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送走父亲,命悬一线
他们围坐在火盆边，伸手烘着火。老汉白长生提着铜壶为他们每人泡了一盅茶。千恩万谢，语无伦次的说道：“帮我儿捡回一条命，是你们救了我儿一条性命！救回我儿一条性命！你们是我家的恩人，是我家的大恩人啦！”
夏医生放下碗筷，掏出雪白的手绢，很是优雅的揩了一下嘴角。起身到房间叮嘱道：“药一天一副，一副服三次。喝完药后，想拉就拉，千万不要憋着。三天内不要起床，两天后翻身仰卧，背会很痛，痛也要仰卧，防止再生肉长出来，咬牙坚持几天就好了。记住，一定要静养，千万不要忧思、动气。你很快会好起来。”
过九连山，东去30里。一片红墙黛瓦，飞檐阔廊。翠绿间小桥流水，院中红梅傲立枝头。厅里灯碧辉煌。
夏医生陪主人坐在炉火边聊天：“多亏先前去治疗的医生，用银针封穴，又逼出了一部分毒性。不然毒性散开，我也回天乏术。也该他命大，若不是他家里孩子及时找到我们，一旦毒性进入神经，即便晚回性命，也是个废人。
“此人性情刚强，刚者易折。后半辈子若不自我改变，怕是比不了他父辈的寿命。”
“脉象上气血过度消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理，更要长期静养。”
“不容易，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太不容易了。好了，你也劳累了，回去休息吧！”
午后的戈壁滩，阳光下褐色、焦红的地平线上，一个黑色的点状迅速的飘移着。
一骑快马急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
“师傅……”
“该来的总归要来。来的这么快，这么卑劣。”路边茅草屋里的老者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为二弟报这一箭之仇，我枉为兄长。”
“前几天他来过，他一心想从这个漩涡中抽身岀来。他说他的事起于他，也一定要止于他。对事后还充满憧憬。唉，这孩子太单纯，太厚道。”
“师傅，这事不能不管。”
“管，不难！可我不能为这个既不是家仇，又不是国恨的糗事，让他们玩你们于掌股之中，牵着你们鼻子走。你好不容易撇清一切，我不能再让你一脚踏进去，继而又没完没了的去撕杀。
还有，以老二的意思，帮他及害他。他不想让他的家人，特别是下一代与他身前事有一丝一毫的牵连。就遂他愿吧！
你一定要改改毛毛燥燥的秉性，不小了，心里一定要放空世间一切。在一隅宁静的安享晚年，珍惜当下。”
“师傅……”
“擦干眼泪，咽下！”老者厉声说道。
“师傅……”
“我知道你意难平，心难受。相信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遂他愿，止于此吧！”
……
春末夏初，山岗上树木葱翠，鸟语花香。白宏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很是悠闲的漫步在林间小路上。这种闲散，有时令他有些烦躁，有些不安的同时，也让他很享受这种，守护着家人的踏实和温馨。他来回走着，走着。忽的转身朝山下集市走去。
白家糟坊，师傅、伙计们蒸料、吊酒、升坑，一派忙碌。整栋屋子里酒香扑鼻。
“东家来了！”伙计们向白宏方打着招呼，不停歇的忙碌着。
“父亲，父亲。快回家，爷爷摔倒了。”白玉宝气喘吁吁的跑进糟坊大门大声嚷道。
白宏方手里端着，糟坊黄掌柜给他泡的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丢下手中的茶盅，跟着儿子匆匆往家里跑。
到门前，就听见老母亲的哭声。“玉宝，你快去请郎中。”白宏方转头对儿子说完，冲进大门。
“不用了！”女儿白玉兰流着眼泪对父亲说道。白宏方看了女儿一眼，跑进老父亲的房间。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饭不吃，水不喝，能扛几天？”妻子抹着泪对他说道。
“父亲，你是说，这时候要把太爷他们的坟，一起迁下来？”白玉宝看着一夜消瘦变了形的父亲，惊讶的问道。
父亲白宏方点点头。原本站着在忙碌的白玉宝，扯过一把椅子，在父亲对面坐下：“迁太爷、太奶的坟，这件事一定会办！但不是现在。
现在眼前，是要把爷爷的后事料理好。我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办，才能把事情办好。”
父亲白宏方摇摇头，像是对儿子又像是对自己叹息道：“只怕是天不遂人愿啦！”
白玉宝没有理会父亲的话：“父亲，你不要想那么多，办完爷爷后事后，我们再择日把太爷太奶坟迁下来，好不好？”白宏方两眼空洞的望向儿子。
在料理老父亲后事的几天几夜里，白宏方没合过眼。不吃、不喝，精神亢奋。办完父亲霜事，待到老父亲‘五七’祭日这天下午，他终于支持不住倒床了。他感到身子跟空了一样，胸闷、气短，头脑不清。
“冯爷爷，我父亲情况很差是吧？”白玉宝在送冯老先生出大门时问道。
“孩子，你父亲忧郁成疾，气血耗尽，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冯爷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孩子，你不说我也会尽其所能。我留下的药丸，是我特意为你父亲熬制的。你每天早晚两次伺候你父亲服下，我隔天中午来给他扎针？看能不能维持到你爷爷‘百日’之后。
好孩子，不要流泪，你已经长大了。无论何人，都免不了生老病死。不要伤心！开心的陪陪你父亲，这就是尽孝！”
白玉宝走向前，流着泪向冯老先生深深的弯下腰。冯老先生眼圈发红的扯起他：“回吧，孩子。”
白玉宝站在门前路口，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向爷爷坟地走去。
“大爷爷，爷爷，我父亲就要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啦……？”白玉宝靠在坟旁的树上，无助的哭着，问着。
“哥，你上哪儿去了？哥，冯爷爷来了这么多趟，父亲也没见好转。要不，我们还是去桃园，找夏医生来为父亲看看？”
“对于父亲的病，如果冯爷爷觉得自己医术不够，他会建议我们去找其他人来治，就像上次。”
“哥，我好害怕！”白玉兰哭着说道。
“没事，人吃了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放心，父亲会没事的。他只是累了，累了。躺一些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这是冯老爷子说的？”母亲唐文秀听完儿子说的话，些许安心的问道。白玉宝用力点点头。奶奶看着他们娘仨脸上有一丝笑意，叹了口气：“你父亲就是懒，想赖几天床！”
母子三人对视，白玉宝忙转身出了门。
“母亲，你给点钱我。”
“你想买什么东西？”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乱花。”
白玉宝揣着母亲给的钱，匆匆的向玉河大街上走去。走到街头，他却放慢脚步，在街头犹豫的来回的走着。
他低着头慢慢的，慢慢的来回的走着。他伸直背，深吸一口气，抬头向街西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