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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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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裘浸在冰冷的污水中,寂静的水牢,响起细碎的喘息声。

烛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翻卷着往昔的爱恨,少年微仰着头,隐忍地攥紧拳头,手腕被铁索摩擦得泛红,他咬着牙,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爱的,我一直很爱你。”他闭上眼睛,任由衣襟散落,污水侵袭着交错的鞭痕,疼痛与欢愉交织,他慢慢道,“没有军师献策,我依旧会爱你。”

埋首在他颈间的女子抬起头来,悲哀地扯了扯唇,下一瞬,牢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王汀的脸被甩得偏向一侧,红肿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高音冷笑:“到现在,你还在骗我!”

他抿了抿破损的嘴角,轻声道:“四年前的春日宴,我也在。如果不是动情,阿欢同窗这个身份就已经够用了,我会堂堂正正坐下来同你共商要事。”

他苦涩一笑:“是我贪心,想与你白首偕老。从前觉得,过程不重要,手段也不重要,我总归是为你好的,现在我后悔了。你不是笼中雀,在乱世里,你有自己的选择与谋划,把你送进宫,是我自以为是的保护。”

红巾军的作战没有想象中顺利,高莹同他定情后,放弃了带高欢回蜀中避祸的计划,在他将身份和盘托出之后,甚至提出随军的想法。

有一个成名已久的女商人作为智囊与后盾,对红巾军而言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但军中并非都是好人,至少在王汀看来,同僚多年的军师就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能谋算高莹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而况高莹如果随军,很有可能会动摇他在军中的地位。

他怎么可能应允这种事情发生?

王汀在前线作战,不能时时提防后方的小动作。

他怕护不住她。

故而当圣君要她入宫的消息传来时,他选择妥协。

乱世难安,除了层层守卫的皇宫,哪里都不太平。只要圣君还需要高家的财帛一日,她就能平安一日。

最要紧的是,宫里有王家的人,护一个她并不艰难。

*

光影定格在高莹蓄满眼眶后砸下来的泪珠,而后一层层黯淡。

静室中,沈沉碧松开王汀的手,垂眸不语。

她的确不懂情爱,熙熙攘攘的爱恨只令她觉得荒唐,分明早早说开就不会有遗憾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她终归不是戏中人,无法恨铁不成钢地代替他们做出选择。

许久,她问道:“后来呢?”

既然真相揭晓、心意互通,应该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罢?

王汀惨笑:“很不好。”

高莹还是将他送出了宫。

夜色下的宫门,他们没有惜别,她应该目送他走出很远,他裹紧单薄的斗篷,不敢回头。

那时已近深秋,寒夜霜冷,出城后鬓边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无处可去——本来,他也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

他蜷缩在城郊的破庙,这是从前惊流用以互通情报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为找到他,并且带来一则坏消息。

陈将军死了。

当时出逃后,各处都盘查得十分紧,军师献策要化整为零,扮做泥腿子混出城中。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但陈将军的头颅,的的确确就那么被献给了镇南王。

赵为气得砸墙,说无论如何也要全陈将军的尸身。

等他的伤稍好些,他们便南下追寻镇南王的军队。

他同赵为混在兵卒中,亲眼见藩王与他们的军师同帐而栖,足见器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军师向来审时度势,见大势已去,索性背弃了红巾军,割下将军头颅作为投诚的筹码。

得知真相,赵为气愤不已,单刀闯营,说要替将军报仇,结果显而易见——对于他们的复仇,军师早有准备,看似孤身一人,空门大开,实则关门打狗。

赵为的尸体被挂在围墙上以儆效尤,他只能按兵不动,直到京城城破,趁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抢了赵为的尸身逃离。

但他没有跑出很远,军师点了一队精悍亲自围杀他。

那座无名的山是他的末路坟冢。

军师说,他不死,他难眠。

共事多年,军师很了解他。知他不会轻易屈服,更容不下背信弃义的小人,与其放虎归山,不若趁他惶惶若丧家犬时,斩草除根。

“可惜,高家娘子不愿随你离开,没了她那根绳子,你这头獠牙锋锐的狼是不会安心归隐的。”

军师说着他本不用死的假话,又在他的伤处狠狠撒了把盐。

他死在乱箭下,而高莹……

年轻的剑客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泣音。

“她随圣君出逃,在一户农家歇脚,亲眼见到随侍乱刀砍死屋主人,只为了不泄露行踪。当夜,她从行李中翻出与我成亲时穿的那身嫁衣,半面红妆,一把火,与圣君同归于尽了。”

“我和她都不得善终,”王汀握紧沈沉碧的手腕,转过脸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轮回千万次,我找不到那个好的结局。大人,我曾听说你能穿梭在不同的三生幻境了,赐予我族永恒,帮帮我,可以吗?”

任谁被容色姣好的少年用哀切的目光恳求着,也很难不动摇罢?

