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时光（上）
骄阳如火，初夏的风温热。
高一的姜尹汐站在走廊里，双手扒在栏杆上眺望广阔的蓝天。不久，身后班里熙熙攘攘的声音消退，等众人吵闹着下了楼，她才回身。
门口的少年刚修剪的短发，名贵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看着有点不合身。
“徐昂。”她轻轻唤了声。
徐昂蓦地抬头，脸上一抹因燥热而红的晕染。
“今天是你生日啊？”她问了声，因为看见班里的同学乃至隔壁班的人都前来起哄，而她坐在徐昂的后桌，四面八方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哦，对啊。”徐昂悠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那个时候他们还有明显的身高差，尤其是徐昂经常锻炼的缘故，所以个子窜得比较快。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徐昂歉然看了过来。
“不会。”尹汐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嘀咕，“你没跟我说啊，我该给你准备礼物的。”
徐昂望着她笑了笑，忽然心生一计：“现在补偿也不晚。”他正过身子，背对蓝天，往后靠的动作在尹汐看来极其危险。
她伸手把他往前推了下：“你别仰得那么夸张，掉下去怎么办。”
“安啦。”徐昂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挺直了些。
“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先说好，我可没钱买昂贵的礼物。”话到此，尹汐朝徐昂手中的袋子瞟了眼，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物，有的用盒子装起来，有的是彩纸包裹，别出心裁。
“不用，”徐昂把袋子系了个扣，“陪我吃饭如何？”
“现在？”尹汐看了下时间，是下午三点钟，“吃下午茶还差不多。”
“可以啊，你想吗？走吧，带你去家咖啡馆。”徐昂的手轻轻扯了下尹汐的袖口，带头走了起来。
尹汐小心地跟在少年身后，那天午光洒在走廊里，勾勒出他的身形，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快点啊小汐！”徐昂站在楼梯口冲她招手。
她一回神，急忙加快了脚步。
街道上有许多放假的学生，高中的、初中的，甚至于小学的。学期的结束和暑假的开始让大家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把之前丢掉的光阴统统找回来。
咖啡店里也聚了一群学生，专门去那里买糕点吃。
那是尹汐第一次光顾店面，印象中有只小黑狗趴在石阶上迎宾，店内雪白的墙壁垂了许多绿萝的枝叶，诗情画意的感觉，颇有情调。
“呦！这不是徐少爷吗？”队伍里有人认出了徐昂，闹哄哄地喊。
徐昂朝对方仓促地笑了下，然后转过身给尹汐递去菜单：“你先看看啊。”
“哦。”尹汐低头，试图将自己脱离现实，可耳朵却异常敏感了起来。
“你跟她——”男生兴致勃勃地找徐昂谈话，尹汐不难想象那人朝自己看来的眼神中有多少揶揄，“徐少爷，你说说你那么好的条件，眼光……”
“什么啊。”徐昂怼了那人一下，“别乱说，赶紧走。”他不耐烦地把男生推出了门外，和众人一齐离开。
“徐昂，”尹汐回头，看见少年气呼呼地盯着外面，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叫他。
“怎么了？”徐昂叹了声，然后重新落座。
“我选好了，你选吧，然后我来请客。”她从书包里掏出瘪瘪的钱包，正准备看带的零用钱够不够，就被徐昂制止。
她一愣，眨眨眼望过去。
“我请客吧，哪里有让女生付钱的道理。”徐昂微微一笑。
“你生日诶。”尹汐往前探了探。
“是啊，我让你陪我过这个生日，就算礼物了。”徐昂不去直视她的目光，始终垂眸阅读菜单，一遍又一遍。
尹汐觉得好笑：“就这么点要求？”
“嗯。”徐昂把菜单一合，带着尹汐走到前台。
方才是因为人太多，所以他们才拿了个菜单到座位上看。
“放假了啊。”店主是位有点微胖的女人，穿了件连衣裙。其实用“胖”这个字不恰当也不礼貌，尹汐认为她的身材刚刚好，有一点点丰满反而看上去风情万种。
“终于放假了。”徐昂笑答。
这个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是小狗顺着没关严的门缝溜了进来，黑乎乎的眼睛明亮似珍珠朝店里张望。
“这是您养的狗吗？”尹汐率先蹲了下去，伸出手让小狗嗅了嗅。
“是喔，隔壁邻居家的狗生的小崽，送了我一只。”店主边给徐昂找钱边往尹汐的方向看，“摸完要洗手啊，可脏。”
“是男是女？”徐昂也凑了过去，弯着腰看尹汐逗狗。
“女孩哩。”店主的声音从厨房闷闷地传来，显得底气十足。
“可爱不？”尹汐抬起头，婉约地笑着。
徐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可、可爱。”他的眼神无处安放，整个人压抑地深吸了口气。
“你也来啊。”尹汐招呼他。
“哦……”徐昂有点结巴，须臾才小心地蹲了下去，也试着抚摸小狗顺顺的黑毛。少年的手敷衍了事，不久就停住不动，干巴巴地搭在小狗的肚子上。
