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草有主(上)
这么多年就遇到过你一个。
遇到你,让我心动至今。
——
当晚,南城的天气偏凉,街上却意外地没有风,好像是空气里本身就掺杂了寒气,直透到人们心间。空里,银月被郁闷地蒙在云中,若隐若现,不是个看夜景的好天气。
晨曦杂志的办公楼外,尹汐的身影显现。她的头发还没剪短,过肩并被裹在了大衣中。
“小汐,走啦。”易禾和其余几个同事跟她道别。
“嗯。”她冲他们笑了笑,望着几人的身影变成一个个圆点,然后消失在夜幕中。
好像时光倒流回了很久以前的时候,回头,那座大楼还是熟悉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目睹了他们感情的破裂和重合。
她在静静地等他。
有些闲杂人等走过眼前的路,她不断寻找着他的身影,一如既往。
站了又有十分钟左右,她心里忽然泛起了担忧。就是有关徐昂给她的演唱会票的事情,是否要直接告诉林辰呢?他会不会不高兴,或者,等到演唱会结束后再告诉他?
想来想去,她想不出办法。也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车从拐角的入口驶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含笑,不断地挥手。车停在了前方不远处,她跑了过去,还没到林辰跟前就兴高采烈地道:“生日快乐!”
其实昨天才是林辰真正的生日,但由于和演唱会的时间不符,两人便把庆祝的日子也改了。
林辰随着她笑了笑,走出来,身形高挑:“我又老了一岁。”
尹汐睁大眼睛看着他,出乎意料他说出这么句话。“看起来可不像。”她装出仔细端详林辰的模样,一双眼睛那样透亮。
林辰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用手蹭了蹭鼻头,转身给她打开车门:“快上车吧,先带你去吃晚饭。”
路上,尹汐安稳地坐在旁边,和林辰聊工作上的事情。林辰特别喜欢听她讲话,大学的时候就是。他学到乏味时,就听她趴在对面说话,虽然有的时候他都没仔细听她讲的是什么,只顾着偷看她,但还是——
“林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哦,就像这样。
尹汐会不高兴地埋怨一两句。
“在啊。”林辰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到了餐厅门口。被尹汐牵着走进饭店,他们落座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盯着那被擦到反光的玻璃,林辰莫名记起他初次察觉尹汐喜欢靠着窗子的习惯。也是好早以前了,他经常路过宿舍附近的一个图书馆,不时就会看见尹汐。他会假装不经意地往里瞧,尹汐总是坐在窗边,侧脸混合在重重光影里。
除此之外,还有某件事他比较在意,不过从不敢提起。
“为什么喜欢挨着窗子坐?”他问了句,为那时的少年问的。
尹汐沉思半晌,低着头小声道:“在大学,有的时候是因为可以偶然看见你。”
他蓦地愣了,好似无意间揭开了一个千年的秘密。
“是真的。”尹汐这才抬眸,脸上浅浅笑意。
他不可置信:“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小心思。”
“嗯,因为比你小一届,所以没什么课在一起,除了学生会的时候可以遇见。”她匆忙解释,“但后来我就发现,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有时就可以碰见你。比如你和学姐一起去办事情啊、和周云何去打篮球、独自走路……
“你还记得西边那个大一点的图书馆吗?那里离你上课的楼和宿舍都比较近,所以我经常去那儿。”说完话,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羞涩地咬着筷子。
林辰缓了足足两分钟,然后菜上齐了。他往她纹丝不动的碗里加了块鸡翅:“吃饭吧。”看着尹汐把筷子拿好,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他垂头,不住地弯唇,眼里盛满了欣喜。
他们的感情不是一进一退,只是女孩在暗处悄悄地挪步。有时能碰见,是因为他也在制造“偶然”的相遇。
离开饭店,前往演唱会地点,快到达时就见四周已经停得满满当当。好在林辰有经验,没花太久找到了车位。
一条长龙似的队伍里,他牵着她的手,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还有没有别的幕后的事我不知道?”
