妹妹去藕田看看。
有时大爷爷还买些鱼、肉去田庄吃饭。那家人别提有多高兴，几回都用独轮车送我和妹妹。第二年大爷爷就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