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莱芜给德盈发了信鸢。
德盈很爽快，放回来的信鸢上写了地点和时间。
当天下午，在永贵峰朱砂工坊前的石楼里。
莱芜将信展给玄静看，小少年脸激动得发红，努力做出大人的样子：“还有个人跟我们一起。”
他颇神秘道：“我还说服了个大佬。”
只见他也放出信鸢，没一刻钟，炼气天成的楼前就走来一笑眯眯的中年男子。
眼熟，那谄媚的笑容，以及仿佛永远直不起来的腰，不正是手握无数名师和教学资源，明学堂的负责人仁浩道君吗？
少年很机灵嘛，抱不上德盈和秦戈的大腿，马上拉别人进场。
玄静挺直胸膛，迎着仁浩道：“山长，这位就是莱芜。”
仁浩辈分高，也算桃李满天下，但不爱人叫他师祖或老祖，一声山长足矣。
他笑眯眯地打量莱芜：“又见面了。”
莱芜执弟子礼：“山长，有劳了。”
仁浩点点头：“明学堂摊子铺得大，到处都是花钱的事。德盈师姑手紧，咱们申报一万中级灵石，她能批一百初级灵石都是大方，还得等不知多久。我脑子笨，花钱是好手，挣钱却没本事。还是玄静机灵，勤奋，还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帮忙想办法。既然如此，我就将馆里这些师长和文卷让他用起来，再搭上道尊的名头，希望卖个好价。”
好家伙，这些人还懂捆绑销售了。
三人一行，用学馆的名义叫了一辆专车，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永贵峰山下。
机器轰隆隆，法阵的光，爆炸的光，山体摇荡着，吵吵闹闹得没有丝毫道修该有的仙气。
仁浩下车，望着不远处的石楼感叹：“铜臭，臭不可闻啊！”
他正了正衣领和袖子：“可没这些臭，又何来太清门美名呢？”
带着两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石楼外面看着小，里面的空间却十分大，来来往往都是人，手里拿着账册和算盘。
四洲八海二十八个遁所的进出货物，总账都是在这里盘的。
忙，忙得人走路都用小跑的。
也早有人等在门口，见了三人就问：“跟三师祖约了时间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指着二楼道：“上楼第一间就是了。”
又急匆匆办事去了。
莱芜嗅到了现代办公楼的气息，恍若隔世之感。
因她不是今天的主角，便落在最后面，尽量将眼见的一切看得更仔细些。
德盈早等着了，门大开着。
仁浩在门外作揖，笑得比前几天那次更谄媚了：“三师姑，师侄又来打扰了。”
他热情招呼：“玄静，莱芜，快，跟三师祖行礼。”
很不客气地将玄静的头按了下去。
德盈没功夫跟他扯皮，笑道：“别多礼，快进来。”
正好这时候，专门待客的小门人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德盈也热情招呼：“喝茶，今年的新茶。”
她笑眯眯看着莱芜：“你也来了？跟他们一起？才几天就交到好朋友，很好，道尊知道了也会放心。”
话是客气话，但听在人耳朵里就有点怪。
特别是玄静，特意扭头看她一眼。
莱芜不想被看出端倪，向德盈行礼道：“劳道君关心，太清门上下对我和娘都很好。玄静道君是班里的从事，非常照顾我，上学第一天就帮我占了稀声阁的好位置，能很清楚地听见道尊讲经。”
德盈捏起已经使用过的信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你耗费信鸢约我今日见面，其实是为他？”
她又将视线挪向仁浩：“还是为你们山长帮腔，要报销明学堂日常消耗的灵石？”
仁浩忙道：“三师姑，你看你，就是对灵石的事太敏感！我今日来，不是问你要灵石，主要是陪客。玄静，快，把你的计划向师祖好好讲讲。”
莱芜也对玄静一个眼风，少年，上吧，该你表演了。
玄静果然准备十分充分。
他不仅按莱芜的引导，展望未来和阐述目标，执行方案搞得很细节，还建了数据模型计算不同时间内会达到如何样的高度。
最令莱芜欣赏的是，他分析了目前留音留影产品的技术难点，测算投入多少灵石成本和时间能够炼制出新产品。
在新产品成功之前，将采用租赁的折中方式来做市场。
他会建个修炼馆，批量采购现有最好的留音留影法宝，摄录学馆内不同阶段的师长授课。
当然，这些师长里，道尊是最高，也是整个修炼馆的标志性人物。
然后将这些法宝放在馆内，只要是太清门人，就可凭身份牌和一定的押金租赁。
按日收费，每月一结等等。
德盈听前面的方案时，没什么表情变化，毕竟秦戈打过招呼了。
她甚至想好了，只要师父愿意配合，那她从账上挪些灵石投出去，用来哄师父未来的道侣开心也不是不行。
可听到租赁这模式后，眼睛亮起来了。
她瞥一眼认真看玄静讲话的莱芜，少女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欣赏。
这位小道侣并非异想天开，而是真心看重这位叫玄静的徒子徒孙。
喜的是，玄静小徒孙确实能干。
忧的是，莱芜对他的欣赏会不会，咳咳，转变成羁绊——
德盈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住，师父绝对不可能跟个小屁孩抢道侣。
她立刻收束心神，开始问问题了。
怎么投资，怎么成本，怎么研发新法宝，怎么测算市场总量，学馆投入的资源怎么折算股份等等。