尹汐怔了下,接着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有好多好多件往事,伴随女孩的话语像洪流般闯过他的眼睛。
如果大学时的少年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孩原来偷偷做了这么多,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高兴到失眠吧。
“那,你有对其他人这样过吗?”林辰想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但滞留在了嘴边,还是有些嫉妒到不愿意提及,“你高中的时候应该跟他走得很近。”
远处,有人提前发起了深蓝色的荧光手环。
尹汐不语,过去拿了两个,眸子里映着蓝色的光。她忽然抓起林辰的腕子,帮他把手环戴了上去。“没对别人做过这些。”她低低的声音,手指的触感轻柔,让他心里痒痒的。
“从来没有?”林辰看着尹汐转身,把另一只手环戴上。
“没有。”她回过头来。
林辰留意到她戴的环子像随时都可以脱落,突然用手攥起她的腕子,大拇指和食指轻松地绕了一圈,手指第一节都快握到了一起。
“怎么了?”尹汐一头雾水。
“你又瘦了?”林辰冷不丁地问。
“哪有。”尹汐眨眨眼,不自在地抽开腕子,灰溜溜地藏进衣服口袋里,“女生的手腕一般都比男生的细一点,因为骨架小。”
“哦。”林辰高傲地仰脸,看她难为情的模样,“现在在一起了,你太瘦可就是我的责任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改变一下你的伙食,长胖点。”
尹汐听他说得大义凛然,一下子笑了:“你当是喂小狗呢?”
“小狗可你比好养多了。”
“弦外之音就是嫌我太麻烦了呗。”尹汐诚心错开两步。
林辰勾唇,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不慌不忙地说:“离近点。我说的是实话,狗本来就比人省事些。”
“好吧。”她不跟他争。
“话说,咳……”林辰继续问,“他以前也像我似的…吗?”
一反常态,林辰以前极少问这些事情。不过,问不问也无妨,尹汐是无愧的。“哪样?”尹汐抬眸。
“你说呢。”
“没有吧。”尹汐仔细想了半天,然后认认真真地道,“这么多年就遇到过你一个。”
林辰歪头看她:“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是夸你啊。”她调皮地皱了下鼻子,“换你了,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
于是,林辰想了半天,才说起了他小时候在外婆家养的一条混血狗。他的童年比较枯燥,也就这一个故事值得回味。
听完他的讲述,尹汐插了句:“我没养过狗,但高中的时候经常去一家咖啡店找店主的狗玩,是只小黑狗,我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去散心。”
“跟他一起?”林辰微扬眉梢。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场地,按票上的号码找到了座位。场馆里的气氛火热,温度也比外面高。
“喔…嗯,有时影儿也跟着。”尹汐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
林辰思量几分,忽然提议:“那我们一起养只狗吧。”
“嗯?”尹汐诧异。
“原先你跟他只有去别人家的份,跟我,你可以有自己的宠物。”
尹汐忍俊不禁,笑得格外烂漫:“林辰,你好有竞争欲啊。我没什么经验,养不好怎么办?”
“怕什么,总要有个过程。”
场馆里的灯悄无声息地暗了下去,人群发出一阵尽力压抑的雀跃。忽然间,一股强劲温热的力量扣住了尹汐的手。
林辰目视前方,右手握着她,感受到她发凉的指尖,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生了。他习惯了她偏凉的体质,拇指摩挲她的手心来传递热量。蓝色的手环在发光,黑暗下相互碰撞。
他们一直握着手,直到手心渗出了汗,尹汐才挣开林辰。
“太热了。”她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
林辰会心一笑,要扳回一局似的趁机捏了下她的脸。
演唱会中途,乐队的主唱下了台与前排的歌迷们互动,惹得一群人忙着跟他打招呼,还有的高高举起了灯牌。主唱沿着座位一个个走,不时停下来与歌迷们互动,还把麦克风递过去。被选中的幸运儿里就有林辰,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他英俊的脸。
林辰急急地站起身,在伴奏声中胡乱扯平了衣服,轻握着麦克唱了几句。尹汐能看出他的激动,手都有些微抖。
林辰准准地唱在了调子上并富有真情实感,即便只是几句,仍引得全场一阵欢呼。
“真好听!”尹汐等他回过身后贴在他耳边说。女孩的发丝蹭着他的侧脸,凑过来生怕他听不清的样子好灵动。
林辰笑了,笑得十分好看,两个卧蚕弯弯的。其他人的欢呼他倒不放在心上,主要是被他唯一在意的人认可,心情急转而上。
这是他们复合以来,他最开心的一个瞬间吧,把心上淡淡的乌云也驱散了小半。
“姜同学,我一直都很厉害。”林辰厚颜无耻地道。
“什么?”尹汐没听全他的话就被歌声淹没了。
林辰探身,尹汐以为他也要离近点,配合着往前挪了挪。没想到林辰竟趁机吻了她一下,吻在了脸颊。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林辰毫无反应,继续转头看表演,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嘴边还挂着笑。
“明目张胆地耍流氓!”尹汐抗议了句,回过头来却也笑了。她看林辰如此放松尽兴,心里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