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纵横（一）
烈山彦体内真气被太初之矛一激，也自发出几乎所有潜力。
蛰伏在每个细胞内的世界之种，原本只是开启了智慧之门，如今被太初之矛逼着，竟释放出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那是宇宙级别的微弱，即使放在大世界，也是洪荒之力！
只是这力量并不作用于外，而是在他体内缓缓一轮，他的五行之力，破灭玄铁之力，还有外来的血月之力，就都被混在了一起，如同一枚蚕茧。
这个过程只有极短的瞬间，下一刻，这团力量就又回到他全身的细胞之内，转而凝成无数实质般的紫气，在他全身流转。
氤氲紫气在消失那么久之后，再次凝结！威力更胜之前！
烈山彦全身力量陡增，右掌更是烫的几乎要燃烧起来。他双臂用力，竟将太初之矛一寸寸推离开去。
陆吾身浮半空，眼中也不禁露出惊艳之意。
他已用出了近四成功力，本拟一击就可将烈山彦放倒，谁知他的力量竟超过了自己的预估！他心肠一硬，微微加力，太初之矛又刺向烈山彦胸口。
这一下，他已用上了六成功力！太初之矛不再后退，可烈山彦手臂用力，牢牢握住了矛杆，却也不能寸进！
这一切都在电石火花之间，陆吾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争胜之意。身后一头猛虎虚影浮现，已用上了本命神通。双臂运劲，向前猛刺！
就在这一刹那，烈山彦双手忽然反向使力，借着陆吾的力量，将太初之矛完全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力道方出，陆吾便已惊觉！他本就留着余劲未发，大惊之下，就想抽回长矛。可烈山彦这一反刺之力加上他前刺之力，又哪里来得及。整支矛锋已完全没入了烈山彦的胸膛！
烈山彦的心脏是计无伤的金丹凝聚而成。他很早就发现，心脏是他目前身体最强悍的所在，寻常力量根本就无法损其分毫。
也惟因为此，他几次试图将体内力量合为一处，都被这金丹心脏所阻，始终不能全功。
就连刚才世界之种发力，氤氲紫气重生，都绕过了这颗心脏。
可太初之矛又自不同，这是天地灵根所化的神兵，又在陆吾接近全力一击之下，他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瞬间就碎成了血雾！
烈山彦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时间在脑中掠过一句笑话，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不得活。哈哈，我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这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他和陆吾的赌约，既是为了借道，更是为了借太初之矛的力量，彻底粉碎计无伤的金丹，让世界之种全面渗透他的身体。
这也是一场豪赌。
当长矛粉碎心脏，而他并未死去的那一刻，这场豪赌已赢了一半。
另外一半，赌的就是当时在修罗场，太初之矛重合一体时，进入金果的投影，是太初之矛的器灵之力！
他赌对了。矛锋粉碎他心脏的同时，世界之种猛的爆发出和太初之矛一模一样的气息，完全抵消了那种无坚不摧的破坏力，同时和紫气一起，将血雾飞速吸收，纳入到每一个细胞之内。
烈山彦清晰的感觉到，血雾中除了金丹之力，还多出了一道他从未发现过的力量，苍劲雄浑，沛然莫御。那是祖龙之血的力量，也在这刹那间被释放出来，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轻松。血雾的分布，输送往细胞的轨迹，力量融合的时机，每一种力量的拆分，都需要无比精密的计算，任一环节出错，不但无法融合，还会导致气息爆散，身死道消！
这种海量数据的运算，根本不是人脑可以完成的。他现在不是用识海在思考，而是借助世界之种的能力，每一个细胞都在飞速思考运算，思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时间的流速，在外界的一刹那，在他这里近乎无限。
可这种速度不是没有代价的，所需的庞大能量根本不是他身体所能承受的，转眼间他的身体就趋于崩溃边缘。
