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热身活动结束后，工作人员迅速清理了一遍球场，在最东边的场外，泽北荣治正在和队员们做最后的叮嘱，记住反应要“快”，心态要“慢”，万事动点脑子。
橘利佳接着招呼大家围圆阵，开口喊话前，她看向了身后的野原监督。
老头子依然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他朝她们点了点头，橘便转身大喊：“拿下比赛！”
隔壁场馆的男篮比赛已经率先开球了，似乎从开场就充满了戏剧性，阳泉高校的三年级中锋，身高两米一六的紫原敦犯了老毛病，又在跳球时犯规。常胜军洛山竟也碰了铁板，对方的后卫脑筋活络，第一球反击时就抓住机会拿到一次罚球，在板凳上纵观战局的主将赤司征十郎一蹙眉头，刚开场便换下了失误的三年级。
在比赛首日的“喝凉水都塞牙”诸事皆不顺的氛围中，没人能逃过这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上一年冬季杯冲进了四分之一决赛的学校几乎都遇到了麻烦。
大赛八强常客，枭谷女篮同样成了倒霉蛋，她们第一场对战来自关西的和歌山工高。
在常规的高校业余篮球赛的大背景下，有着十多年街球经验的橘，尽管公式战中有所收敛，但她打球还是偶尔会透出毫无章法且没有规矩的风格。而和歌山的攻守模式也绝不常规化，某种程度上显得过于狡诈了。
无论是什么竞技赛场，主裁判几乎是唯一的尺度，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有的视线盲区都意味着“自由”。
她们非常聪明，所有的犯规都很隐蔽，两两配合，一个挡视线一个下手，如果距离不够近便无法注意到。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被主要针对了的小川乔安娜，她在第四次被小动作干扰后终于是失去了耐心，她把手里的篮球顺势砸在地板上，挺直腰板低头看过去，超过一米九的身材在怒气加持下更是压迫力满分，盯防她的两个选手甚至只到她的胸口。
球落地弹向吉村清子的脸，她措手不及下意识侧着身子躲过，右边的橘利佳便把球捞住。
乔安娜此时已经向前迈了两步逼近对手，在即将撞上她们的肩膀的一秒，橘把球回传到吉村手里，她横跨一步过来一胳膊把乔安娜抡到了后面。
不远处的裁判缓缓把还没完全举起的手放下，给了她们一个警告的眼神。
劝架归劝架，只不过自家队长这一下太使劲了，乔安娜踉跄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篮下，观众席便是一阵笑声。
橘没有看身后，反应迅速地单手接过樱庭由美传来的球，让刚刚停滞的比赛又进入新一轮的进攻，顺便喊道：“Jo！鞋带松了！”
她自然是有意在干预裁判的判断，既然对面这么下手了，橘也不迟钝。
“SHIT！”乔安娜坐着给运动鞋重新打了两个蝴蝶结，立马爬起来追上去，却在这时听到哨声响起。
“换人，黑色9号，”裁判做出换人手势，抬手指向已经站在场边的绿间理子， “黑色7号。”
经理宫野踮着脚把毛巾盖在乔安娜头上，只听她刚一坐到板凳上就一边捶着大腿一边自言自语道：“Jo, use your head...use your head! ”
一旁的泽北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让她抬头去看球场：“第一节马上结束，算上休息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冷静，现在你要看清楚她们对你用了什么手段。”
“昨晚在比赛视频里都看到了，一个个都贴得那么近，怎么可能突得出去。”乔安娜面露难色，整个长句里半个敬语都没加。
“所以我让你睁大眼睛认真看。”泽北指向场内，顺手拿掉她头上的毛巾扔到一边，“Use your head. ”
现在橘也被和歌山的选手以同样的方式困在禁区外，时间不够必须要传球，于是她转了个身吸引裁判注意，原本要有动作的对手也一时犹豫，下一秒球便从两腿间击地传出，给了身后的风间。
一个干净利落的远投，三分到手。
“Aha! ”原本还生着闷气的傻大个立刻就不难受了，对手在暗她们在明，只要减少裁判盲区就行了。
换言之，做球场内最显眼的家伙，让裁判不得不重点关注你，这对橘来说很简单，对巨型中锋乔安娜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等到第二节开始，她回到场上第一球便是甩掉对手跳起一个空接，当她单手把球扣进筐里的那一刻，观众席自刚刚哄堂大笑后又被点燃了观赛的热情。
“JoJo！JoJo！JoJo！”
全场都跟着枭谷的应援一起喊着对乔安娜的爱称。
她同助攻成功的橘双手击掌，尽管才是第一场，尽管开始便如此不顺，但她在这赛场就是为了感受这荣光的。
“队长，我觉得我们就要赢了。”她说。
“我觉得我们会赢到最后一天。”橘回道。
“蠢货一号二号，回防！”风间踹人屁股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其他人甚至都没看到她是怎么出腿的。
而仅仅出场了几分钟的绿间理子，一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替补，她沉浸在了属于她们的应援声中，她想自己永远会喜欢坦率地接受欢呼的前辈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走在光亮里。
