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
不出宋月见所料，隔天，班主任文言之就再次把她叫到办公室。
文言之面色不是很好看，脸色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月见见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是奖学金的名额问题？”
青南高中有给优秀学生颁发奖学金的传统，其中入选名额有限，因此竞争颇为激烈。因为是学校单独的财务支出，数额每学期也只有几千块，却对宋月见来说是雪中送炭。
今年每个年级的名额依旧只有三名，按照学生每次月考和期中期末的平均成绩综合考量。宋月见第一次月考成绩发挥稳定，只要后面几次的考试照常发挥，这学期的奖学金十拿九稳。
文言之看宋月见不意外，便说出学校开会后的决定：“学校每年会有一批优秀学生名单，目前还在观察期，你不用紧张，先安心复习期中考试。名额肯定会稳住的。”
宋月见这学期风波不断，先是被诬陷偷东西传闻，又弄出投同学钱包误会引来教导主任围观，现在又是陷入早恋风波，在学生之间闹得沸沸扬扬。
这样“负面新闻”缠身的学生，即便成绩再好，学校也会有考量，必定会影响最后奖学金名额的裁定。
所以，这就是隋旭的目的？
借书不还耽误她复习功课，发现她第一次月考丝毫不受影响，成绩名列前茅。于是，又故意散播她家教补课偷东西被雇主赶走的传言。没料到学校论坛被删被封，只能再次想办法故意用还书的借口，多次跑来找她，亲自制造流言蜚语，让关系好的男生追在她后面喊“嫂子”。
宋月见觉得自己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为了扰乱她的心态，影响她的学习状态，最后导致考试失利，失去竞争奖学金的名额。最后最大的获益者便是总成绩排名仅次于她的隋旭。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隋旭在搞鬼啊？”黎芷听完宋月见的分析，好奇道。
宋月见没什么太多情绪波动：“从家教帖子发出来的时候我就有点预感，只是还不敢确定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
“因为当家教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同学提起过。”能摸索到学校的论坛去曝光，还能偷拍到现场照片的人不多。当初隋旭给她介绍这个兼职的时候，就提过自己也在那所小区兼职家教过。
“他是个戏精吗，这么多戏！”黎芷非常不理解隋旭的脑回路，但又产生一阵后怕：“月见，还好你没上当！你记得高一六班的班长赵恬吗，也是成绩不错的女孩，就因为收到情书，然后谈恋爱成绩一蹶不振，后来发现是那个男生故意写情书干扰她学习的。听说后面赵恬家长来闹过一回，把赵恬骂哭了。”
黎芷想起来，也是一阵唏嘘，这都什么事儿！
“那奖学金名额怎么办？”黎芷继续关心道。
“文老师说只要成绩稳定，还是有希望的。”宋月见不在乎大学资助奖金，但是她急需青南高中每学期的奖学金。
她早早就做好了规划，大学可以申请国家助学贷款。而目前更重要的现实问题是每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高中不在义务教育范围内，宋月见靠着外婆留下的积蓄和之前的补课兼职和奖学金，勉强支撑到了现在。宋月见在草稿纸上算了一下账户上的余额和接下来的花销，只够支撑到期末。
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兼职家教，下学期的学费是最大的一笔开支，最大希望就是拿下这学期的奖学金。宋月见捏着书本的手紧了紧。
期中考试如期举行。
办公室的老师们却吵得不可开交。
学生们考完在放松，老师们则聚在一起紧张地阅卷。考试成绩已经提前出来了一批，文言之特意挑出宋月见的卷子，看到稳定的成绩后，悬着的心才放下。
宋月见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高一那会儿她作为班主任就了解到宋月见的情况。父母离异，家境不太好，跟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平日生活里也比较节俭。学习上倒是不用她特别操心，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孤傲，虽然不太热情，但是在同学间的口碑也不错。
对于这样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文言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在进行过一次家访后，文言之才了解到宋月见母亲在她小学期间就去世了，父亲那边再婚不太管她，孩子就这么一个人长大，没出什么心理问题真是幸运。
从那以后，文言之也对宋月见格外照顾。
最难得的一点，宋月见这孩子面冷心热，开学的时候送给她一个毛绒玩具，说是送给她囡囡的。而且害怕文言之不敢收，宋月见特意说是暑期去兼职打工赚的钱，感谢她高一经常带自己回家吃饭。
这学期的风波看样子特别有针对性，不免让文言之也窝着火。
据她所知，这几件事背后都有隋旭的影子，隋旭的成绩也仅次于宋月见。最关键的一点，隋旭的姨父就是教高二物理的魏公平。
