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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晟喘着气走出训练场，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毛巾，被提醒道有个未接电话。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对来电的人有些不耐烦。
“喂，哪位？”周晟接起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着焦虑，声音也很急促。周晟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我没钱，我也不会借钱给你。”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恳求。但是教练催促他上场的声音响起，周晟深吸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最后把手机关机。
青南市这边，舅妈想让宋月见别老闷在屋子里：“月见，多出去逛逛，给宋启补课不急在这一时，你辛苦这么久，好好休息一下哈！”
宋月见批改完一张表弟的试卷，抬头笑道：“宋启最近进步很大。”
“嗨，这小子就是不肯好好学，非得让人盯着不省心。”张彩云在柜台上算账，整个人都带着喜气：“月见啊，还是托你的福，我这辈子还去过京城呢。咱们到时候一起去故宫逛逛。”
“我要吃烤鸭！”宋启闻言举手。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要是有你姐一半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张彩云又接着道：“月见啊，上大学用的东西我都给你置办了新的，听隔壁那家说现在可以邮寄到学校，正好，咱们到时候轻装上阵！”
“谢谢舅妈。”现在是六月底，暑假还有两个多月，宋月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
小群里，大家互相报了高考成绩。
除了宋月见的高分，另一位学霸裴书意虽然加了艺术类，但是也以双门高分的成绩远超京城林业大学的分数线。
黎芷的成绩中上，最后在全家的谋划下，选了一所南方的大学，读自己一直感兴趣的汉语言文学。
任妍的成绩不错，可惜在填报志愿时，却和母亲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任母一心希望女儿能够选择财会类专业，她坚信这个专业前景广阔，就业率高，而且对女儿的未来发展大有裨益。
但是任妍丝毫不感兴趣。最后背着母亲偷偷改了冷门志愿——考古学。任妍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而任母则坚决不肯妥协。因此母女俩大吵一架。
宋月见和黎芷、叶梨初还特意去看望过她，不过任妍也保证自己不是在胡闹，最后还是班主任文言之出面，选了个折中的方法，劝说了任母，让她理解女儿的追求和梦想，同时也劝说了任妍，让她保证在大学期间辅修会计专业，以满足母亲的一些期望。这波折才算结束。
不过好消息是傅思乔的学校也选在京城，他此前一直对航天方向感兴趣，初中的时候就敢一个人装了五百块钱去隔壁市看航天展览，空闲时间也没少向裴书意的爸爸请教。这次选专业和方向，也是裴书意父亲的针对性建议。
孟康的成绩也算中等，最后留在本省的一所本科学校读管理专业，也方便经常回家看望母亲。
最后是叶梨初，她没有什么就业压力，实在不行回家继承中医馆和武馆。不过既然分数还不错，叶梨初也就跟着综合了一下，选了京城一所体育大学的康复专业。正好小姨也在京城，叶母叶父也不担心。
黎芷后知后觉发现只有自己去了南方，有点后悔。
“月见，以后见不到了怎么办！”黎芷撒娇。
“不是还有网络吗，再说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鹏城大学吗，我听说鹏城的气候很好，如果放假我们还可以去找你。”宋月见安慰道。
“也是，说好了，你们一定要来找我。”黎芷用手指戳着手机屏幕。
离别和惆怅的情绪来得快，也散得快。群里很快开始讨论，漫长的两个月假期要用来干什么。
“我跟我妈吵架还在尴尬恢复期，我打算去我外婆家躲着。”任妍连发三个哭泣表情。
黎芷很快恢复一个抱抱表情包：“我有个阿姨在隔壁市定居了，邀请我们全家去做客呢，估计要去半个月吧。”
“多好呀，这是旅游！我已经在剧组当起道具小妹了！”叶梨初随后发来一张器材的图，头顶遮阳帽，小脸红扑扑，背后是某个影视剧组的现场图，关键部分打了马赛克。
“啊啊啊，我也想去剧组一日游！阿姨那里还缺人手吗！”黎芷发出羡慕地叫声。
叶梨初跟着母亲进了剧组当暑假小工。原因无他，叶母是国家武英级武术家，时常被邀请客串一些武打角色，有时候也会担任剧组的武术指导。这次是一个古装武侠剧组，正好赶上暑假开拍，叶母便把女儿也带了过来干活。
“唉，怎么不见傅思乔和裴书意啊？”孟康在帮孟母看摊位。
“傅思乔参加了一个航天大学组织的航天兴趣班，在酒泉呢。他说那边发信息不方便，回来的时候给大家带特产。”任妍回复道。
“裴书意也在外地，他之前不是有一期拍摄的植物图获奖了嘛，这次受业内一个权威老师的邀请去参与生态调查，负责同行的植物拍摄。全程都在户外，估计看不了手机。”叶梨初也是同样对另一人的行程了如指掌。
黎芷看热闹不嫌事大，刷起了爱心。
每个人都在奔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努力，宋月见心情格外舒畅。
只不过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看着宋月见纠结的神情，张彩云拿过手机接了起来，当然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喂，有事？”
马陆拿着手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弟妹啊，我找月见。”