原本计划半个时辰结束的见面，拖延到一个半时辰。
几个人最终拍板，修炼馆建成后，太清门占三成股作为道尊的费用，学馆占三成股给老师们发月钱并更换各种教学设施，剩下的四成股由玄静做主，或用于拉灵石投资，或奖励给研发法宝的厉害修士，或许给能打开销路的能人。
莱芜的半成股，算在玄静能做主的四成里。
莱芜适时补充：“太清门内，修炼馆是独家经营。”
可不许德盈道君拿着秦戈的名头到处卖，给他们搞出一大堆的竞争对手来。
走出石楼时，玄静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傻笑着端详三方签订的契约，撞到路边的石栏杆了才问：“我不是做梦吧？”
居然真的成功了！
他已经做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理准备。
可居然一击即中。
仁浩今天就出了个人和一张嘴，白得三成股，虽然还没见到钱，但也算占便宜了。
他心情很好地拍玄静肩膀：“小徒孙，老祖们都很看好你，放开手脚加油干吧！”
努力成为太清门的挣钱机器。
玄静被成功冲昏了脑袋，晕乎乎点头：“山长，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仁浩满意收手：“既如此，我就先回馆里，将基础修炼课的教材和老师排出来，等你定好时间来留影留音。”
一团风来，人就不见了。
玄静眼睛里的光比火还亮，他立刻对莱芜道：“走，我们找人借灵石买法宝去。”
拿到道尊和学馆的许可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搞到成本所需的灵石了。
莱芜见他高兴，没提醒他接下来才是最难的事，只道：“走吧，我陪你借灵石。不过，你还得给我介绍个厉害的符道老师——”
两人说话的声音，弥散在山间。
德盈站在石楼顶上，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却有些忧虑。
她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想出来怎么处理。
毕竟她已经二百多岁，距离情窦初开的年龄太远，早忘了当年是怎么思慕君子的了。
可这样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
她只好掏出传讯法阵，斟酌再三联络秦戈：“师父——”
秦戈出现在法阵里，整个人潮润的感觉，显然在莲池疗伤。
他问：“什么事？”
德盈张口，又为难，世上哪有晚辈为长辈操心情爱之事呢？
可若她不管，还有谁能为师父参谋？
毕竟他荒芜的二百五十多年人生里，除了修炼，经营门派和除魔，就再无一丝绮丽了。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师父，我新得了些好玩的小玩意，等会给你送莲池上去。你疗伤闲了，就召莱芜，送她——”
要将羊哄回家，总得沿途撒草。
更何况道侣呢？
秦戈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严厉地刮她一眼，直接关掉法阵。
德盈得了个没趣，心中的憋闷无处诉说。
师父交待，道侣的真正身份绝对不公开，整个太清门只他两人知晓就够了。
这是沉甸甸的信任，她不能违背啊。
但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给远在几千公里之外郾城的德泓发了封信鸢：“大师兄，如何才能让枯木逢春呢？”
莱芜倒颇有些春风得意。
她陪着玄静离开永贵峰后，立刻去了内门的坊市，找到百宝楼的掌柜谈合作。
掌柜也诚心，给了蛮优惠的价格，可玄静还是不满意。
他对她透了家底：“我从十二岁进内门，修炼之余的时间全用来跑小生意，到现在三四年也才攒了十个中级灵石和三千初级灵石。”
根本买不了几个能留音和留影的小法宝。
至于其它合作伙伴，莱芜肯定比他还穷的，几个师兄弟也差不多。
凑凑虽然能勉强买五六个小法宝将租赁的生意做起来，但学馆老师们摄录基础修炼课的费用和道尊讲经的费用就无法支付了，更不用说抽钱出来聘请高明的符师等改进法宝了。
钱啊钱，王八蛋啊王八蛋，想做啥什么都少不了它。
玄静抓头发：“我上哪儿找钱去？”
又问她：“你有没有钱？”
莱芜没钱，储物袋里除了几十枚初级灵石外，就只有战利品红色飞剑和秦戈送的符笔。
也许，那堆马车残骸也能值点钱？
她最开始的想法，把马车里残留的阵盘和法阵抠出来用。
可在万事通里听说有诸多商队被袭后，却犹豫了。
那幕后黑手为了拉罗浮和太清门下水，太过狠毒了，而马车上残留的痕迹，是能用相关法阵回溯出部分证据信息的。
怪不得她开口要的时候，秦戈同意了，但附加条件是只能卖给合适的门人。
玄静算不算合适呢？
莱芜带玄静去了个僻静地方，将秦戈送她那个储物袋摸出来，手伸进去掏摸了半天，抓出一块残破不堪的阵盘来。
玄静接过阵盘翻来覆去地看：“天算门出品，确实是好东西，完好的能卖到上千枚的低级灵石，可这样的——”
找个冤大头，卖上二百都很不错了。
莱芜眨眼：“我们来太清门的路上换过马车的，这是第一辆车的阵盘，想想，我为什么会换车？明明好好的阵盘，又为什么会坏掉？”
玄静想通，口张得老大！
莱芜问他：“这东西，能变成钱吗？”
玄静点头，能，而且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