不过他所需的，就是这一刹那的计算，在所有细胞进入蛰伏前的最后时刻，他手掌中的破灭玄铁爆出一道金芒，新的力量及时填补进来，修复好他身体的同时，更让他的身体强度堪比上古龙族！
这把豪赌，赢麻了！
身体又恢复了掌控。原本心脏的位置，一团氤氲紫气旋绕其上，将太初之矛笼罩其内。
世界之种的力量之门已经关闭，太初之矛的力量又重新占了上风，烈山彦顿时感到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这本就在计算之内。陆吾持太初之矛亲手一击，而且出手不含杀意，这种机会，也许一生就这么一次，烈山彦岂会轻易放过。
时间恰到好处。胸口开始疼痛的同时，破灭玄铁的气息也到了紫气处，和太初之矛一触，无数黑光四散，就像是铁锈飞溅，一道锋锐已极的气息破壳而出！
无比艰难的磨剑过程，就被他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完成了！
陆吾一矛刺入烈山彦胸膛，心中大惊！他实在想不通，烈山彦为什么会忽然反手自刺，自寻死路！
在他的眼中看去，长矛刺入烈山彦胸口，却没有一丝血迹。烈山彦只是闭了一下眼睛，瞬间又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哪有丝毫重伤的样子！
他在发现不对时已经及时收力，并立刻想抽回太初之矛。此刻看到烈山彦的神情，心中忽然一凛，莫名的生出一缕警觉。长矛抽回的同时，已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将自己笼在其中。
可还是晚了。
一道寒芒掠起，掠起如急电！
寒芒凌厉锋锐，似乎空间都被裁成了整齐的两截！
寒芒突兀乍现，如万顷江河忽坠深渊，化为飞瀑溅落！
明明是杀气弥漫，偏又让人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一道光，如夕阳红霞间长虹飞跨，醉人心脾！
寒芒瞬间暴涨，直奔陆吾前心而来！与太初之矛一碰，只略微一滞，便如有灵性般划过矛身，继续前刺！
陆吾这一下防守可谓滴水不漏，可这点寒芒竟能抓住流转间唯一的一线空隙，长驱直入！
陆吾身体向后急退，可那点寒芒不离不弃，始终在他前心半尺之内，一点锋锐之气居然让他心口泛起阵阵寒意！
只退的三丈，陆吾一口真气已匀，他手腕轻转，太初之矛如出涧之蛇，准确无误的砸在寒芒之上，随即一挑，将寒芒挑开。这一招他已用出了八成力量！
寒芒暴退，缩回烈山彦手中，显出真身，是一支黑沉沉的长矛。余势未歇，将烈山彦的猛的击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壁上，然后又如一块石头般摔落在地！
陆吾根本不担心他是否受伤。
他击退寒芒的同时就感觉到，那点寒芒已力量而论，远比不上自己，可单一质量而论，寒芒稳稳压过了他手中的太初之矛，他甚至感觉到太初之矛在那点寒芒下，有一丝畏缩的意味！
他身形骤闪，落在地面，走到烈山彦身前三丈，声音中居然都带了略微的颤抖：“你到底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烈山彦的身体在地面轻轻动了动。随后手中长矛一撑，从地上一跃而起！
先受了陆吾一击，然后又从半空摔落，他身上竟无丝毫伤痕，反倒是善尽树身构成的地面，被他砸出了一个半人形的深坑！
他没有理会陆吾，而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随手拭去嘴角的一抹血痕。陆吾那一击，毕竟还是伤到了他。
烈山彦不以为意的甩甩头，对陆吾道：“我被您击倒了。可殿下，您出了两击，我赢了！”
陆吾怅然若失，“烈山彦，你想好了。你的实力到了这种程度，一旦展露，你面对的东西，怕就不是罗刹那么简单了。留在这里吧，我保你一生平安。”
他略一犹豫，看向翠羽的方向：“锋影事关者大，我说了也不算。不过精卫既成圣器掌控，寿数自然绵长，你们就算在一起，在她生命中也不过是短短一瞬，我可以帮你去求重明！”
烈山彦微微一笑：“殿下!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生当纵横天下，岂可终老于床榻之间！”
