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斗
他这话一出，白泽和北冥慧的脸色顿时放松了不少。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完全不知道烈山彦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想干什么。
重明的计划不能说完全失败，从目前情况看，烈山彦的确见过了波旬陛下，单只是这一点，他们就不敢擅自做主，必须回魔国召集大家一起商议。
随着烈山彦走到大家面前，白泽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强逼或者算计他，特别是公孙仰和玄甲营已经明确表示效忠的情况下。
他已经不再是从众相山走出的那个乡下计都，不管承不承认，他现在都算得上妖界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再次出现后，他虽然没有出过手。可别忘了，他是从孔雀海中走出的，而且，白泽严重怀疑，当时自己面对孔雀海发下的誓约，就是被烈山彦破坏的。
难道波旬陛下真给了这小子不少好处？
他身边现在还多了个雨工，态度还非常恭敬。这可是从烛守言手中都能逃得性命的绝世魔头，就算是北冥慧，也没有正面对抗他的勇气。
他既然肯去魔国，那就最好不过。台面上的事情，就放在台面上解决。事关魔国前途的大事，凭什么非得自己这几个人扛？有锅大家一起背好了。
他们决定给烈山彦一个公平的机会。
只是这世上的公平，从来都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
只有公孙仰还在犹豫。他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陛下？北冥慧一番话给他触动很大，再叫陛下，至少眼下不合适？
殿下？烈山彦已经向他出示了印记。那代表着他对波旬的承诺，还叫殿下，摆明了就是违约。
算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脸这种东西，不要就不要了吧。
他皱着眉头道：“那个，阿彦，现在就去魔国，会不会太急了些。蜚蠊冲已经撤兵了，可魔国那边的形势不太好，除了三极四柱的直属队伍，其他各方势力现在也都聚在白玉京。要不，我先回去给你看看风向再说？”
烈山彦装作没听到他改了称呼，只是微笑道：“公孙叔叔多虑了。就算我不是魔主，魔孙的身份也是早就定下的。魔国就是我的家，回家难道还要先看风向不成？”
他指指身后的雨工：“雨工前辈现在是我的近卫，这次也一同前往魔国，就算有人想对我不轨，雨工前辈尽可应付。”
他的笑容里大有深意，看着眼前三人道：“魔国可以说是波旬陛下和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如今他们不在，今后的路何去何从，少了我的参与，怎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吧。”
三人都是心头一凛。烈山彦这话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魔国正牌的继承人。可以算计他，可以排挤他，甚至可以暗害他，但不能无视他。
包括公孙仰在内，心情都有些沉重。魔国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再加上烈山彦这股新兴势力的出现，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白泽还是有些不死心，一咬牙，抗声道：“魔孙殿下要去哪里，我不敢有意见。只是陛下的消息，还望殿下能够告知一二。”
烈山彦收起笑容，冷冷扫了他一眼：“知道不敢有意见，还那么多话！”
他将目光投向北冥慧：“北冥大人，波旬陛下的下落，事关重大，非你们几人就可与闻。你身为天极，总理魔国政事。回到魔国后，就由你亲自遴选，挑出有资格参与此事的人，我会如实告知。”
他略微一顿，又道：“白泽勾结重明，加害于我，还残杀同僚。该如何处置，我想魔国自有律条在。只是陛下的事，他肯定没有资格参与了。我信他不过！”
白泽全身如遭雷殛，面色一片灰白。
烈山彦这一手，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本性不是奸险狠毒之人，所做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本心。能支撑下来，全靠信念。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出波旬！
