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尽的悔
白宏方双眼模糊的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扯起衣襟往脸上抹了一把，儿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傍晚，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坡上，卧在山坡上的青石上面，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你先回去，我在这坐一会儿。”
“就到家了，干嘛坐在这里？回屋歇着喝盅茶。”
“你先回吧！”
坐在青石旁，正好看得见山那边坳里大伯的坟头。泪水模糊中，大伯似乎来到他身旁，甚至感觉到大伯的气息。他伸手摸了摸，被大伯踢伤过的腿，大伯是在多么失望中才对他狠狠的抬起一脚。
大伯苦口婆心的规劝、各种阻拦，父母泪声俱下的哀求，仿佛就在耳边。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和懂得，他带给大伯的伤心和失望，带给父母妻儿的伤害有多深。
他伸手朝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两巴掌。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身边树林子的鸟儿扑腾着飞向自己的窝处。白宏方抹干泪水，支起身子，抬头望见自家房顶上空，炊烟袅袅。
院子里鸡笼边，鸡都挤在鸡笼门口不肯进去。有的不停的用嘴梳着羽毛，有的伸头缩背，左顾右盼的低声咕咕叫着。大伯曾经跟他讲过，天抹黑，鸡发愁似的低声咯咯不肯进笼，近几天一定会有场大雨。很灵的。
白宏方弯腰捡起根细树枝，将鸡往鸡笼里赶，鸡你挤我钻的就是不肯进笼。“倔，比人还倔。”女儿在他身后，咯咯的笑着：“你管它呢！”
“你爷爷回来了没？”
“月亮还没出来呢！”
“天这样闷热，怕是有场大雨。这样田里就不用车水了。再不下场雨，水塘就见底了。”
“你去田庄啦？”白宏方用手摸着身上的伤痛点点头。每到季节变化，天气变化时，他身上的旧伤就会生痛，。严重时痛的他坐立难安。一年四季，他最怕春夏两季。
换春时节，万物生发，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夏季连阴雨，伤痛会随着气候的变化折磨着他。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慢慢咽下。
这些痛，他不曾向外人透露过。更没向家人诉说过。当难受，熬不住的时候，他曾经想到了死，一了百了。在帐篷里，他因疼痛引起高烧。昏迷中，他梦见白家的先人围着他，呼叫着他。他怒吼着让他们走开：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死也不让我安静会吗？
先人们吓得退到老远老远的山边，随着山腰升起的云雾飘走。他愧疚的伸手去抓他们：“你们都别走，别走！陪陪我，陪陪我！”
“大人，我们都在，都在你身边守着你呢？”他清醒了，浑身的衣裳汗湿透了，他退烧了。他无可奈何的紧闭着双眼，不想睁开，不想见到这世界，他希望自己就这样静静的睡去，永远的的睡去。
“下雪啦，下雪啦，真好玩！”女儿白玉兰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叫个不停。
白宏方也最喜欢下雪天。下雪的时候，能让他焦躁不安的心情静下来。在火堆边让他无限的遐想，温暖的被窝里，能让他浑身感到舒坦。
“小声点，让你父亲多睡睡”
“睡好了。”他无声无息的站在妻身后，大声说道。妻子被他吓了一跳。女儿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庭院。他伸腰踢腿一圈：“扫雪。”
“父亲，别扫。我要用筛子扣麻雀。”
“小儿玩的。吃了早饭，我带你去打猎。”
“真的吗？我也要去。”女儿比哥哥还要激动的围过来。
“扫雪。把院子还有门前的雪扫干净，你奶奶和你母亲进去好走一些。”
“不要扫了。扫后还不是又下的满地都是。”儿子白玉宝撅着嘴，双手筒在袖笼里，漫不经心懒懒的说道。
“都进屋，我来扫。”
“爷爷，外边冷，你进屋烤火，我扫。”女儿白玉兰丢下扫帚，把爷爷推进屋。看着儿子那熊样，白宏方气不打一处来，一扫帚拍在他身上：“你比你爷爷老，还是比妹妹小？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做，将来怎么为人？”
“不就是扫个雪吗！我扫就是了。”儿子白玉宝慢腾腾的抓过爷爷放下的扫帚，轻飘飘的扫着。
“你没吃饭？拿锨先铲，后扫。”
“哥，把雪堆到这儿，我们堆个雪人吧。”妹妹兴奋的说着，不停的戳起雪，端到院墙根下堆起来。白宏方脱掉长棉袍，拽过儿子手里的木锨，塞给他扫帚，挥锨铲着厚厚的积雪。
“好了。我们铲完了，你扫完进来吃饭。”白宏方接过女儿手里的木锨，对儿子说道。
“我肚子也饿了”儿子丢下扫帚，抢在妹妹前头往屋里走。白宏方转身怒目瞪着他：“扫完进屋吃。”
“吃了早饭再扫。”白宏方盯了妻子一眼：“不几扫帚，饿不死。”
“这孩子，大清早的说啥呀？快……”白老汉看了一眼儿子，伸手扯了一下老伴的衣角：“让他扫完再吃。”
“父亲，玉宝今年都13岁了，不能这样惯着他。要么把他送县城学堂寄宿读书，要么跟着你学耕种。你看看，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从小跟着我们几个老的一起长大，哪来的阳气？我做爷爷的隔辈，除了疼他，能有什么法子？”
白宏方芳沉默了。
“母亲，我不想念书。”
“这是你父亲决定的，是为你好。”
“从小不管我们，我们都长大了，我不喜欢他对我指手画脚的教训，让他走好。”
唐文秀还没等儿子说完，一巴掌打过去。
“母亲，你竟然打我？”
“我是你母亲，我为什么不能打你？吃、喝、穿，惯着你也就罢了。你竟说出这种不孝的话，你父亲听了这话该有多伤心？”
“他伤心吗？有吗？一走十几年。我无数次看见奶奶偷偷哭，问奶奶为什么哭，她说想父亲。你不也是偷偷哭过吗？妹妹给你擦眼泪，问你为什么哭，你说看见你兄弟俩高兴。妹妹不解的问你：母亲，高兴会笑，怎么会哭呢？你看向我们：哥哥，先生教了你个什么词？说给妹妹听听。
喜极而泣。就是这个意思，你抹着眼泪笑了，你和奶奶思念他，伤心哭的时候，他在哪？”
唐文秀把儿子拉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脸：“你父亲有他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