陆吾凝视他良久，落寞一叹，自怀中拿出一枚司天盘，抛给烈山彦：“这上面有祖陵和修罗场的坐标。这里的禁制我随后也会解开。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向山谷深处走去，身影逐渐扭曲模糊，最终消失不见。只在风中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的力量进步太快，当超过众相山上限之时，这个世界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崩溃的！”
烈山彦看他消失，忽然弯下腰，手扶着玄铁矛，猛烈的咳嗽起来，无数血沫随着他的咳嗽溅落。
陆吾八成功力的一击，岂是那么好接的？纵然有破灭玄铁相助，杀剑之威，他还是受了重伤！
不过他此时不光身躯强如巨龙，就连內腑也受到七宝树叶投影的滋润，伤势恢复的极快，倒也不足为患。
尤其这次氤氲紫气再现后，给他带来了自己都没想到的变化。那就是他体内的力量浑然一体，再无区分。就连道剑和杀剑也完全超出了轩诚当日所说的，不再泾渭分明，而是浑然如一。
这是连世界之种都没有任何记载的一种全新情况。烈山彦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这一番谜之操作，似乎误打误撞的闯出了一条全新的路子！
他心念微动间，已一个闪烁，出现在了翠羽和计双灵面前。翠羽的脸上兀自全是担忧，等看到他安然无恙后。才嗔怒道：“那是陆吾殿下！你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烈山彦哈哈一笑：“现在谁想要我的命，只怕都没那么容易。翠羽，你坐好别动，我试试解开你的封印！”
英招的阵法再强，也强不过陆吾的太初之矛。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尝试破解那朵曼殊沙华法阵了。
翠羽眼中也不由露出期待之色。她二人心同一志，从未将重明的一年之约放在心上，早晚都要摆脱重明的束缚。曼殊沙华法阵就是最大的障碍，那不仅使二人无法靠近，更要命的是它可以定位翠羽的行踪，天涯海角，都无处藏身！
烈山彦破灭玄铁展动，小心翼翼的向翠羽额头探去。在初阅世界之种后，他对世间万法都有了粗略的认识。单以世界层次而言，英招的阵法殊不足道。
然而破灭玄铁只进到翠羽身前一尺，竟就再也无法推动分毫，一道强劲的力量将它死死钉在原地。那不只是阵法的力量，还有斩青锋的力量！
烈山彦若是全力施为，未必就不能破除这道防御，只是那样，就不是破解阵法，而是要翠羽的性命了。
他轻叹一声：“还是不行。”
翠羽却没有沮丧，含笑道：“你先做正事要紧。这东西，早晚能破，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鬼方城危在旦夕，也的确没有太多时间留给烈山彦了。他也不再矫情，重重一点头，招呼一声，和计双灵等向圆环走去，再不回头！
泽国祖陵外。
足足五万名那迦战士聚集在这不算广阔的地界，显得格外拥挤。五万战士以泽国的总数而言，并不是一个大数目。可仔细看，这五万战士，竟有一半以上都是四臂！
就算这些精锐，也只能停留在远离祖陵的地方，连大气都不敢出。
靠近祖陵的地方，是近千名六臂，簇拥着百名八臂那迦，驻足在祖陵百丈之外。
比他们再靠前的位置，是上万名名全副武装的祖陵卫士，率领他们的，却是所有八臂都从未见过的计双灵。
她已幻化甲胄，变成了八臂的样子。静静的看着面前这绝大多数的泽国统治者。
一名身材瘦小的八臂，安抚住身下躁动不安的忽律兽，对计双灵说道：“新生的首领。既然祖陵卫士承认你的地位，我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你需要什么支持，只管告诉我们就好，为什么要发下族令，把我们全部召集来此？”
计双灵的声音透过面具，清晰的传到所有八臂耳中：“我不需要你们的支持。我要的，是你们无条件的效忠！”
一名身材粗壮的八臂怒声道：“就算你是祖陵卫的首领，我们也无需听从你的号令！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浩郁狩吗？！”
计双灵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转身，面向祖陵的方向，八臂合十，缓缓拜倒在地：“只有伟大的计都，才是所有那迦共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