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诉如泣
“叶叔!”
“哎,来了!”铺子里屋出来一位清瘦,很是温和的中年人,他很是惊讶的走近白玉宝,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孩子,你爷爷这么大岁数,走得。你不要老是太伤心难过。”
“叶叔,我不是为爷爷伤心,是我父亲……”
“你父亲,你父亲怎么啦?”
白玉宝流着泪:我父亲病得很重。”
“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我父亲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爷爷过世后就更加严重了。冯老爷爷说,我父亲时日不多。”
叶老板提过一把椅子:“你坐。”他搓着双手站在那,不知该对白玉宝说些什么好。
“叔,我想为我父亲定副上好的棺材。”
“不是,孩子,你先不要说这个。你父亲还不到40岁,怎么会呢?不会。一定不会……”
你父亲这十几年在外过的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他从小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那时候你们的家境就比我们好很多。你父亲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好。
特别是吃的。我们看着很是嘴馋,你大爷爷每次见了,就伸手像赶鸭子似的把我们赶进屋里,然后拿出你父亲吃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吃吧,吃没了我再去给你们买。”
我比你父亲大两岁,可能是你父亲吃的好,养的好。记忆中你父亲从来没生过病,现在怎么会一病不起来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叔!”白玉宝从衣襟里把钱拿出来递给他。叶老板伸手挡住:“我问一下,你父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瘦,瘦的很。昏睡!”
“你们没问问冯先生,你父亲生的是什么病?”
“他说我父亲忧虑成疾,殚精力竭,气血耗尽。”
叶老板思忖片刻:“他用了些什么药,你知道吗?”白玉宝摇摇头
“有味药或许能用到你父亲身上,不知冯先生用过没有?”白玉宝抬头瞪大眼睛:“叔,什么药?”
“松花。”
“松花?”
叶老板点点头:“说起来,我这个铺子,还是在你大爷爷的帮助下开起来的。那年闹春荒,我背着包袱准备外出讨饭。被你大爷爷碰见了,他叫我跟他进屋,有话跟我说。”
进屋后,你大爷爷问了我一些事,问了我的一些想法。然后对我说:这条街方圆几十里,乡脚很宽,人口也稠密,在街上开间棺材铺,你觉得怎么样?他说,我知道你会说没本钱。钱,你不用愁,就说你敢不敢立铺子?
我说:我做梦都想跟你们一样,有间自己的铺子。你大爷起身进房里,出来递给我十块光洋。
每年春潮,我都要去江口买放排下来的木料。有时到江口,上面木材没放下来,就得坐船找到山上林场去。
伐木是一种很重的活路,有一次我到伐木工家去,伐木工用松花泡水喝。我好奇,就问:这东西能喝吗?他说,这东西不仅能喝,还能治病。能治那个?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个病。”
“松花,山上到处都是,我回去上树上弄些煮水我父亲喝的试试。”
“这东西好像还要经过怎么弄过后,才能喝。怎么弄,我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先问问冯先生。你把钱先拿回去,你父亲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松花?”冯老先生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转动着白宏方身上的银针,缓缓说道:“松花是味中药,你父亲目前的状况不宜用它。前段时间调理身体,我有用过。”
“冯爷爷,我也只是听人说过,用什么药,你老人家作主。”白玉宝有些懊恼,有些后悔的小声说道。
“父亲,你想起来坐坐?太好了。妹,快来帮忙。”
唐文秀提了一篓子菜进门。她撑着腰放下篓子,挪过一条小板凳坐下,用手捶了捶腰。将篓子里面的菜倒到地上。豆角,苋菜,韭菜,她仔细的一一挑好,摘去根茎,一把一把放回篓子里。
“玉宝,我闻到韭菜香味。”白宏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母亲刚从菜园割回来的,你想吃点不?”白宏方微笑着点了个头。
“母亲,父亲想吃!”
“想吃就吃呗。”母亲低头摘着菜,淡淡的说道。她倏的抬起头:“你是说你父亲想吃?”
“父亲,很烫哦!”白玉宝夹起一个饺子,吹着。父亲白宏方伸过有些颤抖的手:“我自己来!”
“我儿活过来了!”老母亲看着儿子能动嘴吃东西了,欢心的不得了。妻子文秀也激动的泪水涟涟。
昨天傍晚,下了一场雨。清晨,山间的空气湿润又清凉?中午时分,退却伏天炎热的气温返回,潮湿又闷热。白宏方起床,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坐在堂屋里。
今天是老父亲‘百日’祭日。家里没有惊动任何亲戚朋友。白宏方颤抖着双手,燃上香。将饭碗、菜碗、放在父亲的灵位前。他手撑着膝盖,缓慢的跪在父亲灵前的地上,如诉如泣:
“父亲,我一双儿女从小到大,我不曾在身边瞅一眼,不曾抱过,背过。不知道我的孩子是怎样长大的?
视我如心肝的大伯,把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到死时,望穿秋水,盼我回来。我在那?
我本有你们几位老人,为我支撑起衣食无忧的大好日子。可这十几年来,却被我搅得,老不宁幼不安。
本以为这回回来,能长陪在你身边,可你为什么毫无征兆,就这样丢下我,不要我?我才走了那么小半会,小半天呀!父亲,您这是对儿子的惩罚,惩罚呀—,父亲……!
父亲,人生不能重来,人生不能重来呀……!痛不欲生的白宏方,顿时口吐鲜血。
“冯爷爷,我父亲……?”
“这血吐的好。这么长时间用药,现在药物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父亲的病也是他性情所致。多劝多陪陪他。”
往年,秋收的季节是白家最忙,最热闹的时候。此情此景,白玉宝仿佛一夜长大。开镰割谷前两天,他买了鱼、肉送到工房:“大伯,大叔,你们自己弄饭,别舍不得吃,要吃饱吃好。我带了壶酒,你们晚上喝一盅,解解乏,松松筋骨。趁着天晴,快割快捆。也就那么多事,早归仓早歇息哈!”
长工们乐呵呵的:“是这么个理!”
寒露已过,夜里转凉,白宏方夜间不时咳嗽,这几夜咳嗽有些加重。
“你扶我起来,不想睡了。”
白玉宝一大早上街买东西回来,见父亲坐在院子里:“父亲,早上有些凉,你起来这么早?”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进房间拿了床毯子盖在父亲身上。
“玉宝,你还有事吗?”
“没事,怎么啦?”
“你坐。”父亲白宏方指指身边的椅子:“家里秋粮都入仓了,外面田庄的账,都盘点清了?”白玉宝看向父亲点点头。
“这段日子是个空档,我这身子骨怕是撑不长。明天你上街买些菜回来,请方叔他们来家里吃个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