宋月见还是不作声，张彩云安抚了几下，对手机那头说道：“有事说事，少套交情！我可高攀不起你们家。”
“这是哪里话，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想表示一下。”马陆说着自己的主要来意：“咱们县城风俗你也知道，孩子高考都是要办酒席的，当初妈没走时，也去给别人家上了人情，给了红包。如今月见上学，正好办一场喜事，把以前那些人情钱收回来，也能给孩子当个学费嘛不是。”
这话说得没有毛病，青南市是有这个习俗，每家每户孩子考上大学都会办酒席，把以前花出去的人情钱收回来，不过马陆能有这么好心。张彩云对着手机狐疑：“你会好心把人情钱留给月见，而不是你那个宝贝龙种？”
“你看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我妈加上飞凤她妈，两个老人的人情都是上了岁数的，再不收回来谁还记得，六六现在小学呢，等他考学不知道还得好几年。早收回来一点是一点，你说是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马陆倒也没计较太多，逐条分析。
“这倒也是，不过这还得看月见的意思。”张彩云看向月见，将手机递给她。
“月见，爸也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年生意不好做，爸的钱都是你阿姨管着，想多拿出来也没有。不过你放心，上大学是大事，爸肯定不会亏待你。这次的人情钱除开成本，都归你。”马陆跟女儿保证道。
张彩云看在侄女的面上，没有呸出声，男人真是不要脸。
宋月见眼底尽是挣扎，她倒不贪图那点人情钱，本来也打算了申请大学助学金。只是马陆此刻的语气实在辛酸，她不禁想起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光。
那会奶奶不喜欢她，但是只要不当着奶奶的面，爸爸总是买最好的娃娃，和最好看的衣裳给她。虚幻回忆中，年轻的马陆背着小小的宋月见，在公园里和妈妈捉迷藏。还记得那会儿，马陆给宋月见梳马尾，嘴里念叨着让女儿以后晚点出嫁。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美好都消散了呢。
马陆略显愧疚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要是不想也没事，爸爸也没什么本事，你阿姨在，我也不能去送你上大学。我前几天翻到了一本旧相册，都是你小时候出去玩拍的。你看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拿回去当个念想。”
这番话说得宋月见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定了定心神：“我后天回去一趟，人情回礼我不要了，你自己想办就办吧。我只要那本相册。”
挂了电话，舅妈张彩云拍了拍她的后背，传递无声的安慰。
这次要回的并不是杨阿婆在的县城，而是县城更下面小镇的村子，那是宋月见奶奶的老居所。
说是农村，但是这几年乡镇建设得不错，老家的房子也被马陆稍微翻修了一下，用来当仓库。宋月见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奶奶没少在这里贬损她是个女儿，早逝的爷爷则是沉默不语，放任老伴的言语折辱。
前门带院子，后面是一小块菜地，东西两间平房，中间是堂屋，一共上下两层，宋月见被安排住在二楼的右手边。窗外是一大片农田，因为房子长久不住人，被封上了。乡下的环境倒是不错，宋月见深呼吸新鲜空气。
村子里的都是长辈，她也没有什么玩伴，在外面小路上逛了一小会就回来了。
刚进院子就看见父亲和继母在门口拉扯，宋月见眼不见为净，直接回房了。
全家回老家的第一顿晚饭，除了活跃气氛的马陆，对宋月见带有轻微敌视的马六六，席间处处弥漫着尴尬和不自在。
吃完饭，马陆拿出相册交给女儿，月光从封锁窗户木条的缝隙中照进来，两父女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心了，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马陆关心了几句女儿的高考志愿和意向后，连声称好。最后见宋月见实在不愿多搭话，便起身离开。
等人走后，宋月见拿出手机，发现周晟下午的时候发来了几张云蕾抱着小土狗玩耍的照片。小土狗已经一岁了，宋月见回老家这两天，被云蕾借过去陪玩。
看着两只小可爱的灿烂笑容，她心情也好了不少，给周晟发了张在田野小路边上拍的风景照当做回礼。
没隔多久，只见马陆又折返回来：“这里信号太不好了，我手机一点消息发不出去，你阿姨去村二队打麻将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爸想找你借个手机，给明天办席的厨师再确认下菜单。”
宋月见正坐在床边，翻阅着旧相册，闻言轻轻地取下手机的数据线，将手机递给了父亲。
马陆满脸歉意，他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轻轻滑过，仿佛在犹豫着什么。随即很快恢复指了指手机屏幕：“密码？”
宋月见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报了一串数字。马陆敲手机的动作一顿。
密码是宋月见母亲宋飞凤的生日。
马陆神情复杂，脸上交织着惭愧和决绝的神情，双眼微微低垂，有些不敢直视女儿，嘴里机械重复着：“挺好，挺好。”说着闪身退了出去。
宋月见抱着旧相册沉沉睡去。
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是半夜三点。睡到一半口渴的她起身喝水，却发现房门被反锁住了。
朦胧中下意识地想去拿手机叫人来开门时，却发现手机交给父亲后还没换回来。
宋月见后退半步，一个不好的预感逐渐在心底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