魏公平此刻就在办公室里接受其他教师的吹捧：“魏老师，这次物理最高分还是在你们班，成绩真不错！”
魏公平脸上闪着一丝小得意，又谦虚摆摆手：“主要还是学生争气。这次的高分是我们班的课代表隋旭，这孩子有潜力，学习也认真，明年的物理竞赛应该是个好苗子。”
“隋旭物理成绩不错，确实可以好好培养，不过怎么听说他最近有点思想波动？现在孩子处于青春期，家长还是得多看着点才行啊。”另一位男老师说道。
魏公平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那都是假的。”
“假的啊，文老师，听说女生是你们班的尖子生，这可得谨慎一点。”旁边的老师一边批卷子一边吃瓜。
魏公平接话道：“现在的女学生就是不如男生省心，也不如男生勤奋。男孩子也理性，这小女生就容易分心，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也不怪女生成绩不如男生好。看看这个女生，怎么学都学不会，脑子就是不如男生好！”
同为物理老师的傅正平闻言皱眉，满脸严肃道：“魏老师，这话有点偏颇了。男生和女生智力差距不大，都一样能学会。每年的高考状元还有一大半是女生呢。”
文言之站出来附和傅正平，拿起魏公平桌上的卷子：“傅老师的话我赞同，孩子们学得好不好，除了自己，跟老师也有关系吧。我记得这个任妍的学生，傅老师也教过，高一的时候物理成绩还不错，怎么到魏老师班上，成绩就下降得这么快！”
魏公平脸色一黑，看样子有些动怒，碍于面子又不好发作。
之前的几位老师赶紧打圆场。
而话题中心的另一人，隋旭正在卫生间和钱平一起闲聊。
两人选了个五楼的偏僻厕所，检查完隔间没有人后，才从口袋里偷偷摸摸拿出一盒烟点上。
“听说这次宋月见的成绩很稳定，根本不受之前的流言影响，她心态够稳的啊！”钱平夹着烟，猛吸一口，感慨道。
“我也没想到，她比赵恬难搞多了。”隋旭早就没了平日里的老好人形象，手上吸烟的动作格外熟练。
“赵恬我记得退学了吧，你当初情书用匿名，她好像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你。”钱平看着隋旭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还真看不出这小子这么多损招。
“女生很简单的，不过就是喜欢被哄着被追捧着，说几句好听的，嘘寒问暖一下，在困难的时候伸一下援手，她们就会把你当成唯一懂她的那个人，呵，真是愚蠢。”隋旭说完脑子里闪过宋月见的脸，只有她，软硬不吃。
钱平半支烟快抽完，掸了掸烟灰：“宋月见兼职也是你介绍的吧？”
隋旭又回忆起宋月见当初一脸防备的模样，他之前向宋月见示好却一直被拒，直到他发现了宋月见真的很缺钱，于是向她伸出援手。宋月见并没有轻易答应，他用伪装得好同学面孔再三表示只是想帮忙才取得对方的信任，但嘴里的话却拐了个弯：“是啊，她本来不情愿，但是她又缺钱，不得不回来求我。”
“名额的事你有多大把握？”钱平看着有些阴郁的隋旭问道。
“少不了你的，奖学金五五分，我会遵守约定的。”隋旭微眯双眼，露出一丝冷笑。他就是要超过一直压他一头的宋月见，如果这次也能让宋月见一蹶不振，就更好了。
隋旭自然不是免费帮忙，他看不惯刚转校又抢了他体育比赛资格的周晟，又了解到周晟家里关系深厚，家大业大，不能硬碰硬。跟隋旭合作，就是单纯膈应一下周晟。毕竟周晟独来独往，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周晟听宋月见的话，看上去关系不错，不知道周晟会不会为了宋月见出头。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钱平掐灭烟头问道。
“当然是把流言坐实。”隋旭扬起下巴，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钱平不解：“三人成虎，学校不考虑她的话，你作为其中的当事人，学校也不会考虑你吧。”
“我会解释一切都是误会，根本没有早恋这回事。我依旧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学生。但是一个女生一旦沾上流言，那她就算浑身张嘴都说不清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最怕被举报，尤其是偷钱和滥交，她都说不清。即便没有实证，但学校也不会再让这种风评差的学生拿奖学金的。”隋旭脸上带着优越感，闪过一丝轻蔑地笑。
钱平摇了摇头，发现隋旭有点疯：“我以为你有点喜欢她。”
“等她心理防线被击溃的时候，我会下手的。”隋旭扬起眉毛，歪头道：“新上任的教导主任最讨厌学生早恋不学好，被他抓住不会有好结果，到时候就都尘埃落定了。”
翌日，两人在教导主任的必经之地埋伏好，假装在聊天，上演了一出好戏。
“宋月见的家教兼职是你介绍的？”
“是，但我没想到她会偷东西，我都后悔了。”
“她怎么找你介绍？”
“她家里穷，我原本也不想惹事，但她暑假主动找我，约我在小旅馆见面。还说了好多好话，求我帮她……”
“你就答应了？”
“她真的一直在卑微地求我，我都不忍心了，大家是同学，就是想赚点钱，我也怕她走歪路……”
“那她跟你……做了？”
“哎，你小点声，别让人知道了！”
一阵怒吼：“你们两哪个班的，跟我来一趟教导处。”
而校门口的周晟拿着手机冲到二班教室，对着孟康问道：“宋月见人呢？”
孟康和黎芷一脸焦急：“被带去教导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