而尹汐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人眼神不时飘向自己。
“小汐，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徐昂轻声问。
“没有吧，预习高二的课程算不算？”她笑嘻嘻地回头，徐昂的眸子里满是外面的阳光，清亮之余有种真挚的错觉。
“算…啊。”徐昂垂睫，“要不，咱们一起吧？”
“一起？怎么一起。”
“一起复习啊。”徐昂说罢站了起来，甩了甩微麻的双腿，“找个图书馆，又安静又方便，你说呢？”他满怀期待的眼神。
尹汐没有立刻答应。徐昂见她难为情，急忙改口：“没事，不要勉强。”
“不是……”尹汐仰着脸，没多久也站起身，“好、好啊。”她腼腆地弯了下唇。
“真的？”徐昂双眉一扬，急匆匆地向她确认。
“嗯，”尹汐糯糯地颔首，“可以叫上影儿吗？”
“啊——”徐昂的脸上一瞬难色，不过迅速就收敛，“好呀，咱们三个人一起！”
这时，店主右手端着白色托盘从后厨走了出来，把一块小蛋糕和两杯奶茶端上桌，他们被催促着洗了手，小狗也懒洋洋地跑回外面晒太阳。
重新落座后，尹汐张罗起来：“徐昂，闭眼！我给你唱生日歌。”
徐昂正要拿起奶茶喝一口，闻言又把杯子放了下去：“不用这么麻烦。”
“哎呀快点，不然怎么能叫过生日？”尹汐催促道。
少年于是闭上了眼睛。黑暗里，只有女孩温柔的歌声围绕在耳际，他的睫毛轻颤，两只相扣的手心全是湿湿的汗水。
他在心底许了一个愿，就是希望哪怕好多年以后，他还可以和女孩来这家咖啡店。事实证明，后来的他确实办到了。只不过那次是永别和真正的放手。
但是，还好时间在线轴里穿梭，倒流回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刻。他还会许这个愿望，真心实意地祈求了上天好多遍。
“吹蜡烛吧！”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尹汐从哪里借来了一个打火机，伸到他面前。
他吹了口气。
“生日快乐！”尹汐配合地抬起拇指，火忽地灭了。
“生日快乐啊小帅哥。”站在前台观看这一幕的店主也笑盈盈地祝福，“年轻就是好，要好好享受这段时光，珍惜彼此知道吗。”
最后这句话别有深意，让两个青春期的孩子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浑身上下晒得暖暖的，还有些燥热。人络绎不绝，有几人吵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比他们大一点的高中男生，总共有四五人。
“赶紧的，说个地方！”其中一人的声音清爽。
因为光线刺眼，尹汐只能半眯眼睛朝外面看。“我不选地方，你们来吧。”另一人回复，嗓音沉静。
“对啊，老周你来你来！”还有人起哄。
“让林辰挑！”被架起来的人回复。
当时尹汐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叫的名字，只是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了闹剧，却殊不知时间线在那一刻相交重叠，她望见一人高挑的背影，白色的衬衣在风里飘出好看的波纹。
“小汐，”身前徐昂唤了声，“尝尝。”
尹汐回眸，看见徐昂把蛋糕切下来一块递给自己：“谢谢啊。”她笑着接了过去，立刻将方才外面的闹剧抛之脑后。
“你爸妈……”尹汐顿了顿，“会给你庆生吗？”
徐昂的表情一僵：“会啊，当然会了。”
尹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们会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看情况吧。”徐昂含糊其辞。
“我小的时候过生日，”尹汐吞了口蛋糕，舔舔唇边的奶油，“妈妈给我买了一块玉佩，是和姐姐一样配对的。”她说起那事的时候满带笑意，即便事情的结尾以吵架收场。
徐昂不接茬，狠狠吃了口奶油。
“不过我一直没有戴过，因为太昂贵，怕弄丢弄坏了。”尹汐的杯子见底，用纸擦了擦嘴。
“诶老板！”这个时候，门口的铃铛突然一阵大作，刚才那位穿白衬衫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直奔前台，“要四杯奶茶带走好吗，谢了！”
少年用手擦了下额上的汗水。
尹汐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转过来继续和徐昂说话。
白衣少年点完餐后，也注意到坐在窗口的两人。女孩背对着他，男孩在低头吃东西。白衣少年自然没在意，找了把椅子坐在远远的出风口，耐心等待老板娘把四杯冰凉的奶茶准备好。
“谢了！”少年付了钱，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因为过于匆忙，他不小心踢到了尹汐的椅子腿。
“抱歉抱歉！”少年赶紧道。
“没事。”尹汐都来不及彻底转过身，门就打开又关上，“那人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当时尹汐忍俊不禁，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还朝飞奔离去的背影看了眼。
“谁知道。”徐昂耸肩，“应该是高年级的同学吧，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