如今烈山彦不许他在参与波旬之事，那是抽掉了他的信仰之基，把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偏偏波旬下落未明，他还不甘心就此死去，只能活着受这种噬心的折磨！
小自在天城外十余里，有一片近期才形成的港湾。魔国横渡的数百艘大船，就停泊在那里。
这些大船都是以沙棠木为龙骨造成的，每艘可容纳二百余人。但真正支撑它们浮于孔雀海上的，是船底镶嵌的百余枚沙棠果。
沙棠木和沙棠果是唯一生长于孔雀海中生物，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沙棠木数量稀少，总共不超过十棵，每棵结果不过千枚。
沙棠果无法采摘，只能等成熟后，连带枝干自然脱落到岸上。魔国中人收集枝干，雕琢成龙骨，镶嵌在船底，就可以在孔雀海上浮游。
只是这沙棠果一经掉落，也就能维持一年的效用，如果频繁使用，这个时间还会更短。因此魔国每次劫掠，都无法投入太多兵力，毕竟除了运兵，这些大船还必须把劫掠来的物资运回魔国。
北冥慧是个会过日子的。这次临时回魔国，只动用一艘船，他也精打细算到了极点。除了他们几人和开船的水手，护卫是一个不带，剩余空间全被他塞满了前期掠夺的零星物资。
烈山彦冷眼旁观，一边暗赞北冥慧真是个好管家，一边却也暗叹魔国的日子现在真是不好过了。看这情形，堂堂魔国，从物资水平上看，比众相山强的也有限。
小自在天和魔国本部，其实距离并不远，只隔着一道不足二百里的海峡。魔国的大船没有风帆，全靠船上镌刻的阵法驱动，速度极快，不过大半日的工夫就到了彼岸。
魔国本部孤悬于孔雀海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妖界的标准，这就是个小岛，可按烈山彦地球上的标准，这已经是半个大陆了。
这里本来是自在天的边境，当初烈山秀用来建造碧游四相阵主阵眼的地方。四相阵建成后，这里的天地元气最为平衡，从某种角度看，简直就是理想之国。
烈山彦很怀疑，众相山七宝城现在的设计，很大程度也有烈山秀的影子。二者间确有很大相似之处。
但七宝城只需要养活一城阿修罗权贵，魔国却需要支撑起强大的军政体系。均衡这种事情，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啥都不缺，啥都不够。
魔国绝对可以用物产丰富来形容，妖界有的，这里全都有。可这些物产用来养活两千多万人，能不饿死就是万幸了。
上岸不久，烈山彦就看出了魔国现在的困境。他目前的实力，虽不足以解析世界之种里的天地规则，但足以让他在见识和思维敏捷程度上，远超常人。
曾经的前知能力不但恢复，而且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判断更为精准，应对越加有效。
上岸所见，魔国内已几乎没有军民之分了。
就连妇人和孩子，都随身带着兵器。田间地头干活的，无论老人还是青壮，附近都堆着甲胄和兵刃。偶尔看见的武装巡哨，下一刻就会卸下盔甲，投入到装卸工作中去。
资源最大化利用，投映出深深的无奈。
白玉京不止是组织的名称，也是魔国目前的统治中心名称。
白玉京就在孔雀海旁边，这也体现了魔国现在的作风，一切为三年一次的劫掠服务。都城设在海边，有利于最快最大的调动资源。
公孙仰一路都在给烈山彦小声讲述魔国的情况。
除了三极四柱，魔国现在还有五股较大的势力。
蛊雕亥为首的青阳部，是原来四御魔君的旧部，也是五股势力中人数最多的一部。
庆忌洪为首的流花部，多由原来的工匠和手工业者组成，虽然魔国现在军民不分，但流花部的人，毕竟掌握着技术，不可小觑。
弄影部以术士为主，没有公认的首领，只有推选出来轮流主事的，眼下主事的叫诸比荣，是个火系术士。
夜火部主要由原来妖界的游侠组成，他们当初基本都站在魔国一边，即使魔国失利，也依然不离不弃。这些人虽然武技神通不算顶尖，可都有各自的绝活，在战场上往往能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他们的首领却是个女子，名叫灌灌，精擅潜行刺杀之术。
最后一股势力人数最少，却是力量最强的。他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人员组成更杂，甚至还有不少龙族、狐族和人族的后裔。
这一派是铁杆的烈山秀派，都是烈山秀亲自当年从各地招募来的。共同的特点就是实力强横，对烈山秀忠诚无比。他们的首领是个人族，是人妖大战时流落在妖界的人族将军的后裔，名叫伯陵康。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要打到妖界去，接回烈山彦。幸好还有公孙仰能压制的住。