沈沉碧视线落在手腕处,胸腔鼓动,竟勾出一抹冷笑:“凭什么?”

凭他可怜,便能害一百二十余条性命,能裹挟活人为他冥婚圆梦,能将她缚来此境,看他与情人凄枉的一生?

茶楼一案中,死去的人哪一个不比他们可怜?

她也可怜啊,好端端喝杯茶、看场戏,一口杀人放火的黑锅便险些扣在头上,为了清白与真相,病中还要四处奔波。

王汀半支起身,苦涩道:“我知大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大人若帮了我,我便将我族的秘密全盘告知。”

“你族如何,与我何干?”

“有关的,大人,有关的……”他剧烈地咳嗽,“大人就不好奇,为什么是你?”

“安平公主的邀约,那么多贵女都去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你来承受那场火?”

他仰起脸:“我族耗费千年才终于找到你,我只是开端,你若不帮我,就什么都不会知道,等到那几位大人出手,你便会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今世你只是一介凡人,不早做筹谋,怎么和我们斗?”

沈沉碧被气笑了,她猛然扣住王汀的脖颈,将他按回床榻,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实话。”王汀恳切道,“自我死后,千年来都在侍奉那位大人,他的确说过要生擒这一世的你这种话。茶楼一案,我为主导,但没有那位大人的默许,以我的实力,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

“那你现在,是在背叛他吗?”

“不算是,”他弯了弯唇,“我的情报未必能让你逃脱大人的追捕,但你只能与我合作,不是吗?”

沈沉碧眯起眼睛。

如果他没有说谎,她的确很需要关于他们的消息。

被掌控的感觉令她深感暴躁,她咬紧牙关,慢慢收紧钳制着他脖颈的手。

直到榻上人面皮发紫几近窒息,她才泄完愤般稍稍松开手掌:“我帮你,但在此之前,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解惑。”

王汀疲惫地点了点头,又在她开口前补充道:“除了我族的秘密。”

“那是最后的交易,我会信守承诺。”沈沉碧环胸,“我要问的,是关于萧时薇的冥婚。”

“如你所说,我是被你族选中的人,那萧时薇又为什么会被你选中?”

王汀瞳孔微睁,露出点古怪的神色,但还是乖乖答了:“她是阿莹的转世,是最合适的容器。”

沈沉碧举一反三:“所以——那名樵夫是你的转世?”

“对。”

“转世?”沈沉碧俯下身,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这么说,你们不是游魂,而是独立于神魂外的存在?”

王汀一愣,下意识抿紧了唇。

传闻大人敏锐多思,最擅旁敲侧击,能从细微处窥见事情全貌。

——她挑了一个好问题。

手心沁出了薄汗,他眼神紧张。

沈沉碧轻笑,放过了他:“说说看,你所认为的好结局是什么呢?”

“同高莹长相厮守?还是起义顺遂,天下和乐?”

她觑着他的神情,笑意盈盈:“你该不会都想要吧?”

“不可以吗?”王汀反问。

“你说你曾轮回千百次,若当真成了,你还会害人性命吗?”沈沉碧道,“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结局,千百次机会,你从未成功,我又何德何能?”

“你是变数。”

“变数?”沈沉碧呵笑,“那便试试吧,看到底是命运既定,还是人命胜天。”

她站起身:“按你的想法,高莹变卖京中商铺,携高欢回蜀中避祸,而你,投身红巾军,待大业已成,再与她定情偕老?”

“对、对……”王汀嗫嚅许久,又矢口道,“不对,这个选择不对!她会死在路上的——连我也护不住她!”

“这是下下策,我用了五十年时间验证,每一次,她都死在我眼前。我换了无数条路线,无数个日期,结果都一样。”他焦急地看向沈沉碧,“如果是你,能保全吗?”

沈沉碧沉默稍许,冷静道:“不能。”

王汀仓皇。

“高莹就是高莹,无论内里换了多少个灵魂,她的命运,不在归乡。”

“什么意思?”

“五十年里做同一个选择都没有成功,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沈沉碧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历史是无法篡改的,你不曾看过史书,所以不怪你无知。”

“你可以不投军,做你的王家公子,抑或仗剑天涯,娶妻生子,走与生前截然不同的路,但高莹不行。

——因为她青史留名,而你,查无此人。”

沈沉碧低声道:“你的选择,对一个王朝来说无关紧要,但高莹的选择,举足轻重。”

一代帝王死于她手,后世书写的史册自然会有她这位亡国妖妃的名字。

端颐王府汗牛充栋的书阁里,恰恰好藏了一册孤本,历经千年战火依旧保存完整,沈沉碧看过,还因为那位君王过于窝囊的死法而将这段历史记得很牢很牢。

高莹是注定要入宫为妃的。

一开始就做错的选择,凭什么以为可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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