2012年12月23日上午十一时四十八分，枭谷学园对和歌山工业高校，89比67，女篮一号场地比赛结束，枭谷晋级。
第一轮比赛尚未全部收尾，冬季杯已经上了当日的推特趋势，午休时候木叶和鹫尾同桌吃着便当，他漫不经心地刷着话题下的推文，想着会不会看到有谁提到自己的女朋友。
“神奈川第二代表，上年冬季杯准优胜海常高校首轮爆冷出局，奇迹的世代黄濑凉太提前谢幕。（配图）”
——官方账号配九张流泪图不太合适吧，这黄毛好眼熟啊，艺人？模特？
“拜托，洛山首轮竟然不上队长赤司征十郎？”
——你们打篮球的好拽，主将也能坐板凳。
“［投票］高校篮球监督人气王是海南大附属牧绅一还是枭谷学园泽北荣治？”
——不认识这个黑皮大叔，但是我选他。
“秀德的板凳上那是个大号达菲熊吧，把监督的位置都占了［笑哭］”
——所以你们打篮球的确诊没有一个正常人。
“OMG火神大我从洛杉矶回来参加冬季杯了，诚凛又要冠啦！”
——不认识，下一个。
往下刷了好多好多条，木叶才终于见到了女朋友的名字，不过这内容让他心情复杂。
“橘利佳的绝对领域我狠狠舔（配图）”
他皱起了眉头，犹豫着，踌躇着，然后按下了保存图片。
——拍得很好，但是下次把你们眼睛给我都闭上不许看！
无论是黑色篮球短裤和白色护膝的间隙，还是抬起手时宽松的队服背心袖口下露出的运动束胸边沿，还是她习惯性撩起衣摆擦汗时被看到的小腹肌肉，都——不——许——看！
见木叶低着头眼睛都快黏在屏幕上了，鹫尾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他便把手机放回了校服口袋还嘟囔着：“吃饭吃饭。”
“我已经吃完了。”鹫尾指了指自己空便当盒。
“那就再吃点。”木叶夹了一块可乐饼塞进队友嘴里，“学习多累啊，太辛苦了多吃点。”
鹫尾皱起眉一脸疑惑，回道：“啊唔？”
打闹着的时候木叶感觉手机震动了两下，摸出来一看，橘发了一条消息说她们赢了，便收起筷子再次低头坐到一边，对着屏幕笑了一声，接着又笑了第二声。
这下鹫尾是真的忍不了，潦草地把便当袋扎紧起身走出了教室，隔壁班小见、猿杙还有雀田、白福甚至木兔都聚在一起，看到他们时鹫尾露出了“你们都在这里为什么不叫上我”的表情。
“拜托，你以为我们最近为什么都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小见听完鹫尾的描述，如是说道。
结束了半日的比赛，同片区的其他比赛要下午才开始，现在是休息时间，整个场馆变得和入场时一样拥挤吵闹。
“利佳！”宫野走在最前面提醒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机的橘。
“来了来了，阿橘来啦！”橘拉上篮球包的拉链立刻追上大家。
泽北和野原监督一起走了贵宾通道，提前回酒店房间等着队员们，在大堂碰见了正带队要坐车去球场的牧绅一，海南和福田综合的比赛是下午第一场，他弯腰同轮椅上的野原问好，又和泽北寒暄两句。
“预祝登顶。”俩人默契地送上了一样的祝福，话一说完甚至一起笑了。
牧抬手拍了拍泽北的肩膀：“之后见。”
“再会。”泽北推着野原的轮椅进了电梯。
为了方便回顾同和歌山工业的比赛，又能实时研究接下来的对手情报，在下午比赛转播直开始前，所有人都聚在监督套房的客厅里看回放，橘帮宫野去搬借来的白板，是最后进来的。
人齐了以后，泽北本以为野原大约有很多话要和这群姑娘说，但他却一直沉默，表明了一种“走到这里你得负责到底”的态度。
于是泽北便照着自己的节奏，单独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尤其是今天进入状态太慢的乔安娜。
“冬季杯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三年级挑大梁了，我接下来也尽量多轮换你们上场。”泽北看向一二年级的正选，又把标着五号位的吸铁石从白板上拿下来，“现在利佳和风间的配合给大家省了不少麻烦，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是橘的名字，接着讲：“已经到了小川和绿间撑起这个队伍的时候了。”
“现在才开始改打法呀？”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橘抬头问。
“其他人早就把你们俩研究透了，Joanna那么多练习赛不是白打的，”泽北低头看她，“更何况枭谷又不是只要赢这一次就够了。”
“我完全没意见。”风间举手表示接受。
橘没再说话，只是托着下巴应了声，她知道神仙叔叔应该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不过这种感觉愈发清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好像在努力地想给她们留下些什么。
转播正进行中，窗外天色渐晚，宫野把客厅的灯打开，把送来的晚餐便当一份份发到每个人手上。
来自九州的星林学园顺利拿下了最后一节，大胜对手冲到下一轮，此时镜头特写给了星林在最后才换上场的选手，橘的表情便立刻不太对劲。
风间也认了出来，说道：“她不是比我们高一届吗？”
“前辈转学了，听说重读了一年初三，”橘的脸色好像回到了那天山吹女篮来枭谷的状态，她摸上手肘的伤疤，“走之前告诉我说，她因为我放弃了篮球。”
风间皱起眉，转头想和泽北提这件事的时候，却看到监督的视线似乎一直都在橘身上。