这次白泽和重明陷害烈山彦的事情，上上下下都瞒着他们，公孙仰更是第一时间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就连公孙仰也按不住他们。
公孙仰低声告诉烈山彦，他昨日已秘密通知了蜚蠊冲，让他召伯陵康回来，希望对烈山彦有所助益。
烈山彦表面不置可否，心中却在飞速推演。这是他意料之外的情况。没想到在魔国，还有这么一支自己绝对用得上的势力。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要做些调整了，应该可以比预期中加快很多。
三极四柱的力量，他其实并没有考虑太多。
公孙仰是个人族，在魔国影响力巨大，可麾下实力有限。蜚蠊冲自己虽然没见过，但从别人的描述来看，自己也不需要在他身上费太大心思。
只是一条，他和公孙仰一样，虽然和烈山秀交情深厚，但处处还是以魔国大业为重，这从他接到公孙仰传讯就立刻撤兵可以看出来。
让他们支持自己是可以做到的，但要他们无条件支持，怕是很难做到了。
天机阁是个术士组织，说起来和弄影部也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是官方，一个是民间组织。白泽他是不会再用了，不过这些术士也不在乎谁当他们的首领。现在看起来，这个弄影部的诸比荣，未必就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黑冰台也不用考虑了。内卫部队，不管首领是不是重明，他都不可能继续留用。而且他现在有雨工在侧，对内卫需求不是那么紧迫。真要以后有需要，把阿纱支和乌战弄出来就是。自己在计都国那支队伍，可不就是干这个用的。
实力自然是个问题，可有了魔国的资源，加上雨工的指点。阿修罗可是天生的战士，实力从来都是练出来的。
至于天极地极和白玉京，反倒是烈山彦最不担心的。他们是波旬的家臣，对烈山彦的反对和意见，都出自于他们对孔雀王家族的忠诚。
对付他们，烈山彦早有定计，只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说实话，从孔雀海浮出水面之前，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要干现在这些事。他一直在阴谋和权力的漩涡中心，但他本人，从来都是个理想大过欲望的人，对权力并没有什么热情，所以他才会选择让狂章承担起计都国主之位。
可形势比人强，各种因素之下，他还是被迫要选择这条权力之路。
政治，是在实力前提下，利益分配和妥协的综合体。不杀白泽，不谈复仇，他其实已经在开始妥协。利益分配，他手头也有足够的筹码，只要亮出来，也不是问题。
至于实力，无论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是需要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亮剑！
一队白玉京的骑兵队伍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骑士跳下坐骑，恭恭敬敬的向北冥慧和公孙仰行礼，又向白泽点头致意。
公孙仰似笑非笑的看着北冥慧。北冥慧轻叹一声，对那名骑士道：“羽川，这位是魔孙殿下，你还不赶紧拜见！”
羽川是羽卓辰的儿子，负责白玉京城防，接到手下急报，北冥慧等人忽然返回魔国，急忙前来查看。没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磨损殿下，不但没死，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大吃一惊，竟连行礼都忘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雨工忽然发出一声冷哼：“放肆！见了魔孙殿下，居然如此失礼！”
如山的剑气从他身上发出，将羽川和他身后的骑兵全部笼罩在内。
这些骑士也算是精锐了，羽川更是身手不凡。可在雨工剑气下毫无反抗能力，连人带坐骑被死死压在地上，双膝不由自主的跪倒！
这一下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烈山彦扬声道：“我就是烈山彦，烈山秀之子！波旬陛下亲自指定的魔孙，我回来了！”
既然要亮剑，这，就算是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